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浩如煙海。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古文的外譯越來越成為中國走向世界舞臺的重要渠道。古文的外譯光有精深的外語水平仍嫌不夠,還需要有對中西方兩種文化的精準把握與理解。雖有名家大師一直致力于古文外譯,但當前中國古文外譯系統性仍然不強,通曉中西文化的人才仍然較少。本文從古代官職和稱謂的角度出發,探討了古文翻譯中的文化因素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愿為各位研究人員提供有益參考。
【關鍵詞】古文英譯;古代官職;稱謂;文化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2)02-133-03
【本文著錄格式】賈懿.淺析中國古文翻譯中的文化因素[J].中國民族博覽,2022,01(02):133-135.
引言
在漫長的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歷史中,我們往往為直譯和意譯或異化與歸化所羈絆,無法跳出語言本身看待翻譯。直到20世紀90年代,Bassnett因其著作《翻譯,歷史和文化》才將人們的視角帶入文化的宏大課題中,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翻譯不僅僅是語言行為,更是文化行為。正如Bassnett所言:“我們師徒論證的是翻譯研究已經超過它的表面階段并開始向文化、歷史、習俗這些大的背景考慮在內……其研究背景已經重新定義:文本正被包含在源語文化信號和目的語信號的網絡之間進行研究。通過這種方法翻譯研究能夠使用語言學的方法并不局限于此。我們把這一專項叫作文化轉向。”(Bassnett and Lefevere)[1]自近代以來,中國與西方國家交往不斷加深,中國古代文言文典籍也由諸多名家大師如楊憲益、戴乃迭、林語堂等譯成各國語言文字,供外語讀者參閱。語言與文化相互依存 ,彼此不可分離。在中譯英的實踐中 ,譯者要有深刻的文化意識 ,即意識到兩種文化的異同。[2]語言的異同歸根結底是文化的異同,真正會對翻譯構成障礙的往往是那些典型而特有民族文化色彩的因素。本文擬就古文中古代官職和稱謂的翻譯進行探討。
一、官職的翻譯
中華民族歷史越千年,據統計,中國古代封建王朝大大小小共67個。其間涌現出各種各樣的官職稱謂,并且同一官職在不同朝代會有迥然不同的職能。如何基于語言,放眼文化,恰當傳達其內涵,對譯者構成了挑戰。
例1:
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陳情表》)[3]
Then your imperial cite came,offering me the position of langzhong,and further granting me the imperial favor that I,your humble servant,was appointed the Xima to serve his highness. (羅經國)
A n e d i c t w a s e s p e c i a l l y i s s u e d a p p o i n t i n g me Palace Gentleman. Not long thereafter I received imperial favour and was newly appointed Aide to the Crown Prince. I humbly believe that for a man as lowly and insignificant as I to be deemed worthy of serving in the Eastern Palace is an honour I could never requite you for even by giving my life. (David R.Knechtgs)
此處羅經國先生對于古代官職采取了“音譯+注釋法”。這種異化的處理方式有助于保留原汁原味的傳統文化。筆者愚見,文中“洗馬”譯為Xima較為不妥。“洗馬”一詞為古代官職名,秦始設,也作“先馬”,讀音為“xiǎn mǎ”。另外,his highness在英文中用作對皇室成員的尊稱,且東宮在傳統文化中應為皇太子之意,而羅經國先生僅譯為his highness略顯不妥,個人認為譯成crown prince更為恰當。在David R.Knechtgs譯本中,“孝廉”“秀才”等官職均被歸化處理了,方便目的語讀者理解。且譯者不拘一格,將“洗馬”巧妙地譯成Aide,闡明了該官職的職能,使得目的語讀者瞬間明晰其內涵。
例2:
司徒侯霸與光素舊,遣使奉書。(《后漢書》范曄)
He was treated royally and a messenger arrived with a letter from Minister Hou Pam who was an old friend personally of Yen.(林語堂)[4]
“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林語堂是民國時期人物,其對中西文化有很深的造詣理解。彼時并沒有漢語拼音,專有名詞完全使用威妥瑪拼音音譯。涉及中國傳統官職名稱大多也采取異化的處理手法,這有助于減少文化隔閡,易于讀者理解。但就其字面意思而言,侯霸為漢光武帝時肱股之臣,曾任尚書令,后任司徒。司徒是東漢時期的“三公”之一。而Minister在英文中是一般部長、大臣之意,于侯霸“司徒”身份而言有所貶低,筆者愚見,此處譯為grand councilor較恰當。
例3: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琵琶行》)[3]
The assistant perfect of Jiangzhou is so moved
That his blue coat is wet with tears.(楊憲益)
江州司馬是江州刺史的屬官,一般是貶官任職。刺史始設于秦,最開始負責監察,而后逐漸演變為地方最高軍事行政長官,與我們通常理解的郡守或太守含義相近。白居易為唐朝時期詩人,我們也不應忘記他是唐朝時期的“江州司馬”,因此楊憲益先生這里翻譯為“assistant perfect”十分貼切得當。
需要指出的是,不同官職名稱在不同朝代可能會有截然不同的內涵,翻譯時不可不細細察之。
例4:
及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古文觀止》羅經國)[3]
When he came back to the prefecture,he reported his adventure to the prefect……(《古文觀止》羅經國)
……He went to the magistrate’s office and told the magistrate about it.(林語堂)
魏晉南北朝時期,郡的數量逐漸增多,而郡的轄地逐漸縮小,郡守的權力又為刺史所奪,故而此“太守”非彼“太守”。羅經國先生譯成了perfect,是恰當的。而林語堂先生譯成magistrate,雖異化處理,但與魏晉南北朝時期太守地位內涵相對應。
二、稱謂的翻譯
