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富 李祥東
摘 要:富察氏家族是清朝著名的政治軍事家族。清前期在東北邊疆任職或肩負東北邊疆治理的出身富察氏家族的官員,《滿漢大臣列傳》《清史列傳》《欽定八旗通志》《清史稿》等紀傳體史籍中,撰有專門傳記的,至少有11人。他們治理東北邊疆的主要舉措包括:抗擊沙俄入侵,劃定中俄東段邊界;建城駐兵,訓練軍隊,嚴肅軍紀,強化邊境管理;墾辟土地,賑濟旗丁,設立學校,妥善安置罪犯;整頓吉林參務等等。在清朝前期東北邊疆治理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也存在一些失誤和負面的影響。
關鍵詞:清朝前期;東北邊疆;富察氏;薩布素;富玉;福康安;秀林
[中圖分類號] K249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2)003-0124-013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2.003.009
東北是清朝的龍興之地。清朝雖在1644年入關以后,曾一度戰略重心南移,但一刻也未放松對這一方沃土的經營和治理。如探索東北邊疆管理體制,順治時期實行總管制,至康乾時期,正式確立并完善將軍制;反擊沙俄入侵,簽訂《尼布楚條約》,明確中俄東端邊界;開墾荒地,發展工商業經濟等等。這些來之不易的成績,無疑飽含著清朝施政者的治國理政智慧以及東北各族軍民的堅毅勇敢和艱苦奮斗。但若轉換一下視角,從家族史的角度進行考察,就會發現富察氏家族在清前期的東北邊疆治理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然已有的研究成果多聚焦于薩布素抗擊沙俄[1]、黑龍江防務[2],對富察氏家族的其他成員在清前期東北邊疆治理中的活動少有論及。本文擬在梳理相關材料的基礎上,對此問題進行系統論述,以期呈現出富察氏家族在清前期東北邊疆治理中的整體的歷史畫卷。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教正。
一、清前期參與東北邊疆治理的富察氏家族官員
政府是邊疆治理的重要主體,官員肩負著邊疆治理的重要職責。清前期在東北邊疆任職或肩負東北邊疆治理的出身富察氏家族的官員,并非只有薩布素1人,《滿漢大臣列傳》《清史列傳》《欽定八旗通志》《清史稿》等紀傳體史籍中撰有專門傳記的至少有11人。下面僅按其任職或參與東北邊疆治理的時間先后做一梳理。
1.薩布素(—1701),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先祖世居岳克通鄂城,為當地首領。四世祖充順巴本,有“勇力”,投歸清太祖努爾哈赤,奉命屯駐吉林,遂家于此。薩布素生于斯,長于斯,仕途暢達,歷任領催、協領、寧古塔副都統、黑龍江將軍等職。其中,任寧古塔副都統5年,自康熙十七年(1678)八月,至康熙二十年十月;任黑龍江將軍的時間最久,從康熙二十二年十月至康熙四十年正月,長達18年[3]719-725[4]10136-10140。他也是首任黑龍江將軍。
2.馬齊(1652—1739),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米思翰次子。歷任佐領、工部郎中、山西布政使、山西巡撫、左都御史、兵部尚書、戶部尚書等,官至武英殿大學士,“歷相三朝”。乾隆四年(1739)卒,享年88歲。在其漫長的仕宦生涯中,兩次到達東北,肩負東北邊疆治理使命: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奉命籌劃派遣官員前往尼布楚與俄羅斯談判中俄東端邊界事宜,并稟命與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都統佟國綱、尚書阿喇尼、護軍統領馬喇等,“往主其議”[5]450,是中方代表團的重要談判成員。這是第一次。第二次在康熙三十三年。這一年,盛京所轄地區大面積歉收,馬齊奉命前往賑濟[3]1005。
3.新柱(—1768),姓富察氏,滿洲鑲藍旗人。歷任頭等侍衛、鑲白旗滿洲副都統、福州將軍、吉林將軍、理藩院尚書、西安將軍、盛京將軍等官,乾隆三十三年卒。任職東北兩年:乾隆十四年十二月至乾隆十五年,任吉林將軍;乾隆三十二年至乾隆三十三年,任盛京將軍[6]第667冊:275-278。
