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南第一個共產黨員王子青

■ 袁士堅

王子青（1903-1938），原名王維廉，又名王紀東，出生于河北省磁縣岳城鎮一農民家庭。幼時入私塾學習，后來鎮上有了學堂，王子青又到學堂學習。11 歲時，因成績出眾，獲得“儒童供事生”稱號，被鄉親們譽為“神童”。

1916 年，王子青考入省立永年十三中學，1917 發生了蘇聯十月革命，使他受到馬列主義的影響。1919 年北京爆發了五四運動，王子青立即從學校趕赴北京投入到運動之中。這年暑假，他與回鄉的大中專學生一起在磁縣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反帝反封建運動，他們演講、演戲、散發傳單，表現了極大的愛國熱忱。

1921 年底，王子青在北京加入中國共產黨。他首先創建了黨的外圍組織——“人生改進會”，任會長，其成員發展到邢臺和保定。他常在會員大會上啟發大家要樹立歷史使命感，他說：“我們既然生在了這個祖國和人民多災多難的時代，那么，改造社會造福人民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我們的肩上，責無旁貸，我們只有義無反顧，奮斗下去！”該會成員多數后來成為共產黨員。1922年12月，王子青組建了黨小組，這是直南（1928 年前河北省稱直隸?。?7 縣中第一個中共基層組織。到1925 年，成立了中共磁縣特別支部，王子青任特支書記。1926 年，磁縣縣委成立，王子青任縣委書記。

磁縣特支和縣委都直屬北京區委（后改北方區委）領導。為了便于與區委聯系，為了在北京的磁縣籍大學生中發展黨團組織，王子青對父親謊稱自己在外經商，需要資本，他父親典地賣房，給了他一筆款，他用此款在北京石附馬街54 號租了一套房子。這套房子便成為本縣在京大學生的公寓，也是他與北京區委的秘密聯絡站。

根據北京區委的指示，王子青動員了一批共產黨員加入國民黨，并于1926 年秋，他在岳城主持成立了國民黨磁縣執行委員會，并任執委會常務書記長。所以王子青又是磁縣國民黨組織的創建人。

磁縣位于河南、直隸兩省的交界處，是軍閥拉鋸戰的中心地帶。軍閥頻繁地要糧派款，地主豪紳趁機強取豪奪，使廣大人民饑寒交迫，妻離子散。縣委成立后，決定立即開展斗爭。王子青回到家鄉岳城鎮，在這一帶幾十個村莊，迅速建立了農民協會，在農協領導下，成立了算賬委員會。經過算賬斗爭，僅其中五個村莊統計，就清查出村長等貪污款項4000 多元，這次清查出的貪污款全部退還給了農民。當時正值春節來臨，廣大農民分到糧食揚眉吐氣，過了個歡樂的春節。正月15 日晚，王子青組織四鄉2000 多名農會會員，每人手執燈籠一把，在岳城鎮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游行，以慶祝這次斗爭的勝利，它推動了全縣農協運動的發展。

這一時期，直南、豫北廣大農村會道門組織發展到了鼎盛時期。根據上級指示，為了把會道門這股強大的武裝力量引導到革命的軌道，王子青親自到紅槍會總部，與其首領朱玉福談判，并派黨員打入林縣天門會總壇。

在中共黨組織的正確領導下，林縣（今林州市）、臨漳、武安、磁縣等4 縣的天門會、紅槍會、大刀會聯合起來，向軍閥作戰。一舉擊潰了奉軍駐岳城的騎兵旅兩個營，繳獲了大批槍支、彈藥和馬匹。同時襲擊了岳城警察局。5 日后，第二次作戰，又將奉軍駐磁縣車站的一個團擊潰，從而有力地支援了北伐軍。

是年6 月，王子青又到肥鄉縣（今肥鄉區），爭取那里的會道門。他親自做農民斗爭的代表人物李吉瑞的工作。他對李說:“肥鄉有‘紅槍會’‘一心會’‘黃沙會’等6個主要會道門，絕大多數成員都是工農群眾，是一股很大的反軍閥反土豪的力量，我建議你去組織他們，干一番利國利民的事業。”李吉瑞在王子青的激勵和指導下，首先打入“黃沙會”當了首領，接著一個一個做工作，終于把5 個會道門聯合起來，成立了聯合總會。王子青為總會擬出很有號召力的口號：“天下農民一家，不要互相殘殺，聯合起來反軍閥，有吃有穿要當家。”經過精心準備后，李吉瑞率領各路會道門武裝，包圍了肥鄉縣城，只一天就攻進城內?？h長嚇跑了，劣紳被處決了，李吉瑞擔任了聯合會民團總團長，主持縣政，廢除了苛捐雜稅。

正當國民革命轟轟烈烈發展的時候，蔣介石、汪精衛先后叛變了革命，瘋狂殘害共產黨員，中共被迫轉入地下。這時磁縣縣委與省委失掉了聯系?？h委決定派王子青去找省委，他千里跋涉，趕到天津，幾經周折，找到了省委。