中西文化差異同樣體現在稱謂上。古代中國人不僅有姓名,還有字,甚至有雅號和謚號等。比如,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所以聽到李太白自然指李白。又如,韓昌黎(號昌黎)、柳河東(籍貫)、杜工部(官職,因杜甫曾任檢校工部員外郎)和曾文正(曾國藩謚號文正公)等。這些古文中特有的文化因素如何正確恰當地翻譯仍是一個難點。
例5:
《國策》《南華》取其靈快,匡衡、劉向取其雅健,史遷、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渾,柳州取其峭,廬陵取其宕,三蘇取其辯。(沈復)[5]
Chankuots,eh and Chuang tze are noted for their agility of thought and expressiveness o f style,K’uang Heng a nd Liu Hsiang are known for their classic severity ,Ssuma Ch’ien and Pan Ku are known for their breadth of know ledge,Han Yu is known for his mellow qualities,Liu Tsung yuan for his rugged beauty ,Ouyang Hsiu for his romantic abandon,and the Su’s,father and sons,are known for their sustained eloquence.(《浮生六記》林語堂)
韓愈自號昌黎,柳州和廬陵分別是柳宗元和歐陽修曾經任職之地,而“三蘇”自然是指蘇洵、蘇轍、蘇軾父子三人。在中國古代,以地名稱人時表尊敬的一種方式,叫做稱“地望”。比如,蘇軾本是四川眉州人,可他有時自己戲稱“趙郡蘇軾”“蘇趙郡”,就因為蘇氏是趙郡的望族。這些是我們璀璨歷史文化中的瑰寶,同時也是英譯時的難點與重點。外國讀者可能對李白、杜甫等大文豪有所耳聞,但要說青蓮居士或者杜工部恐怕就會不明就里了。故而林語堂先生此處刪繁就簡,統一標準,均音譯成人名,易于外國讀者理解,可獲得更好的傳播效果。
例6:
然陳涉……才能不能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過秦論》)[6]
Yet Chen She... whose abilities could not match even the average,who had neither the worth of Confucius and Mo Di nor the wealth of Tao Zhu or Yi Dun...(華滋生)
此為華滋生譯本。譯者準確地把握了中庸的含義,即普通人之意,故而這里選用average是準確的。仲尼指代孔子,墨翟是墨子本名,而陶朱是指越國名臣陶朱公范蠡,其人因辭官后去陶地(今山東定陶)經商而成為巨富,史稱“陶朱公”。譯者這里未能將稱謂翻譯標準統一,簡單地將陶朱理解成了一個人名,沒有洞見其背后的文化負載,簡單地音譯成Tao Zhu,歸根結底是對中華文化把握理解不夠,在翻譯時缺乏文化意識。
例7:
呂將軍走,鄱盜當陽君黥布之兵相收,復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史記》選 楊憲益)[7]
General lǚChen fled but rallied his troops and was joined by Ying Bu,lord of Dangyang,who was one of the brigands of Po.(Selected Records of the Historian)
對中華文化不甚了解的人可能會有疑問,原文“黥”應該讀qíng,為什么楊憲益先生此處英譯成Ying Bu呢?其實并非誤譯。黥在中國古代是刑法的一種,是指在犯人臉上刺上記號或文字并涂上墨,終身無法清洗。英布與韓信、彭越并稱為“漢初三大將”,是輔佐劉邦奪取最高政權的異姓王功臣之一。之所以叫“黥布”,是因為他早年受到過黥刑,俗稱“黥布”。由此可見文化因素在古文翻譯中的重要性。
不同名字可用相同譯法,相同稱謂亦可能有不同譯法。“小人”在中國文化中是一個高頻詞。在古文中,小人一般取兩個意思:一是指普通百姓;二是指喜行奸弄巧,人格卑鄙之人。前者是指學識或見識不及君子,而后者則指道德水平之低劣,在翻譯時,不可不做出鑒別。
例8:
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論語》)
The gentleman is dignified,but never haughty:
common people are haughty,but never dignified.(威利)[8]
例9: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出師表》諸葛亮)
To be close to the virtuous and able officials and keep away from the vile and mean persons. That was the reason that Western Han Dynasty was prosperous. (羅經國)
例8中小人指的是普通百姓,君子安泰坦然而不驕矜放肆,小人驕矜放肆而不安泰坦然。一個君子和君子對立面之小人的形象躍然紙上。其實每個人又何嘗能夠在生活中處處志比君子呢?雖然驕矜放肆,實則也是普通人的表現罷!所以此處譯成common people符合語義。而例9中“小人”則是指道德水平低劣,誤君誤國的奸佞之徒了。故而譯成vile and mean persons。由此看來,即使相同的詞匯,其所負載的文化內涵也不盡相同。
三、結語
翻譯不但是語言的轉換過程,也是文化的移植和嫁接的過程。因此,譯者必須是一個真正意義的文化人,古文的翻譯尤其如此。在“講好中國故事的大背景”下,中國古文的外譯愈加成為外國友人解中國文化的重要橋梁。而要想使這座“橋梁”成為“百年大計”,文化的“地基”一定要打牢。
參考文獻:
[1]Bassnett,S and Lefevere,A .Constructing Cultures[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2]郭建中.文化與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
[3]羅經國.古文觀止[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4]林語堂.古文小品譯英[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5]林語堂.浮生六記[M].北京:外語教育與研究出版社,2019.
[6]Burton Watson. 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of China: The Qin Dynasty[M].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3.
[7]楊憲益,戴乃迭.史記選[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8.
[8]Arthur Waley.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賈懿(1990-),男,山西太原人,碩士研究生,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