4.傅玉(—1798),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乾隆五年,由閑散授藍翎侍衛,后歷任前鋒侍衛、黑龍江副都統、鑲黃旗滿洲副都統、黑龍江將軍、荊州將軍、廣州將軍、西安將軍。乾隆五十四年,授內大臣,官階從一品。乾隆五十八年致仕,嘉慶三年(1798)十月卒。觀其一生,為官東北17年。其中,官黑龍江副都統7年,從乾隆二十二年至二十九年;兩任黑龍江將軍,第一次2年,從乾隆三十三年到三十五年;第二次時間較長,從乾隆三十七年到四十五年,達8年之久[7]439-441。
5.貝和諾(1647—1721),姓富察氏,滿洲正黃旗人。歷任戶部主事、佐領、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戶部侍郎、陜西巡撫、四川巡撫、云貴總督、盛京工部侍郎、禮部尚書等官。康熙六十年二月,卒于官,享年75歲。貝和諾兩次任職東北,一次在康熙三十六年,時任戶部侍郎。這年的十一月,禮部上奏:朝鮮近年旱澇頻仍,農業歉收,糧食匱乏,民食為艱,百姓流離失所,國王李焞“請開市義州、中江貿谷。”康熙皇帝宅心仁厚,命“賞給米一萬石”,另運米二萬石至義州、中江,與朝鮮開市,令貝和諾“往中江監視貿易”。第二次在康熙五十年十一月至康熙五十七年十月。這次是降級使用,起因是:山西太原陳四等六十余人,攜婦女、乘馬騾,赴云南開墾。陳四一行經陜西、湖南到達貴陽,貴州布政使張建績,將這一情況報告了曾任云貴總督、時已升禮部尚書的貝和諾,貝和諾未予“察究”,“僅令咨回原籍”,馬虎了事。康熙皇帝很不高興,將貝和諾降一級,調任盛京工部侍郎[3]799-801。
6.福隆安(—1784),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歷官御前侍衛、工部尚書、兵部尚書、領侍衛內大臣等。他沒有做官東北的經歷,但乾隆四十二年,曾奉命前往錦州,查辦“錦州協領富伸保科斂商民”一案[3]1886。
7.福康安(—1796),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歷任戶部右侍郎、鑲黃旗滿洲副都統、內大臣、吉林將軍、盛京將軍、云貴總督、四川總督、兵部尚書、陜甘總督、戶部尚書、兩廣總督等,加官至太子太保。嘉慶元年五月,病逝苗疆,贈郡王銜。福康安曾于乾隆四十二年,任吉林將軍;乾隆四十三年,任盛京將軍。還于乾隆五十九年正月,前往吉林審理“吉林將軍恒秀治參務虧缺庫項案”[7]1009-1036。
8.富尼善(—1803),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乾隆三十八年,授戶部主事。后歷官贛州知府、安徽布政使、京口副都統、正白旗滿洲副都統、寧古塔副都統、貴州巡撫等,嘉慶七年九月卒。曾任寧古塔副都統3年,從嘉慶三年到嘉慶六年[7]1206。
9.秀林(—1810),姓富察氏,滿洲鑲白旗人。乾隆四十一年,補吏部司務。后歷任主事、員外郎、郎中、庫車辦事大臣、吉林副都統、江寧將軍、吉林將軍,官至吏部尚書。嘉慶十五年十一月,以“侵蝕參余銀兩案”發,“賜令自盡”。秀林為官吉林的時間較長,任吉林副都統1年,從乾隆五十八年至乾隆五十九年九月;任吉林將軍15年,自乾隆五十九年九月,至嘉慶十四年二月。其間,有三個月即嘉慶八年五月至八月,任江寧將軍[7]1499-1502。
10.博啟圖(—1834),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嘉慶初,授頭等侍衛。歷官兵部侍郎、察哈爾都統。道光七年(1827),調任吉林將軍。不久,被召回京,任工部尚書,兼領侍衛內大臣。道光十四年卒,贈太子太保[4]11122。
11.哈豐阿(—1840),姓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嘉慶初,為健銳營前鋒,奉命隨軍鎮壓川楚陜白蓮教起義,轉戰川陜,升前鋒侍衛。后歷任貴州定廣協副將、威寧鎮總兵、烏魯木齊提督、廣州將軍、黑龍江將軍、西安將軍等官。道光二十年卒。他在道光十四年,曾任黑龍江將軍[4]11482。
從上面的列舉可以看出,清前期任職東北或受皇帝委派臨時處理有關東北事務的出身富察氏家族的官員,除順治朝暫未發現外,康、雍、乾、嘉、道諸朝皆有。康熙朝3人:薩布素、馬齊、貝和諾;乾隆朝4人:新柱、傅玉、福隆安、福康安;嘉慶朝2人:富尼善、秀林;道光朝2人:博啟圖、哈豐阿。也許還有個別遺漏,但主要的人物應已囊括其中。
二、富察氏家族官員治理東北的主要舉措
(一)抗擊沙俄入侵,劃定中俄東段邊界
