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腳印②

金少凡

就在八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小豆子把第二天開學典禮準備要穿的西裝掛在床前的衣架上，皮鞋擺在床邊，又默念了幾遍前天彩排時教導處鄭主任和袁老師叮囑的舉旗要領，準備睡下的時候，窗外的泡桐樹上，那些肥大的葉子忽然不安定起來。先是心煩意亂，左右搖擺，之后便焦躁不安地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風，或許是迷了路，一股接著一股地鉆進了繁茂的葉子里。于是它們開始沒頭蒼蠅似的在里面撞。亂撞當中，有的直接從樹葉的包圍之中突圍了出去，有的則運氣不佳，一直被葉子阻擋著，包裹著。風就發怒了，更加急切地沖撞了起來。于是，整個樹的身子被撞痛了，一面呻吟，一面搖擺了起來。

爸爸趕緊過來，幫小豆子關上了窗子。

小豆子也跟著赤腳下地，走到窗前朝外探看。

肥大的泡桐葉子，這時都垂下了頭。葉片上亮晶晶的。

爸爸讓他趕緊上床，當心感冒。

小豆子站著不動，問爸爸：“外面是下雨了嗎？”

爸爸說：“下了，并且來勢不?。　?/p>

他的擔心就又多了一層，連忙問：“要下多久？”

爸爸把頭探到窗外，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又把手伸出去探測了一下，回身說：“云很厚，沒有風，估計要下很久?！?/p>

爸爸做出的判斷，讓他更加憂心忡忡。爸爸是警察，慣于對事情進行推理和判斷。比如，家里來了小朋友，爸爸無論回來多晚，只要稍稍留意地面，就能知道來了幾位，用手摸下飲料瓶子感知一下溫度，就知道他們離開了多久。因此，小豆子就走到窗前，把窗簾掀起一角來，見窗子的玻璃上已經落上了雨點，便十分擔心地問：“明天的開學典禮怎么辦？”

爸爸無可奈何地搖了下頭。

爸爸的搖頭，就等于掐滅了他心里希望的火苗。

那一夜，小豆子沒有睡踏實。睡一會兒，他就慌亂起來，跑到窗前探看?？擅看位貞亩际怯曷暫屠茁?。有一次，他在夢里夢到雨停了，天晴了，太陽出來了，就趕緊從床上蹦起來，掀開窗簾朝外看，可是窗外，依然雨聲一片。泡桐葉子濕漉漉的，它們低垂著的腦袋仿佛是在跟他說：“別看了，看也沒用，雨是不會停的。”

小豆子心灰意冷地回到床上坐下，看著明天當旗手要穿的西裝，西裝似乎也陰沉著臉，于是，他就跟窗外的泡桐葉子一樣，也垂下了頭。他想，真是夠倒霉的，怎么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開學的前夜下呢？怎么偏偏趕在自己第一次被任命做旗手的時候來搗亂呢？

不過，他還是很不甘心，想去叫醒爸爸和媽媽，問問他們明天該怎么辦?；蛘呓o袁老師打個電話，問問下雨天學校還舉不舉辦開學典禮。自己第一次當旗手，總不能這么讓雨給澆泡湯吧？不過，走到爸爸媽媽的臥室門口，他就止住了。他覺得這個時候把他們叫醒，或是打電話給袁老師，他們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老天爺的事，他們誰也做不了主。爸爸媽媽可能會說：“寶貝，今年當不了旗手，咱們明年再當。明年你的個子還會更高，長得還會更帥！”袁老師會說：“下雨了，就在教室里聽廣播，聽白校長的新學期致辭。”

想到這里，小豆子便又無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聽了會兒雨聲，聽了會兒雷聲，把被子蒙在頭上，十分沮喪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唰”的一聲響，把小豆子從睡夢里拽了出來。他在恍惚中知道，那是媽媽每天叫醒他的第一個動作——早飯做好之后，推開他的房門，進屋先把窗簾拉開。不過，小豆子這時頭有些昏沉，就瞇著眼睛賴床。媽媽把西裝舉在他面前，讓他抓緊時間：“今天可是開學典禮，今天你可是要當旗手?！彼睦锵耄麓笥炅?，還當什么旗手?？墒菋寢屨f：“天晴了。”小豆子將信將疑。不過，一聲清脆的鳥鳴聲，讓他打了一個激靈，慌忙跑到窗前，一把將窗戶推開。

