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海

華崗
華崗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卓越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翻譯家、教育家,為黨的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翻譯和研究事業作出巨大貢獻。
馬克思、恩格斯的名字和《共產黨宣言》的片段思想在1899年2月通過上海的《萬國公報》傳入中國,100多年間,成千上萬的志士仁人和共產黨人為把馬克思主義真理傳播到中國奉獻了青春、智慧、辛勞,甚至鮮血和生命。華崗就是其中共產黨人的代表,這在他翻譯、出版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代表作《共產黨宣言》的過程中體現得最為鮮明。
五四運動前,《共產黨宣言》在中國的傳播還只是片段文字的翻譯和介紹,多是作為一種學術思想進行傳播。到了1920年,陳望道才翻譯出版了《共產黨宣言》第一個完整的中文版本,并被中國共產黨的上海發起組織自覺作為自己的理論武器來研究和運用。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在當時的思想界產生了強烈反響。也正是參照了《共產黨宣言》,中國共產黨的上海發起組織于1920年10月才制定了《中國共產黨宣言》。可以說,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和發展是與《共產黨宣言》等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翻譯、研究以及傳播、運用緊緊聯系在一起的。
從1920年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問世,到1949年新中國的誕生,《共產黨宣言》總共有六個完整的中文譯本,第二個譯本就是由華崗翻譯的。這個譯本于1930年初由上海華興書局出版。華興書局是大革命失敗后由我黨領導的地下出版機構,在我黨出版史上有著重要地位。為了適應當時革命形勢的需要,在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包圍下,克服了種種困難,出版了一大批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華崗譯本就是其中之一,為英漢對照本,署名馬克斯、恩格爾斯合著,華崗譯。該譯本的前半部分是《宣言》的英文全文,采用的是1888年由穆爾從德文翻譯、由恩格斯校訂的英文版,共60頁;后半部分是中譯文,共40頁。該譯本只有正文,沒有序言,也沒有注明出版機構。
1930年3月,華興書局又以“上海社會科學研究社”的名義出版了署名馬克斯、恩格斯合著,潘鴻文(即華崗)編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其中收入了《共產黨宣言》全文,并收入了該書的《1872年序言》《1883年序言》《1890年序言》,還收入了恩格斯的《共產主義原理》和馬克思的《雇傭勞動與資本》。在該書中,《共產黨宣言》改名為《一八四七年共產主義宣言》。1938年5月,《馬克斯主義的基礎》又以“漢口竟成印務局”名義再版,編譯者署名“彭漢文”。1930年到1938年,華崗的《共產黨宣言》譯本還用偽裝書形式出版過單行本,書名為《宣言》,出版機構署名為“上海社會科學研究社”,書中收入了《宣言》全文和上述三個序言。
華崗譯本問世開創了我國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七個第一”:它是中國共產黨成立后出版的第一個《宣言》全譯本;它是我黨成立后第一個由共產黨員翻譯的全譯本;它是第一個以“英漢對照”形式出版的《宣言》中文本;它是第一個由中國人出版的《宣言》英文版;它是第一個收入《宣言》的上述三個序言的譯本,這原是《宣言》的三個德文版序言,華崗把它們從英文版轉譯過來;它第一次告訴中國讀者,《共產黨宣言》還有一個名字叫《共產主義宣言》;它第一次將《宣言》全文的結尾句譯成“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這一響亮的口號。采用英漢對照形式出版,更有利于《宣言》思想的準確傳播。收入的三個序言更有利于對《宣言》思想的全面理解。與陳望道譯本相比,華崗的譯本質量有顯著提高,收集文獻更全,理解更加深入,用語更加準確,文字更為流暢。比如,陳望道譯本只有《共產黨宣言》正文,沒有序言,而華崗譯本收入三篇序言。又如,《共產黨宣言》的最后一句話,陳望道的譯文是“萬國勞動者團結起來呵!”而華崗的譯文是:“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更接近今天的譯文。
