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震
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十四五”時期的中國經濟正處在實現發展動力轉換、創新能力趕超、經濟結構優化、發展質量提升的重要戰略機遇期。構建新發展格局成為應對新發展階段任務和挑戰、貫徹新發展理念的戰略選擇,(1)參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第6 頁。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核心要義在于統籌安全和發展。(2)高培勇:《構建新發展格局:在統籌發展和安全中前行》,《經濟研究》2021 年第3 期。通過動力變革(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從而減少對世界經濟波動的敏感性)、質量變革(由資源、要素驅動發展轉向創新驅動發展,實現在全球價值鏈上的攀升,構筑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和效率變革(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打通國民經濟循環難點和堵點,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推動雙循環相互促進),實現可持續高質量發展。構建新發展格局是事關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深層次戰略調整和優化,它將構成中國中長期國民經濟謀篇布局的中心內容和核心話題。
當前,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全球各國為重構國家競爭力、爭奪國際話語權而搶占的創新制高點,以新一代信息通信技術為核心的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正重塑全球創新版圖和全球經濟結構,戰略機遇可謂百年一遇。 2020 年11 月20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亞太經合組織第二十七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的發言指出,“數字經濟是全球未來的發展方向”。數字經濟打造新產品、塑造新模式、催生新業態、培育新動能,是推動經濟發展動力變革、質量變革和效率變革的首要驅動力。(3)任保平:《數字經濟引領高質量發展的邏輯、機制與路徑》,《西安財經大學學報》2020 年第2 期。在新發展格局下,數字經濟迎來重大發展機遇,而數字經濟創新則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戰略性力量,(4)吳緒亮:《新發展格局下數字經濟創新的戰略要點》,《清華管理評論》2021 年第3 期。數字經濟的提級擴面是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把握發展主動權,搶占國際競爭制高點的必然選擇,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客觀現實要求。
當前,國內學者從不同視角探討了數字經濟賦能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內在邏輯、推動路徑與長效機制等。具體而言,從國內大循環和國際大循環的維度分析,數字經濟主要通過減少交易環節,降低交易成本,提高要素配置效率、擴大內需等途徑促進國內大循環;通過國際貿易數字化轉型以節約貿易成本;推動國際分工精細化,全球供應鏈體系化,完善全球生產網絡以及國內市場效應等途徑暢通國際大循環。(5)趙春明、班元浩、李宏兵:《數字經濟助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機制、路徑與對策》,《國際貿易》2021 年第2 期。從宏觀、中觀和微觀的角度探究,數字經濟增強了經濟發展的韌性,助力社會治理(宏觀層面);推動數字技術與各行各業融合,誘發商業模式和行業結構的調整(中觀層面);激發市場主體活力,帶動企業創新創業和管理模式的轉型升級等(微觀層面)。(6)衛玲:《發展數字經濟與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基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思考》,《求是學刊》2020 年第6 期。從需求端、供給端以及供需匹配三個維度展開:數字經濟在釋放、提振內需的同時促進消費升級,并刺激企業內生性的投資需求;數字技術賦能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提升經濟供給能力;數據處理分析技術打通供求對接渠道,維持經濟均衡發展。(7)李天宇、王曉娟:《數字經濟賦能中國“雙循環”戰略: 內在邏輯與實現路徑》,《經濟學家》2021 年第5 期。還有學者基于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戰略背景,提出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推進機制、協同機制、共享機制和保障機制等。(8)祝合良、王春娟:《“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戰略背景下產業數字化轉型:理論與對策》,《財貿經濟》2021 年第3 期。
