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車站

兩色風景

老爸給我打來星際長途，讓我回地球看望一下爺爺，我便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了金星。

這個時代，星際旅行已經十分便捷與普遍，但我還是不太喜歡回地球。雖然我是個百分百的地球人，但自幼在別的星球長大，對地球從來沒有“故鄉”的概念。

老爸老媽在數萬光年外的星球工作，于是表達孝心的任務落在離得最近的我身上。我倒是不介意陪陪爺爺，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是越發令人頭痛了。

這不，當我剛步入那家自動化老人院時，機器保姆立刻告訴我：“你爺爺又跑出去了。”

“什么？”想到爺爺那虛弱的身子，我皺眉，“怎么不攔住他或者陪著他？”

“那會令他不愉快。根據我們的電腦判斷，順著他更有利于他的健康。”

問過機器保姆爺爺大概會去哪里后，我驅車離開老人院。

在兩棟高達三百層的摩天高樓之間的窄巷內，我找到了爺爺。電子動力套裝支撐著他的身體，令他乍看起來還算精神。

爺爺正翹首以盼著什么。我和飛車出現時，他眼前一亮，看清后又迅速轉為失望。

“爺爺。”我下車，“您在這兒干什么？”

“……等車。”爺爺嘟噥著回答。

“等車？等什么車？”

“上學的車。”

現在的地球就是個令人浮躁的地方。急功近利的發展“毀壞”了許多古老又經典的風物，整體的科技水平依舊遠不如先進星球。所有人都在快速前進，卻沒有想好究竟要去哪里。

而我的爺爺，停留在過去的時空，固執地守望著一輛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校車。我忽然有種沖動，想為爺爺做些什么。

我能為爺爺做些什么呢？我拼命地想。我想到了。那輛校車，也許還在。

尋找一輛車的下落不比尋人容易。畢竟車跟人的受重視程度不一樣。我進入了交通局的資料庫，總算查到那輛編號為“1227”的校車。

那是一輛1 9世紀的古董車，笨重、遲緩，開起來時，會從屁股排出陣陣黑煙，吭哧吭哧往前的每一米，都像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

1227慢慢停在那站臺。爺爺迫不及待地上車，在那站臺。我的爺爺終于等到了他要等的那班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咧開漏風的嘴沖外面歡暢地笑。我不知道他看見了什么。或許他現在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吧，和他的小伙伴們一起，坐著校車去上學。

我知道不久就會有人來打擾他們。我只請求那些人來得慢一點，好讓爺爺的夢能做得更長久一些。

心香一瓣摘自《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