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鐵明 葉 馨
齊齊哈爾大學
鄂溫克族是北方跨境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俄羅斯和中國,中國的鄂溫克族主要生活在內蒙古和黑龍江,新疆地區也有少量分布。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21》統計,中國境內,鄂溫克族的人口數為34617人。鄂溫克族是一個有語言而無文字的民族,除鄂溫克語外,還使用漢語和蒙語。在我國境內,鄂溫克族分為索倫部落、通古斯部落和使鹿部落。1958年3月,根據鄂溫克族人民的意愿,三個部落被統一為鄂溫克族,意為“住在大山里的人們”。同年8月,鄂溫克族自治旗宣告成立。鄂溫克族自治旗位于呼倫貝爾大草原東南部、大興安嶺西側,地處高緯度地區,年平均氣溫為-0.9℃。
鄂溫克族的三個部落由于地理位置、生產生活方式的不同,發展出了各具特色的服飾文化,三個部落的服飾多采用獸皮材料,形制上不盡相同。從前的鄂溫克族長期生活在寒冷地區,以狩獵、游牧生活為主,出于防寒保暖、防潮等實用目的,靴子成了鄂溫克族人必不可少的傳統足服。之所以在眾多鄂溫克族傳統靴子中選取了“索黑溫特”作為研究對象,一是因為“索黑溫特”是鄂溫克族的傳統靴子之一,具有典型特征。但目前學術界尚沒有針對鄂溫克族傳統靴子開展的專項研究,在中國知網等數據庫中均未找到相關文獻材料,在鄂溫克族相關書籍中,鄂溫克族傳統靴子僅作為傳統服飾的組成部分簡要介紹。二是因為在2020年1月發布的《擬列入第七批呼倫貝爾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共31項)》中,鄂溫克族“索黑溫特”制作技藝被列入其中。三是由于聯系到了“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非遺傳承人,為研究提供了契機。
如今,鄂溫克族傳統靴子逐漸被現代鞋靴所替代,掌握鄂溫克族傳統靴子制作技藝的人越來越少,且年事較高。口口相傳是鄂溫克族民族文化的主要傳承方式。筆者接觸到的非遺傳承人多數使用鄂溫克語和蒙語,漢語掌握程度不高。本文基于前期調研,梳理出鄂溫克族“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傳承概況,并對其保護措施提出了相應的建議,希望能為“索黑溫特”的傳承與發展盡一份微薄之力。
鄂溫克族長期生活在山林、草地之中,為了抵御嚴寒,傳統的足服選取了靴靿較高的靴子,鄂溫克語稱為“溫特”。“索黑溫特”是鄂溫克族傳統靴子的形制之一,傳統的選材多為狍子、鹿等動物的毛皮。現在通常用養殖的牛皮制作靴底,布料或者羊皮制作靴面,帶有豐富的紋飾圖案,作為日常走親訪友時穿著的靴子。“索黑溫特”有一處不同于其他鄂溫克族傳統靴子樣式的結構,即在靴面的前端有一個被稱為“額姆”的弧形部件,用于加固、美化靴面。云卷紋是“索黑溫特”必不可少的紋樣,蝴蝶紋、銅錢紋等紋樣通常飾于靴子側面。從前鄂溫克人將“靰鞡草”作為“鞋墊”,用羊毛做氈襪,套在“索黑溫特”里,穿著更加柔軟舒適。“索黑溫特”制作技藝作為鄂溫克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留存至今。
“索黑溫特”制作技藝是鄂溫克族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蘊含著鄂溫克族的狩獵文化。如今“索黑溫特”逐漸被現代鞋靴所替代,穿著的人少之又少。最常見到“索黑溫特”的地方是保護和收藏文物的博物館,當一種文化進入博物館,總透著一股英雄暮年、美人遲暮的蒼涼。當有一天民族的傳統技藝完全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后輩們連模糊的記憶也消失殆盡了。因此,對“索黑溫特”展開研究、對其制作技藝進行活態傳承也是在保護鄂溫克族的傳統民族文化。
筆者于2021年7月上旬前往鄂溫克族自治旗民族文化產業創業園(以下簡稱創業園區)展開田野調查的過程中,有幸結識了三位非遺傳承人,下文將對三位老師的概況進行簡要介紹。
達力瑪老師是呼倫貝爾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鄂溫克民間服飾的代表性傳承人,年少時掌握了蒙古袍制作技藝,婚后跟隨婆婆學習了鄂溫克族服飾的制作技藝,其中就包括“索黑溫特”。達力瑪老師出生于1954年,從15歲開始學習民族服飾制作技藝,為了幫助就業困難的牧區婦女提高自身技能和生活水平,幾十年如一日地致力于鄂溫克族和蒙古族民族服飾文化的傳承和傳播,開展了各項培訓活動。由于老師對民族服飾制作技藝傳承與幫助貧困婦女脫貧致富做出的杰出貢獻,其經營的達力瑪服裝店被授予“呼倫貝爾市巾幗服裝服飾示范基地”等多個榮譽稱號。
對于鄂溫克族傳統靴子,從名稱到形制,從色彩到紋樣,達力瑪老師可以講出許多精彩的細節,“索黑溫特”只是其中之一。據老師所說,如今“索黑溫特”的靴底用的是牛皮,制作一雙完整的“索黑溫特”就算是技藝嫻熟的師傅也需要花費7天以上的時間,出于成本較高和工藝的復雜性,每雙“索黑溫特”的售價均在1800元以上,因為售價較高,所以購買“索黑溫特”的人較少,傳承面臨著不小的困境。圖1為達力瑪老師制作的“索黑溫特”。