對這一領域的文獻進行梳理可以發現,當前學者雖探討了數字經濟助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內在邏輯、影響方式、長效機制等,但鮮有學者對數字經濟推動形成新發展格局的理論基礎進行深入分析。經濟理論指導經濟實踐,經濟實踐推動理論發展和創新。本文基于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經濟實踐,試圖全面梳理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理論基礎,并總結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短板與挑戰,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構建新發展格局,重點在于暢通國民經濟循環,關鍵在于實現創新驅動發展,本質在于統籌發展和安全。數字經濟所展現的技術-經濟特性,諸如高創新性、高技術性、高安全性、高增長性、高融合性等,(9)羅貞禮:《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三個基本屬性》,《人民論壇· 學術前沿》2020 年第17 期。與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要求高度契合。我們認為,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理論基礎可源于三個方面:一是就暢通國內國外雙循環而言,數字經濟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理論來源包括不對稱信息經濟學、馬克思社會再生產理論、世界市場理論等;二是就實現創新驅動發展而言,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理論來源在于新熊彼特經濟增長理論等;三是現有經濟學理論已不足以解釋數字經濟新發展,數字經濟新發展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推動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高水平動態平衡,構筑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對構建新發展格局形成了有力支撐,基于數字經濟實踐的相關理論創新將進一步豐富和完善理論分析框架。
數字經濟可從微觀和宏觀、橫向和縱向等多層面、多維度推動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暢通發展,不對稱信息經濟學以及馬克思的資本周轉和循環理論、社會簡單再生產與擴大再生產理論、世界市場理論等構成了數字經濟推動內外循環暢通發展的理論基礎。

圖1 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理論支撐
首先,就國內大循環而言,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強調,社會主義經濟本質上是良性循環經濟。(10)楊承訓:《內循環為主雙循環互動的理論創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時代課題》,《上海經濟研究》2020 年第10 期。在微觀層面,資本循環和資本周轉構成了單一資本運動的兩個方面,產業資本從貨幣形式G 出發,依次經過生產和售賣三個階段,并分別表現為貨幣資本G、生產資本P 以及商品資本W 三種職能形態,最終實現價值增殖并回到初始形式的運動過程便是資本循環。產業資本得以循環的前提條件是三種職能形態在空間上的并存性與時間上的繼起性。而資本的周轉重點考察周轉循環的速度,速度越快,資本周轉越快,年剩余價值量和剩余價值率就越高。在宏觀層面,社會資本再生產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可看作是馬克思的宏觀經濟理論及其主要內容。(11)張銜:《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和流通:理論原理與意義》,《政治經濟學評論》2017 年第5 期。馬克思的社會資本再生產理論建立在勞動價值論的基礎上,基于對單一資本的循環和周轉的分析而展開,其核心問題是社會總產品的實現問題,本質是剩余價值的實現問題。馬克思將整個國民經濟劃分為制造生產資料的第Ⅰ部類與制造消費資料的第Ⅱ部類,只有當社會總產品的價值補償和實物補償都能夠順利實現,國民經濟才能實現暢通循環。國民經濟循環,就是社會再生產不斷進行和周而復始的過程。(12)劉國光、沈立人:《關于實現國民經濟良性循環的幾個問題》,《經濟研究》1981 年第11 期。從縱向上看,生產、分配、交換(流通)、消費構成社會再生產的四個主要環節,生產是出發和決定因素。(13)魯保林、王朝科:《暢通國民經濟循環:基于政治經濟學的分析》,《經濟學家》2021 年第1 期?!吧a表現為起點,消費表現為終點,分配和交換表現為中間環節”(1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689 頁。; “一定的生產決定一定的消費、分配、交換和這些不同要素相互間的一定關系。當然,生產就其單方面形式來說也決定于其他要素。”(1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3 頁。
數字經濟時代,生產者借助大數據分析、人工智能等數據分析處理技術,能夠準確及時了解消費者的需求在總量和結構層面上的實時變化,進而根據需求變動在生產端進行精準對接。數字化將數據推進到改善生產、協助流通和輔助決策的各個環節,實現供需的有效銜接和動態匹配,實現商品價值的“驚險一躍”,從而完成單一資本的循環暢通。在宏觀層面,經濟體系的數字化強調用數據邏輯和技術實現國民經濟各部門之間有序分工、彼此支撐,按比例協調發展。當前,隨著“上云用數賦智”國家戰略的深入推進,萬物互聯正推動數據要素在人、設備、產品和服務、需求與供給之間加速流動,實時聯通。通過推動各個產業鏈上下游配套企業進行云端遷移,在實現連接的基礎上,搭建動態全產業鏈數據采集和分析體系。這有助于推動產業協調發展和經濟結構優化,推動國民經濟向集約化、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和服務化的方向發展。從而有助于緩解資本主義所固有的生產資料私人占有與生產的無政府狀態之間的矛盾,“使得生產、占有和交換的方式同生產資料的社會性相適應”。從縱向看,暢通國內大循環,主要是暢通生產、流通、消費等環節的堵點。當前,生產領域的堵點在于一些長線產業產能過剩,流通領域的堵點在于全國統一市場體系還不完善,(16)劉瑞:《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邏輯、重點與主攻方向》,《人民論壇· 學術前沿》,2021 年第5 期。消費領域的堵點在于供需匹配不夠順暢。在生產領域,數字經濟時代,生產者將拋棄單向設計、規模化生產等剛性思維,轉向柔性化制造和精細化服務,注重滿足長尾端消費者個性化需求,生產與消費進行直接對話,從而有利于解決產能過剩的問題;在流通領域,“看得見的手”發揮了配置資源的基礎作用,要素的流動性和匹配性得到了極大提高。通過構建對數據的實時感知、采集、存儲、傳輸、分析、處理和應用能力,這種類似神經網絡一樣的廣泛連接能夠優化經濟活動和資源配置,打通循環堵點,消除梗阻,建設統一大市場。在消費領域,數字化消費創造重量級新消費,夯實新發展格局的戰略基點。產業與服務的提級擴面、消費方式的便利化、營銷方式的突破以及供需的跨時空精準匹配等因素正成為激發內需、暢通國內大循環的重要力量。
