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里利
此樹無香,不要抱有癡心妄想。
樹葉綠起來艱難,轉瞬又把綠色用盡
只能留著枝丫,給不講道理的鳥兒筑巢
有一個略顯滄桑的樹洞,裝他人的秘密。
我不需要,我已將秘密全部傾倒出去
別人早已經捏住了我的七寸
要解救自己實在是難;最終
那粗大的軀干,讓樵夫砍伐
破衣爛衫不是什么好日子。
此后,這座大山依然會迎來獵人
和茶客。茶客上山找觀音
要在觀音面前彎腰說話
獵槍不肯走空,只需一聲槍響
群鳥往天上逃走,整座山受驚
然后傾斜。這樣,觀音也要扶正自己了。
這樣的天空還陰著,風就沖過來了
路線多變,很是詭異。地上的樹葉
胡亂地轉圈。如此厲害的風
大地的胸膛都被吹毛了。站在山頂的人像
雜亂的松樹,頭發被風吹得凌亂
看上去沒有根基,令人揪心。
黑頭發的他仰脖喝下一杯酒
肢體語言猶如向天致敬——
他抬頭看的天空,已經有人將其描述成“一片空白”
吞咽下的烈酒,應該已在他的五臟六腑燃燒。
我無法窺探他的骨頭和血液
他必須比其他人更好,我贊美他才有意義。
太陽掛穩在天空,風不再吹
男人們談論起獅子和山巒。一些善意的笑聲
在林間模糊響起。一切歸于平靜
無風,無雨,雪山在遙遠的西北方向。
家族祠堂,雕梁畫棟,這是將家底都抖摟出來了。
戲文被梅雨浸泡,又軟又低,也是江南的 面相。
男男女女決定讓自己走入角色的身體里
一會兒是陽間的人,一會兒與他分離,永不相見。
誰誰誰,誰呀?拒絕進入一具軀體
就是拒絕承認一個王啊!
三弦的響聲慢慢悠悠,多少人適應了它
多少人對它充耳不聞。
有人指認每一個角落,說它們濕氣濃重
他的每一個關節都痛了
“梅花也是痛的?!?/p>
淋雨的人走小巷過石頭橋——
在雨中不必打傘,雨水剛剛拜了佛,甜絲絲的。
他受得了這戲音的折磨,愿意聽這佛的規勸。
廟宇外的蟋蟀,你應該放它一條生路。
陽光來了。欄桿上的菱形圖案
被投影在地面,有了第二副面孔
它們是暖的。一雙腳踩上去,腳也暖了。
沒有風,肯定沒有,能夠證明風存在的跡象
沒有出現。胖胖的小鳥在叫
從早上持續到現在,這個多嘴多舌的叫囂者
旁若無人。假如沒有它
這是個安靜的下午——沒有誰前來尋仇
每一天都平安,這真是一個奇跡。
流竄的太陽攪動起一股風,它的影響力
建立起來。鳥又開始叫,它有那么多的宣言
需要廣而告之,它的體溫和這個下午的溫度
也是不相上下。
天空可能由一塊鉛錠構成,我指的是那一天
風刮著冬天,幾乎成為冬天的雄鷹
人依然離天很遠,離地太近。
雪花落了下來,它參加了風組織的起義軍
猛烈地吹向房子、電線桿、樹木
將鋒利的灰暗吹向人間。在這之前
我習慣將雪花看成一名悲劇者
這可能是一個誤判。
河流的冰面下,依然有細微的聲響
有浩蕩的寒風掩護,不會有誰被暴露出來。
狂風中一座房子的木門,就是一位英雄好漢
擋住了世間所有的侵略。室內
有人堅守著小小的一方陣地
水被凍結在樹杈、屋檐,我們稱它為“冰”
當我們這樣稱呼它的時候,即是忽略了它 的自由。
那么冷,適合每一個人失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