1998年之前,關于《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一書是否是華崗的作品,學術界一直沒有定論。1998年筆者所在的中央編譯局與中央電視臺聯合創作了大型電視文獻紀錄片《共產黨宣言》,作為主要執筆人之一,我曾經和中央編譯局的胡永欽研究員以及中國人民大學的高放先生探討過這個問題,應當說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我們經過對照譯文認為,該書中收入的“宣言”與署名“華崗譯”的“宣言”譯文完全一致,由此可以確定,此書中的“宣言”就是由華崗翻譯的,前后兩次所用的署名“潘鴻文”和“彭漢文”應是華崗的筆名。在英漢對照本的封面署有華崗的英文名字“Hua Kang”,“鴻”字、“漢”字可能是“華”字的英文讀音的變體。后來,通過與華崗女兒華景杭探討,參照向陽所著的《華崗傳》,進一步弄清了“潘”字、“彭”字的緣由。據史料記載,華崗1924年在寧波四中參加革命活動時有一位親密戰友潘念之,本是寧波育德中學教師,比華崗大幾歲,當時他擔任寧波的共青團地委書記,華崗是宣傳部長?!皥F寧波地委給上級寫了許多報告,署名都是潘楓涂(念之)和華少峰的名字或代號?!边@里的華少峰也是華崗的曾用名。華崗以潘鴻文為筆名出書很可能是為了紀念他的老戰友,至于到1938年又改名為彭漢文,可能由于此書的出版地從上海改為漢口,也是因為在白色恐怖下為躲避檢查而需要經常更換署名。再則,從華崗活動的時間和地點看,也比較符合邏輯:1937年10月16日,華崗在武漢被中共中央代表董必武營救,從國民黨監獄中出來后被任命為湖北省委宣傳部部長、中共中央長江局機關報《新華日報》總編輯;1938年5月下旬,他到東南戰場采訪;10月25日,《新華日報》搬到重慶并接續出版;署名彭漢文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在這一時期的武漢再版,應是華崗的安排。這也進一步證明了“彭漢文”和“潘鴻文”都是華崗的筆名。

1930 年華興書局出版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
華崗譯本在20世紀30年代印刷多次,印數也很多。目前可以查到的有七種版本:一是1930年由上海華興書局出版的漢英對照本《共產黨宣言》,署名“馬克斯、恩格爾斯合著”,“華崗譯”;二是1930年初版、1932年第三版的《宣言》,由上海華興書局出版,署名“馬克斯著”,“華崗譯”;三是1930年3月由上海華興書局出版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署名“馬克斯、恩格斯”著,“潘鴻文編”;四是1934年2月由中央蘇區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出版的《共產黨宣言》,署名“馬克斯、恩格斯著”;五是1938年再版的《宣言》,出版機構署名“抗戰學社版”“上海中外社會科學研究社印行”;六是1938年5月再版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署名“馬克斯、恩格斯合著”,“彭漢文編譯”,封面印有馬克思頭像,由漢口竟成印務局出版;七是1939年3月再版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署名“馬克斯、恩格斯合著”,“彭漢文譯”,封面套紅印有馬克思頭像,由上海健全社出版。華崗譯本《共產黨宣言》在20世紀30年代傳播很廣,在1938年成仿吾、徐冰譯本出版之前,主要是華崗譯本在傳播?,F今各大圖書館、博物館,如國家圖書館、國家博物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信息資料館、北京大學圖書館、江西興國革命紀念館等均有珍藏本,但初版已為數不多。
1927年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出版機構上海書店改名為長江書店,遷往武漢,復又回到上海。不久后,長江書店先后在漢口和上海被國民黨查封。1928年,我黨在上海秘密成立了無產階級書店,出版了《列寧論組織工作》等馬克思主義書籍以及共產國際與我黨的一些文件,1929年再度被查封。此后不久,我黨在上海又成立了地下出版機構華興書局。1931年華興書局被國民黨反動派查封,幾家進步書店也因經銷華興書局出版的書籍被迫關閉。于是,華興書局化名為“啟陽書店”“春陽書店”等,繼續從事馬克思主義書籍的出版發行工作。