其次,就國際大循環而言,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認為,由于資本的內在本質在于永無止境地追求剩余價值,而生產力的發展會加速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方式不斷向外擴張,從而形成世界市場,因此,國際貿易的發展有著歷史演進的必然性。馬克思、恩格斯指出: “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1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5 頁。馬克思進一步指出:“除了原有的世界市場以外,又增加了像河流一樣地傾瀉出黃金的加利福尼亞和澳大利亞;電報己經把整個歐洲變成了一個證券交易所;鐵路和輪船已經把交通和交換擴大了一百倍。”(1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 卷,人民出版社1962 年版,第653 頁。信息通信和交通工具的發展推動了世界市場的形成和擴大。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闡釋了技術進步是加速塑造和擴大世界市場的重要力量??梢哉f,數字經濟的發展深刻印證了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數字技術暢通國際貿易途徑,擴大國際貿易體量、推動形成內外聯動的產業鏈和國際產業分工體系。電子商務“無邊界、全球化、全天候泛在”的市場特征,提高了消費者對于全球產品和服務的可及性,為世界市場的建立提供了技術支撐,企業基于市場的擴大能夠在更大的范圍內實現范圍經濟和規模經濟。信息通信技術的發展降低了國際貿易過程中的交易成本,助力本土企業與外部市場互聯互通程度加深,推動企業深度嵌入全球供應鏈。數字基礎設施使得企業連接到全球價值鏈生產環節的便利性增加,不僅提高了全球價值鏈生產環節中的國內生產長度,而且有助于構建中國主導的區域價值鏈和發展中國家的環流格局,推動我國進出口貿易平衡發展。 《World Trade Report 2018》指出,數字技術正改變和革新國際貿易方式并重塑全球價值鏈,數字技術推動全球貿易每年新增1.8%—2%,未來15 年,數字技術將推動全球貿易增加31%—34%。(19)參見WTO 發布:《World Trade Report 2018》,第5 頁。數字經濟助力內需、供給和對外貿易的聯動發展,推動形成內外聯動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
再次,不對稱信息經濟學(Asymmetric Infonomics)是數字經濟暢通雙循環的另一重要理論來源。近20 年來,不對稱信息經濟學領域的研究成果形成了對傳統經濟理論的重大突破。在經濟學經典假設中,市場信息被認為是充分的,信息不對稱和信息不完全等現象被忽略,但現實中,信息不對稱問題廣泛、普遍且客觀地存在于勞動力、信貸、保險、會計、進出口等市場,信息不對稱現象使得市場未能在資源配置中充分發揮其作用,導致交易各方的不公平性,提高了交易成本,進一步催生逆向選擇、道德風險甚至經濟欺詐等問題,影響了市場的公平公正以及資源配置的效率,引發市場失靈(Market Failure),最終減少了市場交易體量,導致市場萎縮。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信息通信技術(ICT)能夠加速信息融通、改善交易制度和信任制度,降低信息不對稱下的市場失靈,提高全要素生產率。(20)Paul A. David, Gavin Wrigh, “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ies and Surges in Productivity: Historical Reflections on the Future of The ICT Revolution”,Oxford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Working papersVol.31, 1999, p.4.區塊鏈、大數據信用分析等數字技術的蓬勃發展和應用,加強了基于互聯網經濟的交易制度建設以及信任制度建設,通過改善信息不對稱,優化交易流程,擴大交易體量,推動國民經濟良性循環。其中,區塊鏈技術因其去中心化、透明性、可追溯、不可篡改偽造等技術——經濟特性,是最適合數字經濟時代信任實現的制度安排,也是解決互聯網信任問題的最優方案。(21)楊繼:《區塊鏈、互聯網信任與制度設計》,《上海經濟研究》2021 年第6 期。在資源配置領域,數字化的調配技術和智能分析系統,使得商品流、資金流、信息流以及勞動力等生產要素以低交易成本進行高效配置,降低了信息不對稱程度;信用數字化有助于破解“信用碎片化”“市場檸檬化”“監管割裂化”等難題,通過建立符合政府數字化轉型內在邏輯的信用監管流程,實現對全部主體信用的精準畫像和精準分析,(22)劉淑春:《信用數字化邏輯、路徑與融合》,《中國行政管理》2020 年第6 期。推動普惠金融發展。在消費領域,直播帶貨、電子商務、在線教育、在線診療等新模式新業態,正是借助5G、VR 等信息通信技術,提高了消費者對實物商品以及服務的可知性和可得性。最后,平臺企業通過構建第三方支付系統大大降低了交易的風險,使得電子商務近年來在世界范圍內迅速發展。 2020 年,跨境電商逆勢上揚,跨境電商進出口額達到1.69 萬億元,同比增長31.1%,全國共新增46 個跨境電商綜試區,推動通關便利化。(23)參見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布:《第47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字貿易成為擴大內需、消費升級、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重要支撐力量。