中國共產黨于1928 年6 月在莫斯科召開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王子青以正式代表身份出席，被編為“13 號同志”。六大期間，王子青對每項議題都作了理論聯系實際的發言，特別是農運問題，他有許多獨到的見解。毛澤東沒有出席大會，并在會前被解除了政治局候補委員職務，中央一位負責同志在報告中說，毛澤東關于貧農富農和中農的劃分是非馬克思主義的。討論時，王子青明確地說：“我以為毛澤東同志的分法是比較明白的，而××同志的分法我卻尚未聽明白，我不懂……”表現了胸懷坦蕩，無私無畏。他指出地主也有大中小的不同，要區別對待，要有不同的政策。對雇農和佃農都要作具體的分析。

王子青回國后，及時向直南的黨組織傳達了六大的精神，并于第二年春領導了磁縣八里鋪、甘草營一帶大規模的農民抗稅、抗捐、反差役的斗爭。磁縣國民黨政府派巡官帶領50 多名武裝法警前去鎮壓。王子青發動四方的農協會員，手持農具，把法警打得落花流水，奪得許多槍械和馬匹，還捉獲了警官和五名法警，迫使地主豪紳和縣政府全部答應了農民的要求。

這次斗爭，是磁縣黨組織領導的一次規模最大的農民斗爭。

不料，磁縣的大好形勢，使省委沖昏了頭腦。在“左”傾思想指導下，從1930 年初開始，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省委一直把磁縣作為搞武裝暴動的重點。

1930 年春，省委派代表到磁縣組織暴動，一開始就受到王子青的抵制，但省委代表認為磁縣暴動的條件已非常成熟，決定舉行五一全縣暴動，并成立了暴動行動委員會，委員會的書記和總指揮都由省委代表擔任。王子青任委員，是岳城一路暴動的負責人。

王子青對暴動雖有不同意見，但黨的決議他仍積極認真執行。岳城是他的故鄉，是磁縣黨的發祥地，黨的力量較強，又有工運農運基礎，加之王子青的深入發動，精心策劃，于4 月30 日晚，暴動爆發了。岳城鎮及周圍幾十個村莊的暴動隊伍，首先繳了本村的地主，然后匯合起來攻占了岳城鎮。隨即去繳民團，但民團已經逃跑，暴動隊伍將糧行的糧食分給了群眾，還砸了“貴興號”雜貨鋪。黎明前，王子青率隊離開岳城鎮，去彭城會合其他3 路暴動隊伍。行進途中，發現人數大減，又看不到彭城方向預定的烽火信號，王子青感到情況不妙。他意識到這次暴動將會產生的嚴重后果，為了保存革命力量，他毅然決定埋藏，解散隊伍，暴動骨干進行隱蔽。

因其他3 路均未拉起隊伍，所以歷史上稱這次暴動為“岳城五一暴動”。但整個暴動是失敗了。

敵人很快進行報復。反動民團包圍了所有參加暴動的村莊，暴動骨干12 人被捕，九人被慘殺；王子青被重金懸賞緝捕。他一面躲避敵人的搜尋，一面又讓父親賣掉了自家的土地、房屋和所有能賣的家具。他將妻子送來的這一大筆錢，完全用以撫恤烈士、營救被捕人員和解決被開除工人的吃飯問題。

對于這次暴動所帶來的嚴重后果，省委并沒有從中吸取教訓，相反，為了繼續推行“左”傾盲動主義，給王子青扣上“右傾、動搖”的帽子，并給予黨內取消黨籍100天的處分。緊接著又組織了五卅暴動、六一四暴動，自然也都失敗了。

1930 年6 月下旬，直南特委成立，王子青任特委宣傳部部長，翌年4 月任特委書記。

直屬特委管轄的范圍包括河北省的南部、山東省的西部和河南省的北部，共60 多個縣的廣大地區。王子青化名王紀東，他的足跡遍及全邊區的城鎮和鄉村。他極善于宣傳鼓動工作。

在王子青為首的直南特委領導下，直南廣大地區的工運、農運、學運，風起云涌，此起彼伏。首先是磁縣六河溝煤礦、彭城瓷業工人斗爭蓬勃興起。煤礦工會在1931 年春季兩次反“欠資”罷工勝利基礎上，1932 年5 月舉行了萬名礦工罷工，要求增加工資，罷工取得勝利。秋天又掀起更大規模罷工，并有了明確的政治目的，就是支持南方紅軍反“圍剿”，阻止敵人南下。王子青親自指導了彭城至馬頭一帶運瓷小車工人大規模罷工，堅持了4 個多月的斗爭，使資本家不僅取消了對工人的殘酷剝削手段，而且賠償罷工工人工資7000 多元，并向工人賠禮道歉。