華興書局的創辦與華崗有密切聯系。關于華興書局的情況過去研究不夠,學界了解不多。近年,隨著對馬克思主義傳播史研究的深入,相關情況越來越清楚了。1928年10月初華崗從莫斯科參加中國共產黨的六大和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五大后回國,擔任團中央宣傳部長,同時負責并主編團中央機關刊物《列寧青年》;不久又擔任中共中央組織局宣傳部長,工作地點在上海。根據他的職務和工作范圍推斷,華興書局的成立主要是華崗推動的。從上述《共產黨宣言》華崗譯本的出版社分別署名為“上海中外社會科學研究社”和“上海社會科學研究社”可以看出,這與華崗在寧波四中組織的社團—“社會科學研究會”的名稱非常相似。另外,華興的“華”與華崗的姓同為一字。這些不是巧合,應當是華崗對它的命名、創辦、發展起過重要作用的寫照。另外,1930年5月,我黨領導的中國社會科學家聯盟即“社聯”在上海成立,下半年又成立“社會科學研究會”,簡稱“社研”。作為“社聯”的外圍組織,“社研”的主要任務是組織進步青年學生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基礎知識,為黨培養高水平的干部奠定基礎。許滌新、馬純古、江隆基、鄧拓等是“社研”的骨干分子,都是上海各個大學的學生代表,如許滌新、馬純古在上海勞動大學,鄧拓在上海光華大學。據許滌新回憶,他們都曾在華崗領導下工作。這進一步證明了華崗與社會科學研究會的成立有密切聯系,而這與華興書局組織出版“上海中外社會科學研究社”和“上海社會科學研究社”的這兩套叢書又緊緊聯系在一起。
從目前看到的1931年2月《國民黨政府查封上海華興書局案》可以發現,華興書局于1929—1931年初出版的書籍主要是兩套叢書:一是“上海社會科學研究學會叢書”,包括《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資本主義之剖析》《民族革命原理》《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俄國黨史(上冊)》《蘇維埃憲法淺說》《三個國際》《社會科學研究初步》《左派幼稚病》《戰術與戰略》《新社會觀》等;二是“中外研究學會叢書”,包括《國家與革命》《兩個策略》《世界經濟地理綱要》《革命與考茨基》等。這些都在被查禁之列。此外被查禁的還有潘鴻文翻譯的《一九〇五至九〇七俄國革命史》等??偣脖徊榻挠?8種之多。
從國民黨政府查封上海華興書局的檔案也可看出,華興書局在當時影響很大。查封文件總共有六份:一是《河南省政府呈》(1931年1月11日),署名“河南省政府主席 劉峙”;二是《中央宣傳部公函》(1931年1月29日),署名“部長 劉蘆隱”;三是《國民政府文官處公函》(1931年2月10日),署名“文官長 古應芬”;四是《行政院函》(1931年2月18日),署名“國民政府文官處”;五是《上海市政府呈》(1931年2月23日),署名“上海市市長 張群”;六是《淞滬警備司令部呈》(1931年3月23日),署名“淞滬警備司令 熊式輝”。這些公文,迄今保存在第二歷史檔案館。
查封華興書局事件的導火索起源于1930年華興書局曾印刷過一份書目廣告,寄往各地?!?931年1月6日,河南省郵件檢查員何恩霈在郵局檢查郵件時,查出了寄往開封河南大學及濟汴中學的這份廣告?!?當時,蔣介石的嫡系人物劉峙為河南省政府主席,對共產黨實行殘酷鎮壓,1931年初,在開封破壞了共產黨的秘密印刷機關,逮捕或殺害一大批共產黨人。中共開封市委書記來學照、中共河南省委宣傳部長谷滋生,以及新任中共河南省委書記曾斯廷、中共開封市委書記牟修五等,相繼被捕,后來被判刑或槍殺。在此情況下查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廣告,劉峙非常重視,1931年1月11日,以河南省政府名義呈文行政院,稱“該書目所載,多系宣傳共產主義,自應查禁,以遏亂源”,并請通令各省市,一體查封。于是,行政院轉呈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宣傳部,遂被認定這些書籍為“宣傳共產主義之刊物。該書局專發行此類書籍,顯系共黨宣傳機關”。于是,一方面呈報國民黨中央常委,要求“函交國府,轉上海軍警機關,會同上海特別市黨部宣傳部及上海特區地方法院,設法查封該書局”;另一方面通令各省市黨部宣傳部及各地郵檢所,查禁扣留華興書局圖書。1931年3月,經上海公安部門查詢,確認華興書局在上??的X脫路(今康定路)762號,但華興書局人員知道消息后早已轉移,當局只從店內搜到“華興書局回單木戳一塊”。由這些公文可以看出,華興書局是我黨當時在上海的主要出版機構。