高培勇指出,正是由于我國發展所面臨的外部不確定性和風險點顯著增多,以至于量變達到了質變——已對我國經濟安全乃至國家安全構成威脅。此時,基于全局高度和戰略層面,著手對整個發展格局進行大不相同于以往的重大調整,(24)高培勇:《構建新發展格局:在統籌發展和安全中前行》,《經濟研究》2021 年第3 期。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其核心要義在于統籌發展與安全。然而,能夠將發展與安全相統一的是國民經濟實現創新驅動發展。 《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 (以下簡稱《規劃》)將創新擺在國家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強調: “構建新發展格局最本質的特征是實現高水平的自立自強”,抓住了創新,就抓住了牽動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牛鼻子”,創新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核心動力源。一方面,通過基礎創新、自主創新、原始創新等,補齊短板,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創新是暢通國內大循環的關鍵;另一方面,在參與國際大循環的過程中,創新是將傳統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從依附型變為自主型,重構國際合作新平臺和國際競爭力的基礎,它決定了我國生存和發展的基礎能力。(25)李震、 昌忠澤、 戴偉:《雙循環相互促進:理論邏輯、戰略重點與政策取向》,《上海經濟研究》2021 年第4 期。當前,數字技術作為全球研發投入最集中、創新最前沿、最頻繁、應用最廣泛、輻射帶動作用最大的技術創新領域,(26)趙駿:《國際法的守正與創新——以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規范需求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2021 年第5 期。已然成為經濟創新發展的“主陣地”和關鍵引擎。數字經濟因其高創新性、高滲透性、廣覆蓋性,不僅形成了眾多新興產業,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在與傳統產業的融合中,對后者進行了持續的“創造性破壞”,2020 年,數字經濟規模達到39.2 萬億元,占GDP 比重達到38.6%,名義增速9.7%,是當年GDP 增速的4.2 倍。(27)參見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1)》。數字經濟的體量以及蓬勃發展的活力昭示著其已成為構建新發展格局的第一大引擎。新熊彼特經濟增長理論的核心觀點認為,內生的研發和創新是推動技術進步和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28)王利:《中國大中型工業企業創新驅動增長的測度與分析》,《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15 年第11 期。經濟增長的實質是創新,是對現有經濟關系的突破,是基于創新的一種“創造性毀滅”。故而,新熊彼特經濟增長理論可構成數字經濟引領創新驅動發展,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另一理論基礎。
新熊彼特增長理論是近30 年來基于熊彼特創新經濟學,結合演化經濟學、復雜性科學、系統理論等迅速發展起來的跨學科理論體系。(29)顏鵬飛、湯正仁:《新熊彼特理論述評》,《當代財經》2009 年第7 期。其代表人物包括Romer、Aghion、Howitt、Nelson、Lucas等。新熊彼特增長理論認為,所謂“創新”,就是“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把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關于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組合”引入生產體系,(30)約瑟夫· 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賈擁民譯,中國華僑出版社2020 年版,第305 頁。從而實現經濟增長的質變,經濟發展就是不斷實現這種“新組合”的過程,是基于創新的一種“創造性毀滅”,而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則是創新的主體。新熊彼特增長理論還強調了新興產業對一國經濟增長與發展的重要性。(31)柳卸林、高雨辰、丁雪辰:《尋找創新驅動發展的新理論思維——基于新熊彼特增長理論的思考》,《管理世界》2017 年第12 期。在“創造性毀滅”的過程中,舊有產業趨于消亡,新興產業在動態變化的環境中發展,其中蘊含的不確定性為后發國家提供了趕超的機遇。習近平在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體學習時強調: “發展數字經濟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我們需抓住先機、搶占未來發展制高點,構筑國際競爭新優勢。”這一論斷與新熊彼特經濟增長理論關于新興產業的觀點高度契合。此外,新熊彼特增長理論認為政府應當對經濟進行適當干預。(32)楊淼、雷家骕:《基于熊彼特創新周期理論的科技創新驅動經濟增長景氣機理研究》,《經濟學家》2019 年第6 期。在“創造性毀滅”的過程中會產生諸如結構性失業等問題,對此,政府部門應有前瞻性的預判,出臺具有針對性的勞動力政策加以應對。而知識與研發本身具有公共商品性,同樣需要公共部門的干預與引導,以克服市場失靈,打破現有格局,重塑推動創新的社會共識??傮w而言,新熊彼特增長理論打破了新古典增長理論所堅持的經濟增長是平衡連續發展的結果,因為“創新”的出現會打破正常發展時期的均衡,且創新本身具有高度不確定性。新熊彼特增長理論彌補了新古典增長理論的不足:解釋了經濟增長差異的原因,并揭示了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內在機制。(33)柳卸林、葛爽:《探究20 年來中國經濟增長創新驅動的內在機制——基于新熊彼特增長理論的視角》,《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8 年第11 期。