劃定中俄東段邊界是清朝東北邊疆治理的重要內容。俄國本是一個歐洲國家。16世紀下半葉,越過烏拉爾山,迅速向東擴張。17世紀30年代逼近中國東北邊境。40年代起,在漢籍中被稱為“羅剎”的俄國武裝侵略分子竄入黑龍江流域,大肆屠殺劫掠。當地中國軍民進行了英勇頑強的抗擊,但未能完全剪除。羅剎更加肆無忌憚,又侵入黑龍江支流精奇里江流域,占據雅克薩城,并以雅克薩城為據點,變本加厲地四處燒殺奸淫,搶掠財物。清朝政府忍無可忍。在“三藩”之亂平定后,康熙皇帝將國家戰略重心北移,立即著手解決羅剎問題,緊鑼密鼓地進行戰爭的準備。康熙二十一年八月,派遣副都統郎坦、朋春率兵開赴黑龍江,與熟悉當地情況的寧古塔副都統薩布素一起,以捕鹿為名,沿黑龍江行圍,“徑薄雅克薩城下”,弄清雅克薩的地形、道路遠近,偵察雅克薩的城防工事。十二月,任務順利完成,郎坦、朋春向康熙帝奏報,雅克薩城不難攻取。康熙帝得報,胸有成竹,下令在黑龍江、呼瑪爾二處修建木城,調寧古塔兵1 500人駐守,由薩布素和和寧古塔將軍巴海共同指揮,于此造艦設炮,演練軍隊,相機進剿。康熙二十二年四月,薩布素與巴海聯名,向康熙皇帝提出三項建議:1.黑龍江(璦琿)、呼瑪爾距雅克薩城路途遙遠,不宜作為進攻雅克薩城的前哨陣地;2.分兵駐守黑龍江、呼瑪爾兩城,兵力分散,兵分則勢弱;3.兵貴神速,出其不意,不宜長久對峙。如兩軍相持,雅克薩羅剎可能從水路得到尼布楚增援。認為七月莊稼未熟,羅剎積貯未豐,是進攻雅克薩城的最佳時機。若于此時,速行征剿,可一舉攻克。康熙皇帝認為,時機尚未成熟,應再做準備,不打無把握之仗。為此不斷地進行調整布局,并將戰前準備的工作重擔壓在了薩布素的肩上,命寧古塔將軍巴海留守吉林,薩布素與寧古塔副都統瓦禮祜領兵駐守位于黑龍江與呼瑪爾之間的額蘇哩,以此作為進攻雅克薩的要地。后康熙皇帝又以寧古塔兵更番戍守額蘇哩,道遠辛苦,非長久之計,命在黑龍江建城永戍,設黑龍江將軍、副都統管轄。十月,任命薩布素為黑龍江將軍。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康熙二十四年春,命都統朋春率領八旗、綠營及籐牌兵奔赴黑龍江,與薩布素會剿羅剎。五月,兵抵雅克薩。薩布素、朋春駐軍城南,布置紅衣大炮于城北,對雅克薩城形成南北夾擊之勢;集戰船于江面,阻擊羅剎水上救援,并在雅克薩城下堆積柴草,作焚城之狀。城中侵略者魂驚魄喪,只得乞降,狼狽撤離雅克薩城。清軍將雅克薩城拆毀,第一次雅克薩之戰取得勝利。捷報傳至京城,康熙非常高興:“大兵迅速征行,破四十年盤據之羅剎于數日之間!”[6]第666冊:252然撤走的俄羅斯侵略勢力并不甘心在雅克薩的失敗,將清朝的寬容與仁慈當成了軟弱。數月后,重返雅克薩城。康熙二十五年正月,薩布素奏:“遣人往偵,羅剎復至雅克薩,筑城盤據,請于水消時,督修戰艦,相機進剿。”康熙也認為應予以堅決打擊,不能有任何手軟:“羅剎復筑雅克薩城,若不速行撲剿,勢必積糧堅守,圖之不易!”[6]第666冊:252令薩布素速修船艦,率領所部2 000人攻取雅克薩,復命副都統郎坦、班達爾沙領兵會剿。八月,清軍全部完成對雅克薩城的包圍,并將軍事部署報告康熙皇帝:北、東、南三面掘壕筑壘,壕溝外遍置木樁和鹿角,“分汛防御”;城西臨江,另設一軍,堵截尼布楚援兵,并防止羅剎從水上逃跑。雅克薩城被圍得水泄不通。侵略者陷入困境,無技可施。九月,俄羅斯遣使“上疏納款”,乞撤雅克薩之圍。康熙同意其請求,令其別遣使臣前來商議中俄東段邊界。同時,命令薩布素撤圍。沙俄在清朝強大的軍事攻勢下,不得不接受康熙提出的方案。康熙二十八年四月,俄國以費耀多啰為首的談判代表團到達尼布楚,清朝派內大臣索額圖等赴尼布楚談判。薩布素受命率黑龍江兵1 500人跟隨前往,保護中方談判代表內大臣索額圖等人的安全,并參與邊界議定。經艱苦談判,最后達成協議,簽訂了《尼布楚條約》。其內容如下:俄羅斯自毀雅克薩城,撤走居民,雙方以格爾必齊河北岸為界,立碑垂示久遠。正式以條約的形式確定了中俄東段邊界。但應該明確,這是清朝軍事斗爭的結果,沒有兩次雅克薩之戰的勝利,侵略成性的沙俄就不會輕易同意走到談判桌前,坐下來進行對等的和平談判。薩布素是雅克薩之戰的重要指揮者和康熙戰略意圖的堅決執行者。從這個意義上說,薩布素在遏制沙皇俄國對我國東北邊境的侵略,穩定我國東北部邊疆的過程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3]719-722。
《尼布楚條約》的簽訂還有另一位富察氏家族成員馬齊的功勞。在定界事情上,康熙對馬齊非常倚重。康熙二十七年三月,時任左都御史的馬齊,受命“籌議遣官與俄羅斯定界事” [5]第5冊:450。馬齊提出,定界之事“所關最巨”,將垂之史冊,談判的所有檔案除滿、俄、拉丁文外,還應該兼書漢字,保留漢文文本。因此,派往尼布楚的談判使團應“不分滿漢,一體差遣”,要有漢族官員參加。可謂遠見卓識!在康熙帝確定的前往尼布楚與俄國進行邊界談判的使團中也有馬齊,而且是重要的主持和談的代表之一[3]1005。馬齊為《尼布楚條約》的簽訂,中俄東段邊界的劃定付出了辛勞!