王禹夫
我黨領導的北方人民出版社的創辦與華崗也有密切聯系。出版社的情況過去鮮為人知。1998年,為創作電視文獻紀錄片《共產黨宣言》,我和幾位同事走訪了北方人民出版社負責人王禹夫的夫人,方知該社的一些情況。
北方人民出版社是中國共產黨在華北的出版機構,1931年成立于河北省保定市,由北平和保定地下組織具體領導,出版社負責人是王禹夫。王禹夫(1909—1996),又名王辛民,河北省獲鹿人,1929年參加革命并入黨,先后在保定、北平負責組織“新生社”“反帝大同盟”“革命互濟會”“社會科學家聯盟”,擔任黨的宣傳工作。1937年冬赴延安,在延安文化協會工作,后在馬列學院編譯部任編譯員,還曾任魯迅藝術學院、陜北公學俄文教員,軍委編譯局編譯員。1947—1952年任華北聯大圖書館館長、華北大學研究部研究員。1953—1985年任中國政法大學中共黨史教研室主任、黨史教授,政法大學顧問等。王禹夫于1996年1月3日在北京去世。他離開這個世界時沒有給家人留下任何貴重的財物,只留下了兩萬多冊的革命書籍和文獻,當我們在調查中看到這一筆珍貴的精神財富時,無不為之震撼。1998年,這批書籍捐給了中央編譯局圖書館。
北方人民出版社規模較小,只存在了不到兩年時間。該社的編輯、校對、出版和發行工作主要由王禹夫負責。在黨組織和上海華興書局的幫助下,王禹夫工作極為努力,在這樣短的時間里就出版發行了兩套叢書:“人民文化叢書”(又叫“大眾文化叢書”)和“左翼文化叢書”。為避開敵人查扣,該社出版的書籍多為偽裝本,書名常常是假名,出版社名字也常常署名“人民書店”“新生書店”“新光書店”等。
北方人民出版社的出版物主要是翻?。ń浶S啠┮殉霭娴臅琰h的綱領、議案、文獻以及馬列主義經典著作等,同時也根據需要,編輯出版了部分新書。出版物大致可分為兩大類:凡是內容比較通俗而易為人民大眾所接受、能夠半公開發行的,均收入“人民文化叢書”或“大眾文化叢書”;凡屬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或黨的文獻之類,則編入“左翼文化叢書”。
從王禹夫捐贈給中央編譯局的文獻中我們發現了極其珍貴的1930年《上海華興書局圖書目錄》。華興書局圖書目錄的內容為:圖書總目、中外研究學會叢書、社會科學研究學會叢書、新書出版、出版預告、代售刊物、批發章程、函售簡章、致讀者、代售處等。該目錄還附有一些重點書籍,如《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內容簡介。這是一份非常詳盡而完整的出版目錄,目錄的“致讀者”中說:“一年多的艱苦歲月,在人力上,在財力上,尤其是客觀環境的應付上,我們都遇著了不少的困難與阻礙。然而我們仍然本著勇往邁進的精神,竭誠為讀者們服務。因為這是我們經營書業的天職,是我們應負的責任與我們應盡的義務?!比A興書局在成立之初,不僅資金短缺,人手緊張,而且要在復雜的環境中,出版進步書籍,的確困難重重,但該目錄表明,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到1930年,已經出版的馬列著作有《國家與革命》《左派幼稚病》等21種;在“新書預告”一欄中,預計1931年出版的馬列著作有《列寧傳》《論托洛茨基》等27種,可以說成績顯著。在“致讀者”中說:“過去一年多的事實表現中,我們固不敢自詡滿足,卻也不能妄自菲?。何覀兯鲋畷臄盗侩m還不見多,但我們每種書的內容確實是一本勝過一本;我們雖然還未能將名人的宏文巨著都網羅來貢獻于讀者諸君之前,可是我們已將迫切需要的讀物約略地介紹了一二。但這絕不使我們滿足。我們的缺點很多,而我們應盡的義務與責任還多得很。我們在推銷上,尚不能普遍地使讀者都能讀到我們發行的書,在編譯上也并未做到有計劃有系統的地步。這些缺點,我們將用很大的努力來克服,務使讀者有滿意之一日?!蹦夸浀木帉懻呤钦l,現在無從考證,但從其對書局的工作了如指掌,且有較高的寫作能力來看,很可能是書局的主要負責人。
