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一口春風，就可以活命( 組詩)

馮巖

缺席者

雪在房前屋后下起來的時候

等待一場盛宴的人

像發生一次事故

成為缺席者

雪與飛起的車輪發生摩擦

把原有的底色弄臟

混合了灰塵讓不習慣看臉色的人形成習慣

污水踩在腳底發不出聲音

與真實謊言一起沉溺

佯裝笑臉的人堆不出冬天里那個頑皮的雪人

怕天一暖心就化了

凍土

落葉覆蓋凍土，陽光制造假象

一只蝴蝶在緩慢地拍打一下翅膀

為季節畫上無法解釋的驚嘆

走過季節的生命留下大地最后的尊嚴

隱藏的故事在凍土下面凝結

各種面孔像凍過的抽象四分五裂

三九天的緘默與土層不謀而合

封住底線，吞下秋天遺失的喜怒哀樂

一個背影縮短了食指上的認證

深埋于凍土之下

模板

裝上大自然的色系

離地三尺涂白。根須在凍土里緘默

黢黑的枝干透出骨感美

燈光調和出底色潤沉下日月星辰

隨影跳動的心容納所有給定的模板

鵝卵石踮起的高度打破僵局

在細軟的沙灘沖洗淤滯

帶不走的沉下，一遍一遍接受潮汐

在磨平的棱角處變咸

下雪了

下雪了，我拍打掉肩上的

只留下路燈下紛紛揚揚地飄

斜射，與車燈發出的光形成角度

卻在各自的空間里下落

像等待曾經漫不經心的人踩出雪中的痕跡

歸。在匆匆的腳步里

這紛揚的雪要飄向何處

那一速光呆呆地落在原地

只有黑黢黢越冬的樹數著落雪下墜的速度

仿佛慢下來的時光追趕離去的親人

迷亂，遙遙無期

鏡像

伸開兩臂把頭倒懸

一切事物凌駕于身體之上

不敢走神，怕一不小心戳斷哪根骨頭

打開的胸腔凌空顛倒的想象

靜默。空氣擠壓呼吸也擠壓倒懸的身體

不管對或錯，在逆境中也要喘上一口粗氣

活命

喧囂的光擠進門縫更加刺眼

把黑暗的角落顯得更黑

像那個摁上的指紋成為呈堂公證

把真假顛倒的事實蓋得嚴嚴實實

一個噴嚏反轉了鏡像的事物

還原了視野里的反差

翻轉的事物又順理成章地翻轉回原點

素顏

秋風起時，一些還有想象的樹葉便匆忙

落下

一層白覆蓋另一層蒼白

升起的陽光拯救收縮的生命

打包的行囊隱藏人間的事事

用裹緊的風衣給發涼的身體留一點暖

滾動卷曲的樹葉尋找另一個家園

落葉歸根吞下自知的冷暖

雪白的冬天覆蓋眼里的靜物

靜下來的美就像從未上過妝的童年

發出童心的脆響而有經年的質感

折疊

那些折疊的故事在陰雨天像散開的云

在指尖旋轉，捅一下就散開

彩虹像一座橋，從一端搭到故鄉

長滿雜草的河畔留下嬉戲的童年

歡笑聲隨波逐流

陽光依舊把折疊的時光打開

一張紙布滿皺紋的臉還原若干年前的初心

凋謝的牙齒，說出夢里的囈語

記憶像穿越時光的寶盒

即使折疊也會肆意迸濺

一滴露放大一根草深扎泥土的根

在冰上行走

要小心黑下來的夜晚月光反射

移動的光標不是唯一的方向

前行，步履維艱。其實也不用慌張

暗處發出的光都可以指證反射是一種誘惑

冰凍三尺，如腳踏實地

湖心是一個360 度廣角空間

就如在冰層之上有太多奢望從視線里闊出

夏夜不能抵達的都在輪回中驗證

一個事實和一個向往有時間量變的曲線

讓站在冰層之上的人把紐扣扣緊

像孩童一樣從此岸到彼岸

沒有休止符

南山

本地人都知道南山的位置

山不高，有青松和翠柏

肅穆里有鳥鳴和風聲

偶爾有一炷香伴著一束花飄起香味

在喧囂的都市有了人間的生息

城市的喧鬧給一座山留下空白

從泥土里喘出呼吸

一座城市有人間的燈火

也有舊時光里抹不去的記憶

夢是還原遺失的記憶

在城市的另一端的南山上

此起彼伏

藏

夜把攥緊的拳頭松開

影子放大

無數個點聚集又擴散

白日夢讓失眠的人壘起一道防線

想象爬上月亮越升越高

跌進山后面

炊煙把無動于衷的人喚醒

把隱喻的故事藏起來

等待星星出來連同說不出口的屈辱

和盤托出

我原諒了一滴水的狹隘

我一次次退讓卷起的波浪

怕生澀的咸味濺濕被海風掀起的衣袂

露出被吹疼的心

海水，一次次涌上岸

驚喜的人一邊笑一邊后退

海水以嬉戲的方式

收回潮汐付出的使命

給那些急功近利的人一個退路

我原諒一滴水的狹隘

或許，我也是其中的一滴

無法從寬容中分離

只是我習慣了隨波逐流

把棱角隱藏在磨圓的石頭里

只要有浪，我看到的都是匯聚后的一滴

分不清，哪一滴是我

哪一滴是我曾經看到被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