(二)建城駐兵,訓練軍隊,嚴肅軍紀,強化邊境管理
兩次雅克薩之戰的勝利、《尼布楚條約》的簽訂,有力地阻止了沙俄對我國黑龍江流域的侵略擴張,但也暴露出東北的邊防實力急待加強。清前期任職東北的富察氏家族官員不惜費心勞神,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
1.薩布素監視沙俄軍隊動向,建城駐兵,嚴肅軍紀
雅克薩之戰后,康熙二十六年七月,康熙皇帝命令薩布素統率官兵,乘天時未寒,還駐黑龍江(璦琿)、墨爾根(嫩江縣),“修整器械,休息馬匹,以度隆冬”,并在戰略要地“嚴設斥堠”[5]第5冊:403,嚴密監視沙俄軍隊動向,防止其卷土重來。回駐黑龍江的薩布素為提高東北的整體邊防實力,加強邊疆建設,多方謀劃,修建城市,駐兵防守。白都訥,土壤肥沃,交通便利,系東北水陸通衢;齊齊哈爾,是最為緊要的形勝之地,在邊疆鞏固中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薩布素對此了然于胸,他從全局考慮出發,于康熙三十一年,同寧古塔將軍佟寶聯名奏請修建齊齊哈爾城及白都訥木城(今松源),將蒙古科爾沁部進獻的錫伯、卦爾察、達呼爾壯丁14 000余人,編入佐領,隸上三旗,分駐兩城,設防守尉、防御等官管理[4]10139。同時,加強對軍隊的管理,對軍隊紀律嚴加整頓。康熙三十七年四月,錫伯、達呼爾佐領阿穆瑚、朗巴琳等對邊防哨所不認真巡察,“曠誤防哨”,薩布素不假寬貸,立即上奏朝廷,請求予以懲罰。康熙下令:“錫伯、達呼爾編入佐領已數年矣,理合遵行禁令,今曠誤防哨,不可不嚴加處分。佐領阿穆瑚、朗巴琳俱革職,交薩布素懲治。嗣后若有此等不遵法紀者,令薩布素酌量治罪以聞。” [6]第666冊:254康熙皇帝賦予了薩布素整治軍紀的權限,對其信任有加,這也是薩布素為官東北能有所作為的一個重要原因。
2.傅玉注重軍隊建設和邊務管理
黑龍江地處邊地,與沙俄除陸路相連外,還有水路相通。為加強防范,成立有黑龍江水師營,營內編制,原設領催8名,水手419名,水手從發遣吉林的罪犯所生的子孫中挑選,“給以糧餉,按時操演”。然日久生弊,至乾隆二十六年,營內水手年老殘廢者多達三分之一,戰斗力銳減,而以備挑選水手的營內閑散壯丁又嚴重不足。時任黑龍江副都統的傅玉內心焦急:“今若不將應挑壯丁,預先多為籌辦,遇有差遣,水手恐有不敷。”[5]第17冊:138請求將黑龍江等處“附入旗分佐領之另記檔案及開檔之一百四名,于該旗佐領內開出,附入水師營壯丁檔案。俟有水手缺出,挑選強壯者充當”[5]第17冊:138。奏請得到批準,解決了黑龍江水師營內水手的補給問題。
對黑龍江邊務管理,傅玉也非常用心。舊例,中俄邊界至黑龍江城距離甚遠,凡遇有事件,由該地總管“兩處通詳”,分別報告黑龍江將軍和理藩院。黑龍江將軍傅玉認為這一管理體制不妥,“恐有掩飾、遲誤之弊”。乾隆三十八年,上疏奏請:嗣后邊務處理,由黑龍江將軍與辦理俄羅斯邊務的官員,“札商具奏” [5]第20冊:454,減少中間環節,防止隱瞞真相,提高行政效率。
呼倫貝爾、內珠爾特與俄羅斯壤地相接,設有卡倫。呼倫貝爾向設卡倫47處,內珠爾特設卡12處。為防止駐守官兵“日久惰生”,更擔心官兵長時間駐守此地,勢必與俄羅斯人相熟,“易滋事端”,駐防官兵實行輪換制。一般是“一年一換”。黑龍江將軍傅玉覺得一年還是較長,奏請挑選“年力強壯”的官兵駐守卡倫,駐卡官兵分作三班,三月一換。每月仍派總管一員巡察邊防[5]第20冊:454,請求得到支持。
3.哈豐阿體恤邊軍,關注部隊戰斗力的提高
布特哈人,是對居住在黑龍江中上游的索倫、達斡爾和鄂倫春人的總稱。清朝按八旗制度將其編組,又稱為布特哈八旗。布特哈八旗兵丁除定期巡邊、墾荒習農、聽從征調外,還要狩獵貢貂,每丁“歲貢一貂”,官府分等給賞。布特哈無餉牲丁“每歲交納皮張,生計疲累”,引起哈豐阿的莫大同情。哈豐阿為解決布特哈無餉牲丁的生計問題,多方籌劃。道光十六年十月,奏請從盛京戶部的備存銀兩內借銀10萬兩,交奉天府尹分發奉天商戶經營,每月利息一分,每年可生息12 000兩,閏年13 000兩。自道光十八年起,布特哈無餉牲丁每名歲給銀6兩,年終發放,每年共需銀7 200兩。其余息銀,用于歸還盛京戶部借款,計20年還清。盛京戶部借款還清后,所收余息銀兩仍交盛京戶部,用于辦公或工程建設支出[5]第37冊:475。時奉天當商已領過“三款”生息銀兩,未領生息銀兩的各商“殷實者無幾”,若“概行發給”,不但利息不能按期交納,很可能導致本銀虧缺,因風險太大而作罷。哈豐阿不得不“另行籌畫”:布特哈原設有“牛馬銀”專項6 000兩,主要用于借給貧困耕種戶置辦耕牛、農具。哈豐阿奏請從中撥銀2 000兩,津貼無力牲丁購置馬匹,“分限八年坐扣” [5]第37冊:508。經部議,獲得批準。
哈豐阿對提高軍隊的戰斗力也很關注。道光十六年,黑龍江將軍哈豐阿巡閱呼蘭城,見鑲黃旗驍騎校隆全保、正黃旗驍騎校富興阿,“馬步均屬生疏,難期振作”,奏請“俱著革職”。同時還參奏呼蘭城守尉富英額“才識拘謹,難勝專城之任”。哈豐阿的認真負責,嘉慶皇帝非常高興,下旨說:“呼蘭一城,雖系屯田之地,弓馬是其根本。嗣后該將軍每屆三年查閱一次,以嫻步伐而成勁旅。”[5]第37冊:460對哈豐阿提高呼蘭守城官兵的戰斗力寄予厚望。同時也可發現,在此之前,黑龍江將軍沒有三年巡察一次呼蘭城防及軍隊訓練情況的先例,難怪嘉慶皇帝對哈豐阿表現出了欣慰和贊賞之情。
