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周/山東
我在復制著日子,生活在復制著不完整的我。
四號線在那段被截取出來的時間上,從來都擦不去。機器好似從未停止過運轉,我一直在目睹這樣的奮斗,從未提出過質疑。那些“隆隆”的噪音被習以為常修飾得了無痕跡,我像極了一個醫(yī)術精湛的外科醫(yī)生,可以獨立完成視覺和聽覺的雙重摘除術。我背著冷漠跟四號線相處。
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綠色了,在這個茂盛的夏天這是不正常的。你要知道,在與陽光做對的日子里,我們辨不清顏色。
夜里的天空也是藍色的,你得相信我啊!
可現在,我把天空的藍確認成了黑。
我模仿著加入酵母的面粉,在溫度和水分以及白砂糖的供養(yǎng)下,去膨脹,去填滿那些等待的盒子,然后去偶合一場大火,一場冷藏,一場粉身碎骨。
我拒絕品嘗裹著面包糠炸出來的食物,那些破碎足以讓醒來的我一直懺悔。
在出走之間,所有人都背著故鄉(xiāng)。
每個接近黃昏的點,伴著下沉的顏色,用蘭州拉面的紅油來給我這一臺機器潤滑,等它形成習慣,用它沖掉了另一個習慣,我才逐漸安靜。原來在生活的開始,那些生料的刺所扎的疼,只不過是現實無意的一聲招呼。到此,我連一些后知后覺、幡然醒悟,諸如此類的提醒都感激涕零。
他們比我還要遠,遠到不可以想念的距離。
遠到直至錯認故鄉(xiāng)。
異鄉(xiāng)人的味道,我們避而不談,卻各自舔舐血淋淋的傷口。如此,他們算不算以這種表演來過活?我們在別人的故鄉(xiāng)上在咀嚼一種共鳴性的疼。
那是一種血脈的誠摯,教給我們善良。
我還是把夜里的那只暗燈關閉,然后睜著眼睛看夜晚熟透。
姐姐在這里多年了,她怎會不知道異鄉(xiāng)的風聲大,這靠海的城市,每場撞進夢境的浪濤,都有驚醒的勢力,只不過我們都閉口不談,無用之事。
時間催發(fā)的事故一直蔓延,各自生長之后的嬗變使得習慣發(fā)生變異。
姐姐,我們返鄉(xiāng)的途中開始有一種膽怯。
姐姐,你回來的時候我只想跟樹林那只孤獨的鳥兒對話,我在天空無盡的藍或黑中,讀盡了它的落寞與歡喜。它比我們更熟悉我們的過去,它比我們更清楚我們的成長,它面對這長大過程中的每次裂變,也避而不談。我們偽裝的時候,偶爾會聽到幾聲鳥鳴,清脆、決絕。
姐姐,我把所有的細胞都進行置換。
用一個天堂去換另一個天堂,把自己歸還給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