從王禹夫的捐贈文獻中我們還發現了北方人民出版社1931—1932年的一份新書目錄,其中大多是華興書局書目的內容。該書目有44種書籍之多,具體如下:《土地農民問題指南》《政治問題講話(蘇共16次大會史料報告)》《蘇維埃憲法淺說》(新訂)《藝術論(武裝暴動)》《少共國際綱領》《共產國際綱領》《馬克思主義的基礎》《國際政治法典》《中國革命與反對派》(新訂)《中國革命與機會主義》(新訂)《中國革命論》《中國革命與中共的任務》《中國革命與中共》《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一九二五—一九二七中國大革命史》《兩條路線》(新訂)《中國到哪里去?》(新訂)《論革命轉變》(新訂)《革命問題原理》(列寧主義)《戰略與策略》《兩個策略》《三個國際》《化學戰爭》《左派幼稚病》《二月革命至十月革命》《革命與考茨基》《國家與革命》《民族革命原理》《俄國黨史》《蘇聯黨史》《共產主義ABC》《無產階級之哲學—唯物論》《蘇聯憲法》《新社會觀》《蘇聯發展之新階級》《蘇聯政治組織》《蘇聯宗教問題與宗教政策》《蘇聯商業政策》《無產者政治經濟教程》《禮拜六》《將來之婦女》《馬克思主義淺說》《世界經濟地理綱要》等。在這份目錄的下邊,還有一段“附語”:“以上各書,如無意外事變時,約于本年內可完全出版。本社是屬于人民的,因為能力薄弱的緣故,尚望大眾共同襄助,并源源賜稿!—北方人民出版社”。
從這兩份目錄中可以看出,上海華興書局和北方人民出版社聯系非常密切。但具體聯系人是誰?又是如何聯系的?關于這些問題尚有待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華崗在北方人民出版社的成立和發展中作出了重要貢獻。一是因為其工作職責決定了他不僅要負責我黨在上海的宣傳出版事業,還要負責全國的有關工作,北方特別是北平的宣傳工作當然也在他的職責范圍之內;二是北方人民出版社的很多書都是修訂再版華興書局的書籍,其中華崗的書是最全的,如他翻譯的包括《共產黨宣言》在內的《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一九〇五至一九〇七年俄國革命史》等;三是一二八事變后,“華崗被派往北方,以中共中央華北巡視員的身份先到北平和唐山,視察指導工作”。由此可以推斷,1931年上海華興書局被迫關閉后,北方人民出版社成立,與華崗的聯系和指導分不開。
華崗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翻譯家,還是杰出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也是我們黨早期的馬克思主義發展史研究專家。他不僅比較早地翻譯了《共產黨宣言》及其幾個序言、《共產主義原理》《雇傭勞動與資本》等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還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深入廣泛的研究,并結合當時的革命斗爭實際,運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和方法,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批判各種非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的錯誤思想,為馬克思主義真理的傳播和運用作出了杰出貢獻。
華崗在《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一書中撰寫了長篇幅的《編者序》,充分體現了他的馬克思主義堅定立場和深厚的理論功底。例如,他在介紹《共產主義原理》時寫道:“著名的共產主義原理,是恩格斯起草共產主義宣言的初稿。恩格斯用二十五個問題的形式,將共產主義的基本問題都給予了肯定的具體的回答。這篇著作離于今已有八十余年的歷史,科學的社會主義的理論已有了長期的擴大發展,許多問題在現在固已經有了更充分的回答,但是,恩格斯在這里的意見,仍然是一般社會主義共產主義者的基本出發點?!辈浑y看出,華崗對馬克思主義早期的發展歷程是很有研究的,而且對待馬克思主義的態度是相當科學的,我們今天所講的很多道理,比如既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一般原理,又要與時俱進,不要教條主義地對待馬克思主義等,在90年前華崗的文章里就有了。
又如,華崗在介紹《共產黨宣言》時講道:這個宣言的發表,“開始了人類歷史發展之新的階段,特別是開始了無產階級社會主義的新紀元。共產主義宣言分析了過去社會之歷史的發展,指明了無產階級及共產主義者之當前的任務,批評了各派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給了一切共產主義者以理論上的與策略上的武裝。舉凡科學的社會主義之主要的基本理論,唯物史觀,階級斗爭,政治經濟,都在這本宣言上有了原則上的說明。這是科學的社會主義者之一部最基本的系統的著作。”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華崗對《共產黨宣言》思想的理解是十分深刻而正確的,用語也是相當準確的。