黑龍江分駐八旗,遇有調遣,皆以馬隊取勝,騎兵戰斗力很強。但黑龍江兵丁貧困,購置馬匹艱難。哈豐阿奏請借款添設旗兵馬匹:在道光十六年扣還的積欠糧銀內,動支銀16 000兩,分撥齊齊哈爾、黑龍江、墨爾根、呼蘭、布特哈五處,查明無馬兵丁,每名借給銀8兩,自行置備馬匹,“官驗烙印”,責令各旗佐領“實力稽查”。此項借銀,齊齊哈爾等四處,分限4年,布特哈分限8年,按季扣還[5]第37冊:503-504。紓解了兵丁自置馬匹的困難,保障了黑龍江分駐八旗兵丁的戰斗力。
(三)墾辟土地,賑濟旗丁,設立學校,妥善安置罪犯
邊疆的鞏固有賴于軍隊的強大,戰斗力的提高,更離不開經濟、文化的發展與邊疆社會的穩定。任職東北的富察氏家族官員在這方面不乏理性的認識,在時代所能允許的范圍內作了不少的努力。
1.薩布素籌劃官兵屯種,開展民族教育,分散安置罪犯
軍隊是抵御外侮的柱石。然兵馬未動,須糧草先行。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深諳此道,將其作為施政之急務。墨爾根原有索倫總管安珠瑚等每年耕種的官田二千余晌,共計30 000余畝。康熙二十九年,薩布素奏請分給移駐墨爾根的官兵耕種[5]第5冊:654。積極組織官兵屯種,有力地保障了官兵的糧餉供給。
薩布素對邊疆地區的民族教育也很重視。墨爾哲勒氏居住于邊境地區,“累世輸貢”。康熙十年,其屯長扎努喀布克托請求率眾內移,寧古塔將軍巴海把他們安置在墨爾根,編為40佐領,號稱“新滿洲”。康熙三十四年,薩布素奏請,于墨爾根兩翼各立一所學校,設教官1名,每年從新滿洲及錫伯、索倫、達呼爾各佐領中遴選幼童一名入學,“教習書義”[6]第665冊:752[5]第5冊:806。是為黑龍江建學之始。設立學校,對黑龍江各族施以教育,開黑龍江邊疆民族教育之先河。
薩布素還關心邊疆社會安寧。康熙皇帝珍視生命,凡盜竊案件,只誅首惡,從犯俱免死刑,發遣黑龍江。然慮罪犯聚集,易生事端,不免牽掛于懷,嘗以此事詢問薩布素。薩布素處置允當,將發遣黑龍江的罪犯分散安置,悉數分配給新滿洲為奴,不使聚集一處,既給以為生之路,保全性命,又使新滿洲“資益良多”,還達到了使其勢孤力單,不能為惡的目的[6]第666冊:254,一舉數得。此種處置方式深得康熙贊許。
2.傅玉奏設官屯,鼓勵墾殖
傅玉認為,“邊陲以積貯糧谷為要”,發展農業生產在邊疆穩定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黑龍江地廣人稀,土壤肥沃,具有發展農業的優良條件,但由于清前期在東北實行封禁政策,“例禁流民棲止”,勞動力嚴重缺乏。傅玉積極挖掘人力資源,他發現歷年發遣黑龍江的犯人、放出八旗的奴仆及其長大成人的子女,“在各城居住者已有數百名之多”,可使之成為農業開發的一支生力軍。乾隆四十四年五月,傅玉奏請,在齊齊哈爾地方,增設官屯數處,設領催一名,負責具體事務的管理。前述發遣人犯、放出旗奴及子女“俱載入各城官屯冊內”,屯丁從中挑補,“所需農器,無庸官為撥給。所用牛具,俱于各城庫貯糧價內撥給。初種之年,免其交納,次年交一半,三年全交。”奏入,從之[7]439 [5]第22冊:542。雖其所奏屯墾管理辦法、措施,毫無創新之處,皆是沿襲一貫的做法,但在激發生產者的生產積極性,刺激生產,促進黑龍江邊疆地區農業開發等方面,其意義不容低估。
3.秀林賑濟受災旗人,減輕旗人負擔,調解蒙漢矛盾
乾隆五十九年,三姓(今依蘭)地方遭災,夏季田禾廬舍遭水淹沒,秋后又經霜災,收成歉薄,房屋毀損。為使旗人不致失所,秀林核定被災輕重程度,奏請接濟旗人口糧,賞給修理房屋銀兩。乾隆皇帝予以首肯,下令由該處義倉、官倉借給,每口每月二斗,“限三年完繳”;被水房屋,每間賞銀一兩,用于房屋修理;秋收無獲之莊丁,應交屯糧,照例寬免[5]第27冊:558。使災民安然度過了難關。
寧古塔旗地,自乾隆四十八年以后,“三遇冰雹、霜災”,旗兵遭遇困境,陷于破產,無力耕種,拋荒官地19 194畝。然而,旗人“猶按年納糧,實為兵丁之累”。嘉慶五年四月,秀林偕同寧古塔副都統富尼善奏請,“量加調劑”,將土地分配給“有力無地之民耕種”,“下部議行”[7]1206,1499-1502。既免除了旗人的負擔,又解決了無地農民的土地問題。
郭爾羅斯是蒙古的古老部落,其駐牧的地方,土壤肥沃,不斷有漢民前往開墾,扎薩克收取地租,很長一段時間內,蒙漢相安無事,各取所需。但隨著民人開墾地畝的增加,牧場有所減少,生產生活方式的不同,導致了郭爾羅斯地區蒙漢之間矛盾的產生。嘉慶五年十二月,秀林奉命前往查辦,提出了一個維持現狀不變的解決方案:民人已開墾地畝由扎薩克自行收取租息,“官不經理”;民人以后“一畝不準多開,一戶不準加”,保證蒙古牧場不再縮減,“俾蒙古、民人兩無屈抑”[7]1499-1502。這一方案上報后,嘉慶“是之”。郭爾羅斯地區蒙漢兩種生產方式的矛盾暫時得到了緩解。
(四)整頓吉林參務