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化通過投入創新、產品創新、工藝創新、市場創新、組織創新等五種創新渠道豐富了新熊彼特經濟增長理論新內涵。(34)康瑾、陳凱華:《數字創新發展經濟體系: 框架、演化與增值效應》,《科研管理》2021 年第4 期。首先,數據因其非競爭性、非排他性、即時性、低成本復制性等技術-經濟特征,(35)蔡躍洲、馬文君:《數據要素對高質量發展影響與數據流動制約》,《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1 年第3 期。正成為推動創新發展最為重要的新生產要素。數字技術因其快速演進、群體突破、交叉融合、廣泛賦能等特性,在與傳統產業結合的過程中,將加速先進技術的擴散,推動前沿技術與產業鏈、價值鏈的深度融合,對傳統行業的生產方式、組織方式、營銷方式等進行改造甚至顛覆,由此對經濟體形成了“創造性破壞”(例如線上購物、網約車、互聯網金融對線下購物、傳統出租車行業以及傳統金融行業的沖擊和顛覆等)。隨著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和應用,網絡空間和物理空間的融合進一步促進了創新資源配置范圍的拓展和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創新要素的匹配呈現出網絡化、協同化、生態化的趨勢。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下,人類的科研范式正從實驗科學、理論科學、計算機模擬向大數據科研范式轉變,極大提高了知識創造的效率,而知識創造又是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原因之一。創新范式正經歷從工程化、機械式的創新體系向有機式、柔性化的創新生態系統演變,(36)張昕蔚:《數字經濟條件下的創新模式演化研究》,《經濟學家》2019 年第7 期。大學、科研院所、政府、企業、個人開發者甚至用戶均能通過網絡參與到創新過程,推動整個創新生態系統的動態演化。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我國在新一輪科技變革和產業變革中實現后發趕超的重要抓手,而超大規模市場和內需潛力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廣闊機遇和創新支撐,以創新為主要引領和支撐的數字經濟,(37)任保平:《數字經濟引領高質量發展的邏輯、機制與路徑》,《西安財經大學學報》2020 年第2 期。成為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戰略重點。
1. 數據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呼喚宏觀經濟增長理論的重構。傳統宏觀經濟增長理論更注重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凱恩斯認為社會有效需求不足,經濟體達不到新古典經濟學所認為的充分就業狀態是一種常態。因此政府加大公共投資則是必要的,并通過“乘數效應”實現產出的增長。發展經濟學強調了現有基礎設施投資對未來兩種截然不同經濟增長路徑的決定性作用。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將技術進步率外生給定,論證了經濟體最終可達到平衡增長路徑;而內生增長理論將技術進步內生化,在滿足一定條件下經濟體仍然能夠實現穩態。
使用數據這一關鍵新生產要素,是數字經濟時代區別于農業經濟時代、工業經濟時代的最重要特征。數據已成為21 世紀的新石油,對于企業、社會和國家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數據作為驅動發展的新生產要素,在與傳統生產要素組合過程中,生成新的生產函數,將改變宏觀經濟增長模型所設定的經濟增長路徑以及傳統的創新發展經濟體系。數據貫通生產、流通、交換、消費的各個環節,推動供給和需求兩端的適配、暢通和循環,可幫助解決甚至決定“為誰生產”“如何生產”以及“生產多少”等問題。大數據技術使得信息的價值創造潛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推動人們挖掘多種數據類型和巨大數據體量下的商業價值,實現數據到價值創造的有效轉化,從而成為業務創新、產業升級、社會變革的重要源泉。另外,不同于傳統的人口、資本等生產要素,數據要素更多地來自生產、生活過程,甚至是數據要素的加工處理過程,具備極強的自生長型和自擴張性。根據國際權威機構Statista 的預估,到2035 年,全球數據量將達到2142ZB,數據所具有的非競爭性、非排他性、即時性、低成本復制性等技術-經濟特征,為經濟實現持續增長和永續發展提供了基礎和可能。數字經濟時代,我們須基于數據對經濟增長的推動特征重新構建宏觀經濟增長模型。

圖2 全球數據量估算圖(帶*為預估值)數據來源: Statista 2020.12.
2.制造業領域:分布式制造技術導致規模經濟不再適用。從云計算到分布式能源、從工業機器人到3D 打印,這些都是分布式的具體應用,而3D 打印技術被認為是未來一二十年可能引發“第三次工業革命”最具顛覆性的數字技術之一。 3D 打印是一種“增材制造”(Additive Manufacturing),即以數字模型為基礎,將材料逐層堆積制造出實物的過程。傳統的制造業生產模式的典型特征是規模經濟,在進行前期的廠房和機器設備等大量投資后,通過規?;?、標準化、流程化、模塊化地生產同類產品以降低平均成本。而以3D 打印為代表的分布式制造能夠實現隨時隨地設計和生產,生產將不再是難事,難點在于設計,而這種設計是個性化交互式的,是創新與市場的聯動。 3D 打印技術能夠將大規模批量生產轉向本地化、個性化定制生產,具有個性化、小型化、節約化的特點。由于3D 打印的單品成本與規?;a成本幾乎一致,以至于突破了規模經濟的經濟理論:跨國公司可以將3D 打印機就近布局到全球市場,而不需要在全球選擇低成本勞動力所在地集中生產后跨境貿易。這不僅會對全球工作崗位進行重新配置,也會節約全球運輸和物流成本,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全球產業鏈、供應鏈格局。而使用可持續的新材料,能夠減少原材料的消耗和產品的碳排放,帶來巨大的環境效益。另外,3D 打印打破了傳統規模經濟的生產方式,所生產的個性化、定制化的產品有利于擴大內需,推動消費升級,夯實建構新發展格局的戰略基點。 3D 打印技術賦能傳統制造業,會大幅降低固定資產投資,推動生產制造多樣化和柔性化制造,提高供給體系的質量,增強我國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梢哉f,以3D 打印為代表的分布式制造技術為構建新發展格局帶來了巨大機遇。