他對《共產黨宣言》的翻譯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指出,關于這本書,“從前中文譯為《共產黨宣言》,其實當發表這個宣言的時候,共產黨在任何國家都還沒有成立。初次‘共產黨’名義的誕生,還遠在這個宣言的七十年以后。依照原文應該譯為《共產主義者宣言》,但為讀者便利及不失原意起見,本書譯為《共產主義宣言》。”可見,華崗對馬克思主義發展史、科學社會主義運動史是相當了解的。
華崗在《馬克斯主義的基礎》一書中,還對當時流行的“新生命派”“行為主義”等進行了分析,批判了它們的非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的本質,特別是在蔣介石背叛革命后,對維護馬克思主義真理、凝聚更多的有識之士信仰馬克思主義真理并積極參加我們黨所領導的革命事業,起了重要的作用。
華崗曾長期從事我黨的宣傳工作,既是一位杰出的思想理論戰線的領導干部,又是一位卓越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宣傳家、教育家。他在革命戰爭年代環境十分艱難、工作極其繁忙的歲月里,極其努力而勤奮地翻譯、寫作,發表了大量作品。他以非常敏銳的理論眼光,及時觀察時代,謳歌時代,書寫時代,并力圖用革命的理論指導時代前進。他給我們樹立了“當代人寫當代史”的榜樣,比如,在北伐戰爭剛剛結束不久就撰寫了《一九二五—一九二七中國大革命史》,這部書至今仍然是研究中國大革命史的重要文獻。他在大革命前后主編的《列寧青年》,作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的機關刊物,引導無數青年走上革命道路。抗戰時期,他主編的《新華日報》,成為當時宣傳我們黨的理論、路線、方針政策的重要陣地,也成為與反動派進行激烈思想斗爭的前沿陣地,在國內外影響巨大。正是以《新華日報》等黨的媒體為陣地,華崗用其如椽巨筆撰寫了大量社論、文章。廖蓋隆曾經高度評價華崗,說“他和胡喬木、王蕓生被稱為國內最好的三支大手筆”。新中國成立后,華崗主動選擇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教育工作,在任山東大學校長期間,開創了給大學生上“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中國近代史”等思想政治課的先河。作為校長,親自給學生上“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近代史”“五四運動史”“魯迅研究”等課程。他創辦了《文史哲》雜志,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陣地和學術園地,該雜志至今還很有影響。他在全校建立“學習委員會”,大力推動辯證唯物主義的學習和研究。他還多次給全校師生上馬克思主義理論大課,曾經一年講30多次,有時候校外許多人也來聽講,“能容納4000多人的廣場擠得坐不下,成為青島一大盛事”。我國著名生物學家童第周曾經在山東大學工作,后來回憶道:“我到了北京中國科學院,在生物研究中有了突破,是由于華崗校長講馬克思主義哲學,使我懂得了辯證法,所以在科學研究中做出了成績?!?/p>
從華崗撰寫的《一九二五—一九二七中國大革命史》《中國民族解放運動史》《社會發展史綱》《中國歷史的翻案》《五四運動史》《太平天國革命戰爭史》《辯證唯物論大綱》《辯證唯物論與物理學》《美學論要》《規律論》等十幾部著作以及200多篇文章中可以看出,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功底和歷史學功底是相當深厚的。這些理論成果直到今天還在發揮著重要作用,并將在理論的歷史的空間繼續放射出燦爛的光輝。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華崗不論在革命戰爭年代的戰斗歲月,還是在解放后身處逆境,都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真理,堅定馬克思主義信仰,把學習、研究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自己畢生的使命。即使是在獄中,他也堅持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撰寫了上百萬字的文稿。由此,華崗在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責任編輯 張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