從1932 年開始，永年、曲周、雞澤、肥鄉等縣革命斗爭也進入活躍時期。王子青親自到他的母校永年十三中學等黨的活動中心進行指導，使學潮、農運和反日斗爭有機結合起來，學潮驅逐了反動校長，農運進行了抗稅、抗債等斗爭。與此同時，邢臺、南和、任縣、南宮、巨鹿、威縣一帶也掀起斗爭高潮，農會、長工會、短工會各種組織不斷建立。斗爭也全部取得勝利，解決了農民的實際問題。如隆平縣黨組織領導農民斗爭，迫使縣政府廢除了向農民攤派的8000 元款項。任縣農民斗爭結果是，長工工資由每年28 元增加到36 元，短工工資由每天八角增至三元。還有平鄉和濮陽10 萬鹽民的斗爭也取得了勝利。

直南各地燃起的革命火焰，提高了群眾思想覺悟，擴大了黨的影響，積蓄了革命力量，完全符合六大的路線。對此，河北省委在1932年8月16日致直南特委的指示信中，也給予了充分肯定。但是，又認為“直南的黨還是跟不上客觀形勢的發展，黨內存在著濃厚的右傾機會主義……”其表現就是“在直南開辟游擊戰爭，創造蘇區紅軍的客觀條件完全成熟”的情況下，直南黨由于富農路線的阻礙和領導同志機會主義的動搖，而沒有堅決創造新的蘇區與紅軍。

接著省委巡視員到直南，強調應“立即發動磁縣的游擊戰爭和準備暴動”。9 月中旬，省委又派代表到磁縣，決定以小車工人為主力，舉行全縣武裝暴動，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直南游擊支隊。10 月4 日晚，暴動舉行?？墒歉魈幈﹦雨犖閰R集后還不足百人，被拉往西山打游擊，隊伍到了西部白龍廟山上，剩下幾十人，立足未穩，即遭到各地民團四面包圍，暴動領導人王維綱、唐壽山、馬戴等20 人被捕，兩人犧牲，使磁縣黨組織受到很大損失。

同志們的被捕和犧牲，使王子青顧不得被扣上什么帽子，給什么處分，決心在黨內“左”傾路線進行斗爭。他嚴正指出:根據敵強我弱的形勢和的情況，黨本應處于隱蔽狀態，從發動日常斗爭做起，爭取群眾積蓄力量。他指責省委代表：“你們太注意軍事部署了，不知道日常斗爭是不夠的?！奔词垢阄溲b斗爭也要“縮小范圍”。王子青的這些話。被當作典型的右傾言論報告了省委。

光明磊落的王子青親自到省委匯報，進一步申述自己的觀點。特委的同志為他捏著一把汗。出乎意料的是，不久省委作出的《關于直南工作的決議》，對直南黨的領導給予了高度評價，“決議”幾乎全部敘述了直南黨領導的罷工斗爭，抗稅抗捐抗債斗爭，以及所取得的勝利。“決議”批評了省委代表“放棄工農群眾斗爭，脫離群眾斗爭，不在斗爭中產生游擊隊，陰謀式的奪取，完全是軍事投機，這是磁縣游擊運動失敗的根本原因?！睕Q議還指出：“特委負責同志說‘要縮小范圍，太注意軍事布置了，應當從日常斗爭做起’，這是正確的。”王子青任直南特委書記3 年整，在與黨內“左”傾路線斗爭中，創造了直南革命的輝煌時期，但他仍然被調離。1934 年4 月，王子青被調往省委工作。他以省委代表身份到冀東的豐潤、玉田、唐山、遵化一帶，指導那里的武裝起義。

1935 年，王子青調中共上海中央局工作，但不久，因叛徒告密而被捕，被押解南京。王子青經受了嚴刑拷打，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上海中央局內部有奸細，必須向黨中央報告。一種責任感驅使他決心設法逃出去。這時王子青的各種社會關系也在進行營救活動，使他的計劃能夠傳遞出去。于是在江南鐵路工作的幾位同鄉（有他發展的黨員）做好了接應的準備。王子青經過精心策劃，騙得特務隨他去抓人，他趁隙甩掉特務，一氣跑到南京附近的銅井車站。接應的鐵路工人，迅速將他推上機車，徑直送他到開封，又經艱難跋涉，終于回到了他的根據地直南特委。他向特委匯報了他調到省委和上海中央局的工作情況以及他被捕和逃出的經過，并提出去延安向中央報告的要求。

特委經過研究，認為直南的黨組織沒有因王子青的被捕而受到任何損失，應予信任，于是交給王子青“交通員”的工作。

王子青于1937 年11 月到了延安，進入中央黨校學習。他渴望提高自己，早日奔赴抗日前線。同時，他向中央組織部反映了上海中央局的問題。但那個竊據了中央情報部部長兼中央黨校校長的康生大搞冤假錯案、陷害優秀干部，黨的許多優秀干部被他定為叛徒、特務、國際間牒，并進行秘密處決。王子青也未能幸免，時值1938 年3 月。

直至全國解放，不見王子青歸來，家鄉人民不安起來，鎮黨委也焦急起來，于是直接致函黨中央。1950 年5 月盼來了周恩來總理的復信，但信中說:“王子青同志已經犧牲，要好好照顧他的家屬?！奔亦l父老悲痛不已。

1991 年4 月2 日，在中共中央組織部的關懷下，河北省委組織部在晉冀魯豫烈士陵園為王子青烈士建立了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