3. 服務業領域:人工智能的引入解決鮑莫爾病。當前中國經濟正處于后工業化時代,經濟理論和國際經驗表明,這一階段的經濟增長開始呈現喇叭口模式:一條曲線是服務業占GDP 的比重將呈上行趨勢;另一條曲線是經濟增速,將呈下降趨勢。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主要是因為這一階段服務業比重會漸次上升,而制造業比重會隨之下降。服務的生產具有“人對人”“點對點”的特點,其勞動生產率相較于制造業較低,從而會拉低整體經濟增長率,這就是著名的鮑莫爾增長病(Baumol‘s Disease)。圖3 顯示了自1978 年以來我國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的變化情況,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占比基本上呈下降趨勢,而第三產業占比則一路上行。這一趨勢在2008 年金融危機過后更為明顯。 2020 年,我國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分別達到7.7%、37.8%、54.5%。我國已進入服務業為主的經濟增長階段,但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發展和應用可能徹底扭轉鮑莫爾增長病。
鮑莫爾病之所以產生,是由于經濟體存在勞動生產率進步部門與停滯部門,前者主要是指制造業,后者主要是指傳統服務業,諸如家政服務、教育、美容美發、醫療診斷等。但隨著AI 在傳統服務業以及金融、電信、商業流通等現代服務業的普及和應用,服務業的勞動生產率將會大幅提高,甚至會超過制造業。目前已有AI 記者、AI 翻譯、AI 基金經理、無人駕駛等,人工智能對低技能和高技能勞動力形成廣泛替代,這就動搖了鮑莫爾病產生的理論基礎:經濟體不再存在鮑莫爾所認可的勞動生產率停滯部門,隨著服務業在GDP 中占比的提高,經濟增長率并不必然出現下滑趨勢,反而可能會有更高增速。
綜合而言,人工智能對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影響是長期而深遠的。一方面,它可提高勞動生產率,重塑企業競爭力,有利于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增強我國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廣泛運用會對當前的活勞動產生廣泛的替代,經濟增長的同時可能伴隨失業率的上升,這一現象或將一改經典的經濟學理論,而由此引起的收入分配問題同樣值得高度關注。

圖3 改革開放以來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變化數據來源: 《中國統計年鑒2021》 。
數據濫用阻礙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并對個人安全造成威脅。數據孤島的存在致使數據要素巨大的內在價值無從充分發揮,這都不利于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不利于國民經濟實現良性循環。首先,大數據分析技術得以發揮其價值的基礎是數據的開放和共享,數據的開放和共享又往往導致隱私外部性問題。隱私問題的存在,成為掣肘大數據經濟發展的根本挑戰。(38)武青、陳紅兵:《大數據時代的隱私經濟及其批判》,《東北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2 期。一是企業數據的安全和隱私問題仍是妨礙眾多企業“上云用數賦智”最大的絆腳石。企業“上云”會牽涉到設計、制造、生產等眾多的商業機密數據匯集到云上,若這類數據得不到嚴格有效的保護,將威脅到企業的核心競爭力,進而阻礙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進程,經濟結構數字化轉型的滯后,必然會影響經濟體發展動能的轉換。二是數據是經營者賴以生存的生產要素,(39)李伯軒:《數據攜帶權的反壟斷效用:機理、反思與策略》,《社會科學》2021 年第12 期。經營者基于對用戶數據等關鍵要素的壟斷,(40)李強:《數字經濟對無酬勞動的卷入與規制》,《社會科學》2021 年第11 期。往往以對自身有利的方式對數據進行收集、分析和處理,個人數據被異化為大數據生產過程的原材料,而數據的非排他性、非競爭性等技術-經濟特征又放大了數據的過度使用和對個人隱私的挖掘。用戶隱私遭泄露的事件已屢見不鮮。其次,我國在政務數據方面的開放度和連接度還需提高,全國80%左右的大數據資源集聚在體制內,(41)劉淑春:《“三元融合”全鏈路數字化——基于浙江省經濟運行監測數字化平臺的解構》,《中國行政管理》2019 年第11 期。由于政府內部各條線、各部門數據標準、系統接口不一,缺乏統一的大數據平臺,數據無法聯通、不能共享,缺乏有效整合,“數據孤島”和“數據煙囪”現象普遍存在。大量數據的低效率囤積,導致數據的巨大內在價值無從發揮。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互聯網核心技術是我們最大的“命門”,核心技術受制于人是我們最大的隱患。關鍵核心技術能否取得整體性突破,決定了我國產業鏈供應鏈是否安全,也決定了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成色和質量。從整體上看,當前數字經濟發展呈現出“應用端”成熟、“創新端”和“基礎端”薄弱的現象,基礎研究、原始創新和高端供給等方面與國際先進水平相比差距較大。(42)劉淑春:《中國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靶向路徑與政策供給》,《經濟學家》2019 年第6 期。