乾隆五十九年正月,吉林副都統秀林參奏吉林參局協領諾穆三、托蒙阿等虧缺庫項,勒派民戶,“侵帑累民”,以致“民情騰怨,紛紛控訴”。乾隆皇帝派福康安、胡季黨等往吉林查辦此案,要福康安查實“庫項原貯若干,每年動用若干,現存若干及因何虧短” [5]第27冊:290,秉公嚴審,務期水落石出,勿稍回護,并諭令秀林立即查封一切賬目,防止改竄,對承辦參務的協領及其屬下的舞弊人員嚴加看守,恐其“畏罪逃匿” [5]第27冊:272。正月二十七日,福康安到達吉林,摘去諾穆三、托蒙阿頂帶,革職拿問,“嚴加訊鞠”,并提齊參局歷年冊檔,“逐細核對”,“盤查庫項”,查出共虧缺庫銀129 029兩,并調查清楚了虧缺庫項、“派累民戶”的原因和經過:定例,吉林參局每年發放參票800余張,殷實攬頭領票,雇覓刨夫,進山挖參。貧乏不能進山的刨夫,官為借給銀兩,以備器具和生活開銷。在刨夫出山交足官參后,所得余參聽其售賣,“繳還借項”,年清年款。后因開采日久,參苗稀少,要進到很遠的山場才能采挖到人參,進山費用增昂,出山后,“除應交官參外,所剩余參多不敷刨采食用”[8]。領票采參的積極性下降,放票多不及額。但歷任將軍害怕議處,多不敢如實奏報,設法通融,千方百計如額完納官參。乾隆五十年,參局參票有180余張未能放出,將軍都爾嘉和參局承辦人員勸令商人按所買余參數目捐銀送交參局,用以購買未放出參票應上繳的官參和償還刨夫余參變價銀無法抵補的庫項。于是,“始有商捐之名”。根據每年參價的不同,商人在所買余參每一兩,酌捐銀八兩至二十三兩不等。商捐的實行,并未使情況有所好轉。乾隆五十年以后,每年實際放出的參票“僅止四百余張至二百余張不等”,未放出的參票日益增多。再加之,刨夫拮據,“全賴增借官銀方能入山”。出山后,能有余參“償還負欠者,十無四五”,致使年復一年,“官借日多”,庫項虧短日大。乾隆五十八年春,恒秀出任吉林將軍。他不但不如實奏報吉林參務的廢弛狀況,加以整頓,反而聽信參局協領諾穆三、托蒙阿之言,同意暫放民票,以彌補刨夫積欠:將未放出的參票,散給鋪戶188張,民戶400張,每票一張,交納參折銀200兩。鋪戶共交銀37 000余兩。民戶則“遷延不交”,予以堅決抵制,官民嚴重對抗。直到副都統秀林參奏后,恒秀才將民票全部撤回。鋪戶交納銀兩已用于彌補庫項及充作參局辦公經費[8],無侵漁染指之事。但,諾穆三、托蒙阿作為參局之承辦,對吉林參務廢弛負有直接責任,諾穆三,“問擬斬候”,托蒙阿“問擬發遣新疆”。吉林將軍恒秀庸政、懶政,行政不作為,“明知參局虧短”,不但不據實參奏,而且在諾穆三等人的慫恿下,私派民戶,罪無可諉,“問擬杖徒”。因恒秀身系宗室,將其“押帶赴京”,交宗人府“照例辦理” [5]第27冊:306。
參務案審理結束后,乾隆皇帝又命福康安等訂立《吉林參務章程》。福康安等酌定的《吉林參務章程》的內容大意如下:第一,將軍、副都統發放參票,應廣為招徠,善為勸諭,不得“勒派”,強令領票刨參,尊重鋪戶、民戶的意愿,“施信于民”。第二,吉林每年發放參票,原額800張。自乾隆五十年以后,參票發放多不及額,“致有那移科派等弊”。自乾隆五十九年始,每年試放參票,暫定500張,如刨夫等情愿多領,可酌量加增。寧古塔參務,由吉林將軍照吉林章程辦理。第三,近年,刨夫窮困,進山時,仍可循例從吉林庫貯“備用銀”中借支款項,置辦入山刨參的工具,用作入山后日常生活的開銷。借支款項,待刨夫出山后,從其所得的余參變價銀中“按數扣清”。如交不足數,始準用“商捐”補足。但務必在兩個月之內,“全行繳還”,不得絲毫拖欠,年底“專案報部查核”。第四,“商捐”一項,名義上出自商人,實際上,仍是出自刨夫。因為商人在購買刨夫余參時,一般都未按時價收購,而是盡量壓低價格,剝削刨夫。因此,“商捐”照舊進行,改名“參余銀兩”。以前,商人購買余參一兩,根據價格波動和等級差異,交銀8兩至23兩不等。自今以后,略加限制,參一兩,交銀不得超過20兩。如此,則“官項自可漸清”。每年刨夫出山之時,如有人不能“完官欠”或“官參交不足數”,而攬頭又無力賠繳者,“準用參余銀兩,量為歸補”,“承辦局員,隨時報明存案”。第五,乾隆五十一年至五十七年,刨夫拖欠官銀尚有123 000余兩。乾隆五十八年,又有新增。刨夫本為無業游民,雖多次催促還清欠款,但效果不甚明顯,應將刨夫所欠乾隆五十八年以前的官項銀兩,“全行豁免”,所缺官項首先用由諾穆三、托蒙阿家產抵補,不足部分再由乾隆五十年以后的歷任將軍、副都統分賠。如還不夠,即從參余銀兩中“按年劃補”。管理刨夫,當勸懲并用:凡藏匿余參者,一經搜獲,按私參律嚴厲懲辦;負欠官銀多的刨夫,“從重枷責”,遞回原籍。第六,刨夫出山之時,吉林將軍應飭令承辦各員嚴行稽查,“毋使有賣放、并包之弊”,防止偷漏。所謂“賣放”,就是刨挖黑參之人賣通卡倫駐守官兵,違例私放出山。“并包”,即是刨夫負欠官銀,知道出山后,其余參變價銀兩要扣抵官項,遂在山內就暗囑不欠官銀的刨夫代為攜帶余參出山。種種弊端,不可枚舉。一經查獲,按照私參例治罪,懲一儆百。該管官員,亦從嚴議處。第七,以前參局協領“兼具三處行走”,“挪移借支”無人稽查,嗣后,參局、銀庫、戶司三處協領,“不得相兼”,各專一職,各司其事:參局審批借款手續,銀庫支銀,銀庫支銀后,必報戶司備案。三處官員相互牽制,互相監督。如一處滋弊,互查各員,其它二處負失察之責。福康安等訂立的《吉林參務章程》[5]第27冊:312-314,對乾隆五十年以后廢弛已極的吉林參務大加整頓,使吉林參務管理較前更加嚴格和規范。
(五)審理錦州協領富伸保等科斂船戶銀兩案