天，果然奇跡一般地晴了。

窗前的泡桐樹葉，一動不動。

樹上有鳥兒蹦著跳著，在歡快地唱歌。

被雨洗過的天空碧藍碧藍的。

一輪紅日被樓房群托舉著，已經躍出了地平線。它的萬道光芒四射開來，把大地，把泡桐樹，把一座座樓宇，映照成了一片金紅色！

小豆子興高采烈地來到了學校。

他穿著西裝，系著領帶；白襯衣的金扣子扣得一絲不茍；左胸前的口袋里，插著一方疊成了寶石形狀的粉色手帕；腳上是黑漆漆的皮鞋。

快走到校門時，教導處的鄭主任，班主任袁老師以及所有的同學，都對他的裝束投來了羨慕敬仰的目光。他看到了幾個平時總和他開玩笑的同學，張嘴要喊他“小豆子”，可是又沒敢，改嘴喊了“方汪洋”。

他高興極了，開心極了。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力道就格外大了，步伐邁出去，傳來一串“咔咔咔”的響聲。響聲像是音符，非常悅耳。

不過，再過半個小時，他就高興不起來了，開心不起來了。

因為，他把開學典禮給搞砸了。

第一遍預備鈴響過之后，袁老師呼喚大家集合。

全班同學迅速按照體操隊形列成了兩路縱隊。

紅旗，在袁老師手里拿著。

“方汪洋呢？”袁老師呼喊。

“方汪洋！”同學們也跟著呼喊。

一直蹲在學校西北角小松林的小豆子聽見了喊聲，忙丟了手里的東西，站起身來朝班級的隊伍跑去。

可是還沒跑近，就聽見傳來女生驚訝的尖叫，緊接著，就有人喊：“方汪洋，你這是怎么了？”

當袁老師把他拽住的時候，他才發現，怎么自己的白手套上全是血？

還有西裝上！

還有襯衣上！

還有皮鞋上！

小豆子一進學校的大門，就被依依她們幾個女生的尖叫聲給吸引了過去。

其實，他原本是想要再練習一遍舉旗正步走，以保證在開學典禮上，通過主席臺時，萬無一失的。袁老師說過：“這次當旗手，是對你的一次考驗，也是老師對你的信任。你要記住了，不是每一個同學都有機會當旗手的。”

可是，女生們尖銳的喊叫聲，就讓他驚住了。把他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她們在喊：“呀，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什么情況？”

“誰殺了它？！”

“太殘忍了！”

一句句喊叫，讓小豆子立即改變了行走的方向。

遠處的小松林里，依依、一男、柳柳三個女生正圍在一棵松樹下。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樣想著，他快速朝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一男先發現了他。她跟同伴們說：“小豆子來了，小豆子來了！”

柳柳忙站起身來，迎著他跑了兩步，“小豆子，小豆子你快點過來！你快點過來呀！”一面喊，一面很焦急地朝他使勁兒招手。

小豆子確信是有大事情發生，忙跑著問：“怎么了？你們在干什么？”

幾個女生這時候全都站起身來，朝向他的方向。

“小豆子，你快來看看?！?/p>

“小豆子，有案情了！”

之前，因為小豆子為操場邊上一只丟掉性命的貓成功破案，找到了殺害它的兇手；又因為依依和一男放學不歸，在外游玩，天黑之后遭遇危難，昏倒在了高架橋下的磨坊里，是他推理、跟蹤、尋找，最終幫助警察叔叔破解了她們的“失蹤”之謎。因此，在學校里，小豆子早有了“大偵探”的稱號。只不過，這個稱號沒有“小豆子”來得早，被叫的時間長，同學們一時半會兒還沒改過嘴來。

小豆子快速跑到了松樹前。

只見地上躺著那只他們十分熟悉的小松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