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婆

小河丁丁

“三三，求正，我們去舂餡心。”

母親移開谷倉上的東西，用力頂開蓋板。

我和哥哥幫助母親托住蓋板。

看著母親彎腰從谷子里掏出一個扎緊的袋子，里面露出方方的棱角，我說：“原來片片糖藏在谷子里！”片片糖就是片狀的蔗糖，前天買的，我料定母親會把片片糖藏在谷倉里，但昨天來找時沒有找到。

母親很得意：“哈，偷吃婆也有找不到東西的時候。”

偷吃婆就是蟑螂，身子扁扁的，長著一對細長的觸須，無縫不入。母親經常罵我是偷吃婆。

舂餡心要送到沈伯伯家去，他家有粑坎和粑棰。粑棰用堅實的野棗木制成，一米多長，中間細，兩頭粗，有十幾斤重。沒舂幾下，我感覺吃力了，就把粑棰倒過來，用門牙去刮棰頭上的花生仁。

哥哥奪過粑棰說：“大家都吃你的口水了。”

哥哥舂了一陣，花生仁被舂碎了，母親將片片糖放進去，叫哥哥用力舂，隔一會兒，母親就用竹筷將糖和花生仁翻一下，讓它們混勻。糖和花生仁散發的香甜氣味彌漫開來，惹得我直咽口水。

餡心舂好了，回到家，母親把餡心放進一個瓷罐，告誡我說：“舂糖的時候你吃了不少，以后不許偷吃，要留著做餡心粑粑。”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我們姐弟仨吃過早飯跟父母到烤煙田去勞動。十點多鐘，太陽曬起來，保溫瓶里的井水喝完了。父親說：“你們哪個去打井水來喝？”我說：“我去，我去！”

我快步走在田間小徑上，到了家里人看不到的地方就發足飛奔。我跑回家，到谷倉里去找，到睡房里去找，又架梯子爬到草樓上去，在草堆里找，卻連瓷罐的影子也找不到。

我打了一瓶井水回到烤煙田，全家都來喝水。

母親看到我頭上有草屑，生氣地罵道：“偷吃婆！你又到草樓上找餡心去了！去年我把花生藏在草樓上，你偷吃了一大半！”

我忍不住問：“餡心到底藏在哪里？”

母親賭氣說：“你有本事你就找，找到了隨你吃！”

有了母親這句話，收工回到家，我翻箱倒柜，還爬到床下去，只恨不能掘地三尺，還是找不到。我死了心，漸漸把餡心淡忘了。

那天我回到家，看到了道縣的大告告（大姑），久違的瓷罐擱在飯桌上，看樣子要做餡心粑粑。我想吃餡心，母親惋惜地說：“餡心不能吃了，全發霉了，餡心粑粑做不成了。”可不是，餡心上長著細密的白毛，散發著霉腐的氣味。

我埋怨母親說：“讓你藏那么精，還不如讓我偷吃了。”

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中來了遠客，母親沒有罵我偷吃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