乾隆四十三年七月,乾隆皇帝東巡盛京祭祖。盛京設立總局,聽命辦差,負責有關接駕的各項事宜。乾隆皇帝此次東巡,歷時兩月,九月回京。在乾隆皇帝回京后不久,盛京將軍弘晌即派總局協領七十一、托恩多諭令“缺分較好”的錦州、蓋州、牛莊三地的協領“幫貼”乾隆東巡的辦道經費。蓋州協領明保,幫送銀1 800兩;牛莊協領常寧,幫送銀2 500兩。錦州協領富伸保接到諭令后,即與錦縣知縣雅爾善商酌,傳集店戶、船客,令停泊在該處碼頭、到東北“糴買雜糧”的天津、江南、山東、福建、廣東等省貨船,按船只大小,定出銀多寡,每只船出銀,自七、八兩至十五、六兩不等。店戶也須湊銀,“送至縣署”,共斂白銀一萬兩。富伸保送交盛京總局六千兩,余四千兩留作公用。乾隆皇帝很快就得到了奏報,異常憤怒:朕巡幸盛京時,曾賞賜弘晌白銀五千兩,“盡足敷用”,怎么能以辦差之名“令屬員幫費”?派福隆安速往審理,并將弘晌解任,調補福康安為盛京將軍。經福隆安、福康安廣泛查訪、嚴密審訊,蓋州、牛莊協領“堅稱自出己資”;富伸保、雅爾善對科派船戶事實供認不諱,“從重問擬”;弘晌雖無絲毫染指,但身為將軍,“令屬員幫費”,實屬糊涂,革職拏問[5]第22冊:402-404。此案反映了乾隆后期盛京官場的污濁,福隆安、福康安的整治雖不能根本扭轉官場積習,但無疑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三、富察氏家族治理東北的失誤和負面影響
富察氏家族在清前期的東北治理舉措,涉及邊防鞏固、土地墾辟、城市建設、學校設置、參務整頓、吏治肅清等諸多方面,做出的貢獻是明顯的,有些甚至堪稱卓越。但史籍記載,也有失誤和負面影響。
(一)薩布素督查屯種不力
薩布素,任黑龍江將軍年久,諳練地方事務,亦甚得軍民之心,且治軍嚴格。康熙皇帝對薩布素在東北邊疆的鞏固和發展中所取得的成績充分肯定。康熙三十七年九月,康熙帝巡幸吉林,在給大學士等的諭旨中說:“薩布素授任以來,為國效力,訓練士卒,平定羅剎,勤勞可嘉。其予一等輕車都尉世職,并以朕御袍及纓帽于眾前宣諭賜之。”[6]第666冊:254對其功勞特予表彰。然不久,薩布素即遭遇到了其仕宦生涯的厄運。康熙巡幸吉林,薩布素逢迎近侍,為康熙深鄙。康熙諭大學士曰:“薩布素辦事明敏,然器局卑瑣。朕巡幸吉林,每見其逢迎近侍。朕聽政多年,何事未歷,僉壬端良,夫豈不辨,彼近侍何能為?”[6]第666冊:255康熙巡幸吉林,薩布素自作聰明,給康熙留下了極壞的印象。兩年后,即康熙三十九年,薩布素迎來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時期,并于不久之后,在抑郁中死去。康熙三十九年,薩布素奏:黑龍江屯堡因“累經水旱”,災荒頻仍,屯種兵丁不僅不能按時交納官米,而且糊口無資,請求以倉庫存米按丁發放,賑濟貧窮兵丁。其積欠米石,“俟豐年陸續交倉”。向康熙報告了黑龍江官堡荒棄,逋課日多,駐防官兵糧餉匱乏的實情。康熙對此感到很吃驚,也很憤怒,在諭旨中說:因羅剎侵擾,駐兵黑龍江,“設立官堡,遣員屯種,原欲多積米石,厚備軍儲”[6]第666冊:255。康熙二十五年,云貴總督蔡毓榮因被人告發“徇縱逆黨”,包庇吳三桂余黨,免死發配黑龍江,令其負責兵丁屯種,“經理二十堡”。薩布素先奏蔡毓榮經理屯種“皆有成效”,后又奏,有十二堡“荒棄無收”,請停止屯種,“將壯丁改歸驛站”,前后矛盾。對其余官堡,薩布素也督促不力,經營不善,“逋課日多”。認為黑龍江屯政荒廢、軍儲短缺,薩布素難辭其咎,命戶部察議。戶部調查認為,薩布素的過錯有二:一是瞻徇情面,謊報蔡毓榮屯種成效。此時,蔡毓榮已遇大赦回到關內,并于康熙三十八年卒。二是擅自發放貯存谷石,未能嚴飭兵丁屯種納糧,“應令賠償逋谷一千二百三十余石歸倉”,并請嚴加治罪。康熙命戶部侍郎滿丕等人前往黑龍江做進一步察訊。康熙四十年正月,滿丕等奏,薩布素徇私捏報蔡毓榮屯種成效、“浮支倉谷”屬實,應斬。康熙開恩,下旨免死革任,并革去一等輕車都尉世職,在佐領上行走。“尋授散秩大臣”。未幾,薩布素卒于散秩大臣任上[6]第666冊:255。
薩布素一生的仕途亨通,多次受到康熙皇帝的贊賞和表揚,但在其人生落幕之時,遭受打擊,革職查辦,晚景略顯凄涼。薩布素這一人生的巨大逆轉,起始于康熙對薩布素交結近侍,“器局卑瑣”看法的形成,直接肇因于薩布素瞻徇革任總督蔡毓榮情面。當然,黑龍江屯政廢弛也是重要原因,因為屯種成效,直接關系到黑龍江駐軍的軍糧供應和儲備,康熙不可能不特別重視。但康熙對薩布素的嚴厲處理也有失于公允之處,康熙對薩布素的嚴加處置有其成見在先,如對薩布素器量狹小、行事庸俗的主觀判斷,對薩布素結好“徇縱逆黨”的革任總督蔡毓榮的厭惡等。正因為先有此成見,康熙才有意無意地遮蔽了東北“地氣早寒”,無霜期短以及水旱災害對官堡農業生產發展的不利影響,而執意追究薩布素怠于屯種的責任。
(二)傅玉邊境管理失察。
黑龍江中俄邊境管理,“向屬森嚴”,俄羅斯居民不得私自越境,如有私自越境之人,一經擒獲,即當解送將軍,訊明來歷。若果非盜賊,再由將軍交送俄方,由俄方治以應得之罪。然“日久怠生”,管理制度形同虛設。乾隆四十年,有17個俄羅斯人,執持器械,趕馬五十匹,越境進入黑龍江,被守卡官兵拏獲。佐領袞布等人不遵法度,恣意妄為,未即解送黑龍江將軍“訊明來歷”,而是自己審訊,在明確其皆系貿易之人,并非行劫之后,即勒令其留下馬匹、皮張等貨物,私行縱放出境。傅玉奏請將佐領袞布等3人“革職枷號”。乾隆對守卡佐領私放越境俄羅斯人一案非常關注,他認為,傅玉 “所辦甚屬舛謬”,處理太輕,“不足示懲”,特降諭旨:將袞布等押赴邊境,“眼同俄羅斯頭人,立行正法”,仍應令俄羅斯頭人務將越境的俄羅斯人“盡行查出,拏交卡上,亦眼同我處之人懲治”[5]第22冊:639,并嚴加議處將軍、總管的失察之罪。傅玉因此事受到處分,乾隆將其調補杭州將軍,“仍帶革職留任”。雖未嚴處,但乾隆對傅玉邊境管理的失察是很不滿意的。
(三)秀林縱欲營私,參務廢弛
