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含情，風雅隨行

柏華

所有植物，自有一種光華。尋常巷陌，因為偶遇一株植物而變得不同尋常；平凡生活，因為仔細觀察一株植物而變得意義非凡；文學作品，更因為描寫某些植物而變成經典流傳下來。

《詩經》里的植物，見證著三千年前的先人的風雅：在物質極度匱乏的情況下，他們遠瞻星空，近觀蒹葭，帶著塵粒和草香，迤邐而來，把日子過成詩。

無須翻山越嶺，苦苦尋覓，只需在路邊，在公園，在身旁，便可跟著植物讀《詩經》，跟著《詩經》識草木、學寫作，串聯一個個真實卻又飄忽悠遠的古典生活片段，追溯文化與生命的源流。

《詩經》中的植物，在寫作中有什么作用呢？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之（《芣苢》）”，用“采、有、掇、捋、袺、”系列動詞再現采摘芣苢（車前草）的熱鬧場景，用勞動號子的方式把辛勞變成歡快。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伐檀》）”，在砍伐勞動中直言控訴剝削者的不勞而獲，把滿腔的怨憤化作詩歌，直抒胸臆。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有女同車》）”，“舜”即木槿花。同行的女子容顏如木槿花一樣美麗，步伐像小鳥飛翔般輕盈，身上的佩玉泛著光芒，她的容貌體態讓人心動。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碩人》）”，一系列比喻描繪出中國古典美人的曼妙姿容，那恰到好處的笑顏、流轉如波的眼神美得讓人無法自拔。這首詩歌開中國文學“神態描寫”的先河，跨越時空，成為永不過時的經典。

《詩經》中常把女子比作花兒、美玉，我們現在常說的“如花似玉”就是從中得來的。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采葛》）”，深深的思念因看見你采的葛而源源流淌。“自伯之東，首如飛蓬（《伯兮》）”，借蓬草類比散亂的頭發，表明丈夫不在身邊，自己無心打扮。“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谷風》）”，誰說苦菜苦，它比薺菜都甜，以此反襯被棄女子內心之苦。“隰有萇楚，猗儺其枝。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隰有萇楚》）”，羨慕萇楚（獼猴桃）無憂無慮、茁壯成長的快樂，自嘆不如草木快樂。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夭》）”，桃花綻放，色彩鮮艷紅似火，人面桃花，兩相輝映，襯托出女子出嫁歡快熱烈的場面。“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澤陂》）”，波光瀲滟的水澤地，看著蓬蓬勃勃的香蒲、蓮花，便想到思念的男子，以香蒲、蓮花起興。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甘棠》）”，由睹物到思人，由思人到愛物，表達了人們對召公的感激與尊敬之情。因為召公游冶西方時，曾在甘棠樹下辦過公、斷過案，所以甘棠的一枝一葉仿佛都有情義，應當好好保護，不能砍伐毀壞。“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樛木》）”，這是一首表達祝福的詩。葛藟纏繞著樛木，生生世世相依相隨，就像新婚的夫婦，相依相伴到終老。

此外，《詩經》中植物還可被當作禮物。“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靜女》）”，從郊外采來的普通茅草，之所以顯得美麗而奇異，是因為贈草的美人有情義，愛屋及烏，物微意深。“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木瓜》）”，你拿木瓜送我，我以瓊琚回饋，既有答謝之意，更有永遠交好的美好愿望。

左手植物，右手《詩經》。微風處，花草搖曳，《詩經》喃喃訴說古老的情話，風雅隨行，詩意就在身邊。

洪燭說：“《詩經》本身就是一條河流，一條文字之河……由于時間關系，我們永遠生活在《詩經》的下游，感受其芬芳，接受其哺養。”這芬芳、哺養，單從植物來說，可見于課本中的宗璞的《紫藤蘿瀑布》、冰心的《荷葉·母親》、賈平凹的《一棵小桃樹》等文章。

好文章便是記身邊事，寫身邊人。《詩經》告訴我們：身邊的植物就是一首首好詩、一篇篇好文章。

我們可進行以下寫作嘗試：

1.打開生活讀經典。尋找《詩經》植物，記錄相關過程。

2.改寫《詩經》故事，或抒發感想。

3.以植物為切入點，或托物言志，或借物喻人，或借物抒情，或訴說生活中與之相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