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陳婷筠 內心嬌柔卻生裂帛金石之聲
——婷筠書藝賞析

◆詹鄞森（福建 龍巖）

婷筠的書法，是苦難中磨礪而出，也是從文化中浸潤出來的。靈氣，是婷筠書法的靈魂。讀者能從她的一撇一捺蠶頭雁尾中窺見其遙遠的浙南鄉村文化背景。她的書法全然沒有一般所謂書法家的匠氣，沒有一般江南女子的柔弱、嫵媚、娟秀、脂粉氣息，有的是剛烈、豪邁、遒勁、雄渾的蒼涼氣象。

婷筠書法，最適合匾額、牌坊、楹聯上使用，因為力透紙背、入木三分，像枯枝拗斷、玉帛撕裂、金石雕鏤。正如她在散文詩《情花》中所寫：“你送來的春里，是世間最柔軟的綾羅綢緞，是人間最妙曼的姹紫嫣紅，是莫扎特演奏最澎湃的旋律，是貝多芬指間最婉轉的音符。”《海峽導報》曾刊發過一篇《草根女子：苦難給我力量，終獲冰心散文獎》的報道，幾句導讀，就已讓讀者觸目驚心：幼年家庭深陷的災禍、親人的突然亡故，讓婷筠經受了生活的磨難，放牛、割稻子、賣冰棍、擺地攤、賣快餐，她樣樣干過。即使生活窮困至極，她依然堅持不懈、數十年如一日地“看書，寫點東西”，終獲冰心散文獎。她的作品有質感痛感，字里行間流動著字字血、聲聲淚，令人不忍卒讀，那些由血和淚組織起來的文字，不敢輕易撕開，每一句都帶著切切的傷痕。因而，她的文字、她的書法，是在苦難中磨礪的裂帛與金石，經過淬火，淬火中去除一切雜質之后，剩下凜冽的寒光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如是經歷的婷筠，似乎注定了她一生的不凡，她從幼年至今，從不屈服于命運。成年之后，她雖然只經歷了半年不到的魯迅文學院生涯，但幾十年來，她讀了大量的經典著作，并從先秦至近現代的典籍中汲取文字的力量，在古今中外的名著中汲取營養，孕育自己的思想高度與深度，從而不斷成就著她的文學創作。她相繼出版了散文集《歲月追風人》《月上柳梢頭》《追夢霞滿天》《人約黃昏后》《夢回花間有呢喃》和詩集《眉眼盈盈處》等，除了獲得冰心散文獎的崇高榮譽之外，同年又摘取了在散文界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老舍散文獎。她說，是文學的光芒，照亮了她人生的道路，賦予了她精神空間，讓她能夠有活下來的勇氣。她總能以悲天憫人的心去度及他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圍，愿意傾心幫助弱勢群體。作為一個無黨派人士，她熱心社會公益，創辦企業生產的暖寶系列產品，贏得社會一致的好口碑。作為一名作家，她認為自己的文學創作，面臨著如何進一步突破和提升的問題，在稍事休整后，她重新出發，因此又將藝術追求轉向書法領域。她每天癡迷臨池，經常在書案前一站就是七八小時，甚至十幾小時，樂此不疲，晝夜連軸轉，不知東方之既白。她的書法作品頻頻獲獎，自謔“孕育”出了敝帚自珍的寶貝孩子：《婷筠嬉墨》《婷筠書法》作品集。她的恩師、原文化部部長、中國文聯主席、有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王蒙先生，欣然為她的多種版本作品集題寫書簽，贈以“隸書文心，婷筠書法”“追夢霞滿天”“彩云不邀春也來”等詩句，勉勵她更上層樓。

婷筠的書法、書風，可以從清代的書壇大家鄧石如、伊秉綬、金農、何紹基、趙之謙、吳昌碩等找到源流根底。與其說篆隸、魏碑古風兼具，以古雅遒勁、峻實拙真的書風和鮮明的辨識度，獨樹一幟，驚艷書壇，不如說她的書法藝術，是底層生活的饋贈，融入了她獨特的人生經歷，是生活的淬火，是對書藝獨特個性的理解和超越。婷筠書法，喜歡寫自己創撰的短句、妙語、哲言，這也是她對社會、時代的觀察與思考；她的詩句、楹聯、牌匾的內容，似乎總是隨手拈來，卻文氣才情四溢，真所謂剛柔并濟，蕙質蘭心。看她揮毫，筆筆有力，氣勢雄渾，集粗、重、拙、大、厚為一體，線條變化自如，粗中有細，寬博大度，筆墨雄強，厚重拙樸，有廟堂之莊嚴，又見文氣高雅。她不求詭異，恪守勻稱規整，嚴謹穩實，既老辣奇拙，又大璞大雅，墨跡之間的張力撼人心魄，直逼須眉，頗具大丈夫氣韻，縱觀秦漢隸書魏晉章草唐宋行楷，婷筠的隸書卻自成一體，獨立風范。

我與婷筠的結識，只因年前與她一同陪同王蒙的太太單三婭女士造訪閩西。她們在龍巖回廈門的途中，談笑風生。王蒙看了太太發去的照片評論道：月半了。那是她倆在瞿秋白書院的合影，單三婭女士不無得意地說，月半了是引用王先生與“小情人”的游戲。而小情人是指王蒙的女兒，小時候最愛與爸爸拆字娛樂。一位中國文壇的宿將，有情有義有童心。他們在酒酣宴散、相挽于夜幕下，婷筠不無感慨地說：“一個女人最驕傲的事，是無論活到什么份上，依舊能夠讓男人兵荒馬亂。”“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許多人都誤以為婷筠的書法是出自男兒！而這位優雅窈窕的江南女子，內心卻無限嬌柔，而書法更是她萬種風情中的一片翠綠，刻進她眉宇間的骨氣、融進她血液里的堅強，都被她高雅的書藝審美演繹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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