我國數字經濟崛起更多依靠“人口紅利”“市場紅利”和“網民紅利”,在互聯網技術應用等方面的發展處于全球領先位置,但在基礎性、關鍵性軟硬件數字技術領域仍然存在差距,“缺芯少魂”的窘境使得數字經濟發展缺乏與自身規模相符的全球技術話語權。在數字經濟關鍵軟硬件技術方面(如核心元器件、高端芯片和傳感器、光刻機、基礎軟件、數據處理分析、可視化呈現、集成服務能力等),我國還遠遠落后于發達經濟體,(43)朱福林:《后疫情時代我國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戰略對策》,《經濟體制改革》2021 年第1 期。部分領域的國產零部件與世界領先國家還存在代際差,集成電路、操作系統和基礎軟件等產品的進口依賴度較大,高端專用芯片95%依靠進口。當前,數字化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沒有根本改變,產業結構整體處于全球價值鏈中低端的形勢沒有根本改變,這是制約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關鍵問題所在,數字化核心技術取得實質性突破成為保障發展和安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戰略重點和重要著力點。
數字化人才是數字技術研發以及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產業的“主力軍”,中高級數字人才的缺失和匱乏自然會阻礙數字技術研發和突破,延緩新發展格局的構建。數字化人才是指在數據技術領域,通過對一系列關鍵能力和行為要求的規定,賦予生產流程、運營管理等方面數據意義,并使企業價值得到飛速增值的專業技能人才。當前,我國數字人才市場存在供給不足,勞動者流動性受阻,就業方式較為單一,就業服務仍需完善等一系列問題。隨著我國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信息通信技術與傳統產業的融合已成為推動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數字人才成為影響我國經濟數字化轉型進程的關鍵因素。產業數字化轉型所需的復合型人才的培養周期長,培養速度低于當前數字經濟發展與數字技術應用的速度。 2018 年,京津冀、粵港澳和長三角三大經濟區域數字經濟人才需求增長均超50%,(44)參見由清華數據科學研究院、獵聘大數據研究院、大數據文摘共同發布:《2019 數字經濟人才城市指數報告》,第20 頁。2019 年,互聯網產業整體仍處于人才供不應求的狀態,5G 人才需求猛增,供給增長滯后,互聯網行業中除計算機硬件子行業CIER 指數小于1 外,其余7 個子行業的指數均大于1,表明就業市場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
一定意義上講,產業數字化發展的廣度和深度決定了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程度。經濟結構的數字化轉型是推動經濟向集約化、網絡化、智能化發展的重要方式,數字技術有利于整合國內外上下游企業,提高生產要素和資源的利用率,推動內外循環體系的有效對接和相互促進。當前,我國產業數字化呈現出第三產業、第二產業、第一產業逆向滲透的趨勢,表現出結構性不均衡的數字化轉型格局,新發展格局的發展效益有待提高。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1》顯示,2020 年,我國產業數字化規模為31.7 萬億元,是數字產業化7.5 萬億元的4.2倍,占數字經濟總規模39.2 萬億元的80.9%,占當年GDP 的31.2%。產業數字化轉型已成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強大引擎和經濟體系中不容忽視的重要力量。 2020 年服務業、工業、農業數字滲透率分別為40.7%、20.0%和8.9%。相比而言,基于超大規模內需市場和數量龐大的低成本勞動力,生活性服務業數字化轉型發展迅猛,而在制造業和農業領域,由于數字化技術研發和應用投入資金大、回收慢,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積極性尚待提高,加之相關領域人才供給不足,數字化整體處于較低水平。當前我國農業和制造業正分別向現代農業和智能制造轉變,處在數量增長向質量提升的關鍵轉型發展期,ICT 與農業、制造業的深度融合將有利于補齊經濟發展存在的弱項和短板,是促進產業升級、推動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提質增效的必由之路。
一是政府應綜合運用法律、行政、經濟、技術等手段,出臺包括數據確權、數據流轉、數據共享、個人和企業信息保護、國家整體經濟安全等在內的全面的數字經濟法律法規,劃清數據流通利用“紅線”,構筑數據安全保障底線,在保障個人隱私、商業機密和國家整體安全的前提下促進數據的公開、共享的利用。這有利于促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推動經濟的循環暢通。二是加強頂層設計,完善政府協同,優化政府管理服務模式,著力構建統一框架下的協同聯動數據收集、共享平臺,推動跨層級、跨地域、跨系統、跨組織、跨業務的數據互聯互通,打破多部門、多機構間“數據孤島”。充分利用大數據作為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的重要抓手,提高政府決策的準確性、科學性和預見性,推動政府監管和政務服務更加精準化、智能化,提升政府治理能力和服務水平。通過數據的共享和挖掘,加快數字經濟賦能雙循環新發展格局。
