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女士,26歲,碩士畢業于美國波士頓東北大學,本科畢業于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擅長英語口語和編程,國外類考試過托福100和GRE(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
“傅女士,24歲,普通話二甲、英語四級、日語N1,從事過多年少兒英語、少兒繪畫、少兒主持培訓工作,擁有高端家政師、高端母嬰師、高級護理老師、高級整理收納師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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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在社交平臺上,出現了不少這樣簡歷出眾的求職信息,而她們的求職崗位是讓人感覺不太需要高學歷的家政服務。
這些求職者的年齡在20歲至30歲之間,學歷本科起步,精通兩三門語言,手握各種證書,部分還有留學經歷。這不禁讓人感嘆,家政行業都已經那么“卷”了嗎?
市場選擇,家政也有高收入
家政平臺中是否真有如此多年輕、高學歷的家政人員?
北京某家政公司培訓部經理王洋(化名)告訴《法治日報》記者,根據他十多年家政行業經歷來看,本科以上學歷和90后、00后做家政服務的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很少能遇到,絕大多數為40歲至50歲。
“一方面,這和人們長期以來形成的觀念有關,大家認為年輕、有學歷的人不該去給人做保姆,即便真有年輕人來干,也經常因為種種原因干不下去。另一方面,年齡大的人往往生活經驗較豐富,對家政方面比年輕人了解,不少雇主還點名要有過育兒經驗或者年長的人來做家政服務。”王洋說。
如果分類,家政人員大致可以分為專業護理失能老人的、善于做營養餐的,以及早就被人熟知的月嫂等,月薪從幾千元至數萬元不等。不管哪種,本質上都是適應老百姓個性化、剛性需求的精準型家政服務。部分從業人員令人咋舌的高收入,實際上是該細分領域供需高度不平衡帶來的溢價,是市場選擇的結果。
目前,家政行業整體服務水平不夠高。大學生被認為是“天之驕子”,真正入行的大學生總數不算多。從業者現狀、觀念與實際需求之間的矛盾,反映到市場上,就是雇主需要承擔高工資和高中介費,才可能找到略高于行業平均服務水平的人。
成本高、供給少,決定了現在只有少數家庭才用得起“高端家政”。然而,對高品質家政服務的需求是普遍存在的。人社部將“家政服務員”定義為從事家務料理、家庭成員照護、家庭事務管理等工作的人員。
艾媒咨詢發布的《2022—2023年中國家政服務行業發展剖析及行業投資機遇分析報告》顯示,2015年至2021年,中國家政服務從業人員數量規模逐年穩步增長,其中約90%的人員來自農村地區。2021年中國家政服務人員數量為3760萬,同比增長7.30%。但目前家政服務行業人員缺口仍然較大,存在供不應求狀態。
調研數據顯示,家居保潔是中國消費者最常使用家政服務的場景,占比達到64.8%。此外,家庭收納整理、搬家、家裝保養、母嬰護理或月嫂服務也是家政服務消費的熱門項目,占比均超三成。近年來,家庭收納整理成為繼保潔、搬家、母嬰護理等之外的又一熱門項目,而整理收納師作為一種新興職業,負責以更合理、更有效的方式打理家政事務。
正因為如此,在社交平臺上,網友對這些年輕、高學歷保姆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掛羊頭賣狗肉,
“家政”變“家教”
一說起高學歷家政阿姨,很容易讓人與假借“高端家政”之名開展課外培訓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還記得那個“名校畢業生求職保姆、月薪3.5萬元”的熱搜嗎?雖然這則廣告因虛假宣傳被市場監管部門罰款20萬元,但它反映的所謂“高端家政”市場真實存在,其中又以能輔導孩子的“學習型”阿姨居多。她們學歷大專起步,平均本科,不乏“985”等名校畢業生,甚至還有“海歸”、碩士。
《法治日報》記者在多個家政服務類APP中,以“家教”“授課”“數學”“英語”等關鍵詞進行搜索,均未顯示相關商戶。但在另一個APP中檢索時發現,有商戶提供英語私教輔導,服務類型為四六級、考研、專升本、成人高考等。
記者打電話詢問對方后得知,除了成人外,他們還可以給中小學生補習外語,一個半小時收費300元至500元。輔導老師均畢業于外國語大學,如果有其他學科補習需求,平臺也可以幫著介紹。這些老師有的一直從事課外輔導,有的是學校的老師,在校外做兼職。
王洋表示,有些家政平臺上的書法、鋼琴、小提琴等課外興趣輔導班,實際上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進行的仍是語、數、外等學科類課外輔導。
記者與社交平臺上提供家政服務的一些賬號進行溝通,對方表示,可以按照記者要求提供年輕、高學歷的人來進行“家政服務”。這些保姆的簡歷雖然沒有網上宣傳的那么“厲害”,但輔導孩子功課還是綽綽有余的。對方還表示,為了避免被封禁查處,他們都以“家政”“成長陪伴師”等對外宣傳,但主要任務還是輔導孩子功課,為孩子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
北京瀛和律師事務所律師孫超說,不可否認的是,家政從業人員中也有一部分是真正的高學歷人才,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們中大多數是在“高學歷家政阿姨”的頭銜下,做著學科類課外輔導的工作。
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周詳說,以“家政阿姨”等名義從事學科類課外輔導的家教活動不符合“雙減”政策,是一種變相違規校外培訓的形態,加重了家庭經濟負擔,增加了社會焦慮,需要相關部門進行嚴格監管和查處。
違規培訓,要標本兼治
治理學科類的校外培訓,本意是給孩子減負,緩解家長們的焦慮。家教披上了“高學歷家政”的外衣,無疑是在消解“雙減”政策效果和教育制度的嚴肅性,影響教育主管部門的公信力。如果不加以嚴查嚴管,堵住漏洞,對經濟條件較差的家庭是更大且更隱蔽的不公平。
2021年9月,為指導各地堅決查處學科類校外培訓隱形變異問題,教育部辦公廳印發《關于堅決查處變相違規開展學科類校外培訓問題的通知》。通知提出,違反培訓主體有關規定,證照不全的機構或個人,以咨詢、文化傳播、家政服務、住家教師、眾籌私教等名義違規開展學科類培訓,應依法依規予以查處。
披著家政外衣的家教為何難以徹底清除?
孫超認為,現實中“私人家教”進行校外學科類培訓,往往采取“一對一”“住家”等形式,以“高端家政”“家庭管家”等名義為掩護,極具隱蔽性、分散性、多變性,在培訓對象、培訓內容、培訓時間、培訓地點、培訓方式等方面都很難界定。
有評論指出,對以“高端家政”等名義為掩護的學科培訓,要堅持標本兼治。強化部門協同,壓實各方責任,強化監管執法。教育相關部門要嚴肅查處,市場監督部門應協同監督,對于某些機構擴大經營范圍、從事學科培訓的違規行為進行清理和處罰。通過社會各界積極宣傳,讓相關主體更好把握“雙減”的內涵、意義及國家關于減負的相關政策規定。
一方面要規范市場,對違規學科培訓、變相學科培訓行為進行監管整治;另一方面,還需從源頭上減少培訓需求。學生家長應樹立正確的教育觀和成才觀,要認識到身心健康、能力興趣等是比學習成績更重要的財富,從而讓學生學習回歸校園,讓孩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資料來源:中國教育報、北京晚報、法治日報、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