嘉慶十五年二月,秀林調任吏部尚書。是月,內務府參奏:此次驗收官參,吉林票參五十九斤七兩五錢,堪用參一斤十二兩,有秧參三十七斤三兩;寧古塔票參十七斤十二兩八錢,堪用參八斤十二兩,秧參一斤十四兩九錢;盛京辦解官參中,“秧參十居其六”。在各地辦解的官參中,都有“以偽亂真”,摻雜秧參的情況,但吉林的情況最嚴重,“好參不及一成。”嘉慶皇帝認為,吉林秧參泛濫,是吉林將軍未能認真查察的結果,歷任吉林將軍如秀林等以及各參務承辦官員“著交部嚴加議處”[5]第31冊:39-40。這就是轟動一時的“吉林秧參案”。嘉慶皇帝命大理寺少卿文寧、內閣侍讀學士松寧,前往吉林查辦。經文寧等查明,吉林等處近年栽種秧參,肆行無忌,有17處之多,上自將軍,下至協領,“紛紛作偽”,“上行下效”,“莫可禁止”[5]第31冊:137。秀林任吉林將軍最久,負有不可推御的責任。同時,文寧等還查出,嘉慶以來,歷任吉林將軍、副都統等官員無不侵用參余銀兩,而秀林“侵蝕之數為甚”。自嘉慶十二年以后,秀林共侵用參余銀“三萬數千兩”,且其第四子、家人以及屬員人等亦復乘間分肥,任意舞弊,無所不至。秀林縱欲營私,簠簋不飭,罪在不赦,嘉慶皇帝“賜令自盡”[5]第31冊:180-181。
清前期參與東北邊疆治理的富察氏家族官員的失誤之處也許不只這些,負面的影響也許還有,而且必須正視,不容回避。但總體而言,由白山黑水滋養的富察氏家族在清前期東北邊疆的穩定和發展中是發揮了一定的積極作用的。他們的貢獻和失誤皆由時代所形塑,打上了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的鮮明印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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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u-cha Clan in Governing the Northeast Frontier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Zhang Mingfu? Li Xiangdo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Abstract: The Fu-cha Clan is a famous political and military family in the Qing Dynasty. At least 11 officials from the Fu-cha Clan who served in the northeast frontier or shouldered the governance of the northeast frontier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have special biography in some biographical annals, like The Collected Biography of the Man-Han Ministers, The Biographical History of the Qing Dynasty , Regius General Annals of the Eight Banners, History of the Qing Dynasty, etc. Their main measures to govern the northeast frontier include: resisting aggression of the Russian, demarcating the eastern border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founding cities then garrisoning and training troops with strict military discipline to strengthen border management; reclaiming land for farming to relieve the soldiers of the Eight Banners, setting up schools, and properly settling the criminals; Rectifying the Ginseng affairs in Jilin, etc. The Fu-cha Clan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governance of the northeast frontier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but there were also some errors and negative effects.
Key Words: Early Qing Dynasty; Northeast Frontier; Fucha Clan; Sa busu; Fuyu; Fukangan; Xiu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