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

今天開學了，鄉間的三個月，夢也似的過去，又回到了這丘林的學校里來了。

早晨，媽媽送我到學校的時候，我的心里還一直念著在鄉間的情形呢。這時，爸爸對我說：“安利柯，你得用功啊！”

我點頭后，便興奮地背起書包，由媽媽領著去學校了。秋天的早晨，空氣清爽，使我精神振奮。“從今天起我一定要努力，好好表現一番！”這個暑假我在鄉間把身體鍛煉得很棒，渾身充滿了活力。我巴不得早點兒用這些嶄新的書本，更巴不得早點兒看到久別的同學。于是，我越走越快。街上到處是學生，離得老遠，有的揮著帽子向我打招呼，有的跑過來和我擁抱，我真高興。媽媽也很高興。家長們在學校門前的兩家文具店里吵嚷著搶著購買文具，一個個滿面春風，為自己的孩子進學升級而高興。一走進校門，就見樓梯口所有的同學都亂哄哄地擠成一團，負責維持秩序的人，忙得像螞蟻似的。

在學校門口，感覺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哦，原來是我三年級的老師，一位滿頭紅色卷發、臉上溢滿陽光的老師。老師緊緊地盯著我的雙眼，說：“我們這就要說再見了嗎，安利柯？”

這學年，將換一位老師教我們，在放暑假以前我就已經知道了，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聽老師又說起，我不由得又難過起來。

本想和老師打個招呼，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媽媽和老師聊了幾句，而老師并沒有多說，就匆匆走開了。

四年級的教室在樓上。當我在三年級的時候，總是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高年級的同學一步步往樓上走去。

如今，我也有資格上樓了，一下子覺得自己很偉大，于是，昂首闊步地向樓上走去。這時媽媽叮囑我說：“上下樓梯要小心，大家排著隊走下來的時候，你不要從背后推人啊！”

一會兒，我和媽媽來到了我們班教室的門前，許多太太、紳士、普通婦女、工人、官員、修女、男仆、女傭，正一手牽著小孩，一手拿著成績報告單，滿滿當當地擠在接待處旁邊的樓道里，熙熙攘攘的，就像是進了戲園子、影劇院一樣。我重新審視著這個寬敞的休息大廳，非常開心，因為在過去的三年里，每天我去教室時都要穿過這里。我二年級的女老師見了我說：“安利柯！你現在要到樓上去了！不會再路過我的教室了！”說完，她戀戀不舍地看著我。校長先生被婦人們圍繞著，頭發好像比以前更白了。學生們也比夏天的時候長高長壯了許多。一年級剛入學的小孩子們不愿進教室，倔得跟驢子似的，很勉強地被拉了進去，有的依舊逃了出來，有的則因為找不著父母而哭鬧起來。而那些做父母的，或哄著，或叱罵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們進去，老師們也被弄得沒法子了。

我的弟弟被編進了一位名叫戴爾凱蒂的女老師執教的班級里。上午十點的時候，大家都進了教室。我們班上共有五十五人。其中從三年級一起升上來的，只不過十五六人，經常拿第一名的戴洛西也在里面。

哎，一想起暑假期間跑來跑去游蕩過的山野林叢，就覺得學校里很是壓抑，讓人憋悶。再想一想三年級的老師們：大凡那些常常笑對我們的好老師，都是跟我們年齡相差不大的老師。只要一想到再也不能天天看到那位攏著紅色卷發的老師了，心里就有些難過。

眼前的這位老師，身材頎長，沒有胡須，留著長長的花白的頭發，額上一道直直的皺紋;他說話嗓門很粗，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當他一直目不轉睛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們時，目光竟似要透到我們心里一般。我想：“唉！總算挨過一天，接著還有九個月呢！多少作業啦，多少考試啦，真夠煩吶！”

放學了，我飛一般地離開教室，恨不得馬上見到媽媽，躥到媽媽面前去吻她的手。

媽媽說：“安利柯！要用功哦！我也在跟你們一樣使勁兒呢！”

我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可能是因為那位和藹可親的陽光老師已經不在的緣故吧，學校似乎不如以前那般有趣了。

（選自《愛的教育》，埃·德·亞米契斯著，愛德少兒編委會編譯，

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21年版，有刪改）

紅蜻蜓說

《開學了》選自意大利作家埃·德·亞米契斯的長篇小說《愛的教育》。小說初版于1886年，是一部兒童文學經典。它采取日記的形式，講述了一個名叫安利柯的四年級小男孩的成長故事，弘揚了偉大的愛國主義，歌頌了人與人之間團結友愛的高尚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