基礎研究是自主創新的源泉,是科技進步的先導。需緊緊牽住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創新這個“牛鼻子”。(45)李震、昌忠澤、戴偉:《雙循環相互促進:理論邏輯、戰略重點與政策取向》,《上海經濟研究》2021 年第4 期。整體而言,當前我國在關鍵數字技術和相關知識產權領域仍缺乏話語權,5G 等信息通信技術領域雖實現了從跟跑、并跑向領跑的轉變,卻遭遇個別國家聯合其盟友的戰略打壓,芯片等部分技術領域與發達國家技術水平仍存在代際差。一方面,我們需緊跟全球ICT 技術前沿,加大對自身技術短板的科技研發投入力度和支撐力度,基于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的長期發展戰略,以進口替代為導向,加快在集成電路、核心元器件、基礎軟件等領域的研發突破。歐盟發布《2019 全球企業研發投入排行榜》顯示,我國在ICT 領域的研發投入占總研發投入的比重雖已達到47.5%,但在研發投入總量和占比上仍低于美國等發達國家。另一方面,積極布局面向未來的先進計算、未來網絡、量子通信等領域的基礎研究,爭取在這些領域取得更多的原始創新成果。在某種意義上講,數字經濟時代,各國在5G、區塊鏈、云計算等技術領域已處于同一起跑線,相比其他國家,中國具有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具有廣闊的數字技術試驗和應用的市場,為推動ICT 的創新發展提供了需求推動型、應用推動型、供需互促型的創新環境。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對于中國構建新發展格局而言具有核心意義,我們需緊緊圍繞這一目標展開一系列部署和行動。
構建新發展格局,核心在于實現創新驅動發展,關鍵在于創新人才的培育,而數字創新人才的培育是重點。由于數字化轉型具有時代的緊迫性,中國的產業數字化急需規?;?、智能化的人才隊伍提供支持。需從基礎教育層面把數字素養作為面向未來人才培養最為重要的方面之一;加強高校數字經濟學科專業建設,加強政、企、校、研融合,協同育人。培育具備數字化轉型新思維、新理念、新視野、新格局,了解數字化管理、運營的新場景、新模式、新流程、新要求,能夠推動理念變革、模式變革、流程重構的復合型專業人才,為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注入智力資本。
2019 年全球產業數字化占數字經濟比重達到84.3%,占全球GDP 比重為35.0%。(46)參見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20)》,第4 頁。我國產業數字化仍需總量提升和結構優化。在鞏固生活性服務業數字化成就的基礎上,加快推動農業、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等領域的數字化改造。一是農業領域,作為農機制造和使用第一大國,我國農機已基本實現機械化、大型化,正向信息化和智能化邁進,需加快農機裝備數字化發展進程。充分利用5G、物聯網、大數據分析、遙感、無人機等技術,“空、天、地”一體化采集農業農村數據,構建涵蓋種植、灌溉、收割、加工、流通、消費等各環節的動態化、實時化的全產業鏈數據采集和分析系統。第二,在制造業領域,存量優化和增量提質并舉,推動數字技術與傳統制造業的融合,這是中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大勢所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釋放數字對經濟發展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促進各類型企業產業鏈、生產鏈、供應鏈、經營鏈、消費鏈等按需“上云用數賦智”,建立連通企業研發、生產、經營、管理、服務等各個環節的數據采集、存儲、傳輸、分析、應用的數字生態。建設若干國際水準的工業互聯網平臺,推動工業互聯網成為實體經濟各領域數字化轉型的新方法論。在生產性服務業領域,推動在司法鑒證、身份證明、產權保護、科技轉化、質押融資、防偽溯源等數字化程度較低的生產性服務領域的數字技術應用。
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為主陣地,加快數字絲綢之路建設,加強在數字技術防疫抗疫、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經濟商業模式和業態推廣、產業數字化轉型、智慧城市建設等多個領域的合作,推動共建數字經濟“利益共同體”。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在降低貿易成本、優化貿易流程,便利投資和貿易結算、擴大開放過程中的積極作用,助力形成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新格局。加快推動國際貿易數字化轉型,積極建設數字自貿區,拓展數字貿易的廣闊發展空間,充分利用兩個市場和兩種資源,進一步推動跨境電子商務平臺穩健發展,促進國內、國際產業高水平對接。
作為把握未來發展主動權的“先手棋”,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黨中央站在新的歷史方位,為實現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而作出的事關國家發展事業全局的戰略抉擇。作為全球經濟未來發展的方向,數字經濟因其高技術特性、高滲透性、高融合性、高增長性、高安全性等鮮明特性,成為賦能新發展格局的首要推動力。文章從暢通國民經濟良性循環、構筑新發展格局發展動能等角度,梳理了數字經濟推動形成“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理論基礎,從三個方面總結了數字經濟對傳統經濟理論形成的挑戰,數字經濟新發展呼喚新的經濟學理論創新,并將成為賦能新發展格局理論支撐的全新組成內容。針對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存在的不足,提出相對應的對策建議。隨著全球大國博弈和新冠肺炎疫情加速百年變局的演化,國際環境更加復雜嚴峻和不確定,數字經濟因具有高成長性、普惠性、高創新性等特質,對于穩固國內經濟基本盤、構筑強大的內循環體系、重塑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等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其發展的層次和質量同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最終成色直接高度關聯。促進數字經濟發展,成為中國未來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大歷史任務和客觀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