成長的滋味

黃偉惟

看著向日葵，我突然感覺自己不再像昨天那樣驚慌害怕了。

下午的考試我強打著精神，逼自己不去想奶奶出車禍的事。因為媽媽出差而爸爸又在外地，一考完試我便撐著傘獨自前往醫院，去照顧奶奶。我在醫院樓下買了兩碗云吞面后，順著樓梯上了奶奶的病房，邊走邊回憶著醫生跟我說的話：“她有輕微腦震蕩，可能暫時忘記了一些事情。”奶奶現在已經換好了衣服，看見我進來，依然是面帶微笑的。她問我：“寶貝，我在哪里啊？”我聽了后不禁難過，但并沒有再哭泣，因為現在，我是來照顧奶奶的。

我的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她陪著我長大，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發燒，我渾身難受得要命，奶奶便一晚上守在我身邊，給我擦身，喂我吃藥，替我更換額頭上的毛巾。我睡得很沉，但在睡夢中依稀能感受到額頭上的濕毛巾一直是冰冷的。奶奶的每一個細心照顧的瞬間，都如天上閃亮的星星，照亮了我的童年。

而今天，我倏地發覺，一直照顧我的奶奶也會受傷，也會老去，也需要被照顧。我回答道：“奶奶，您在醫院。來，先來吃飯。”我將病床上的小桌板攤開，把云吞面放在小桌子上，小心地打開蓋子。我輕輕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后送到奶奶面前。奶奶張開嘴吃了一口，發出“嗯”的聲音，說：“孫女喂的就是好吃！”就這樣，我小心地喂著奶奶吃晚飯，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閑聊，時間便在這歡聲笑語中流逝。飯后，奶奶很快便睡著了。我坐在病床旁，忽然看見奶奶中午換下的衣服還沒有洗，便拿著臟衣服進了病房的洗漱間。我打開水龍頭，用盆接滿水，將臟衣服泡在水中，再往里加些洗衣粉。我洗起衣服來動作很生疏，因為以往需要我洗衣服的機會太少了。冬天的厚衣服很大很重，特別難洗，我賣力地搓著盆里的臟衣服，一次次將重重的衣服翻過來又翻過去，把帶血跡的地方搓了又搓。水冰冷，寒氣透骨，我沾了水的腳趾不由得蜷縮在一起，手也凍得發紅。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將衣服洗完，我捧著盆走到陽臺上把衣服晾好，下了一天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我回到病房，趴在奶奶的床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一天真是少有的經歷。第二天我醒得很早，發現奶奶還在睡覺。我走到陽臺上，天邊的太陽已經升起，光芒普照大地。暴風雨過后的晴天，天空比之前我見過的都要明亮、湛藍。忽然，我的余光瞥到了昨天并未注意到的放在陽臺上的向日葵。這幾株向日葵挺直腰板，面向那金燦燦的太陽，煥發著生機。看著向日葵，我突然感覺自己不再像昨天那樣驚慌害怕了。

或許，這就是成長。初品很苦，難以下咽;堅守，味覺甘涼，別有一番滋味;假以時日回頭再品，卻是一番甜蜜繞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