圖1
斯仁高娃老師出生于1955年,鄂溫克族人。對于斯仁高娃老師而言,“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算得上是一門家學,從祖母到母親,再到斯仁高娃老師自己和姐姐,都掌握了“索黑溫特”制作技藝。斯仁高娃老師通過不斷地學習和積累經驗,制作出了許多精美的“索黑溫特”,并于2017年被評為“索黑溫特”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
斯仁高娃老師無奈地說,現在的日常生活中,大家都選擇穿著舒適輕便的現代鞋靴,很少有人還會穿“索黑溫特”了,所以自己基本都在制作蒙古袍,這個比較有市場;若是有人訂購,也會制作“索黑溫特”。圖2為斯仁高娃老師制作的“索黑溫特”。

圖2
敖登格日勒老師出生于1960年,鄂溫克族人。敖登格日勒老師說,“索黑溫特”的制作最早啟蒙于婆婆,一開始只是看著婆婆制作,聽婆婆講關于“索黑溫特”的故事,后來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雙靴子將兩代人緊密相連,那時候的“索黑溫特”還是鄂溫克族人日常穿著的靴子。如今敖登格日勒老師也做了婆婆,只是家里的年輕人對“索黑溫特”制作技藝并不感興趣,家中也沒有晚輩主動傳承這項傳統技藝了。
敖登格日勒老師于2019年6月被鄂溫克族自治旗政府評為“索黑溫特”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敖登格日勒老師介紹說,“索黑溫特”的制作過程分為靴底和靴靿兩部分,靴底用的是牛皮,靴靿用幾層帆布縫合而成,然后把圖案紋樣通過剪貼的形式縫在靴靿上面。靴底的制作比較煩瑣,首先要用煮開的牛奶熟皮子;然后用煮好的茶水浸泡牛皮,稍微控一下水分;然后打版,根據版型把牛皮剪裁好;接著把靴底和靴靿縫合,這個步驟只能手縫,不但考驗技巧,還需要一定的力氣。圖3為敖登格日勒老師制作的“索黑溫特”。

圖3
在現代文明的沖擊下,鄂溫克族從早期的狩獵生產生活走向了現代文明,許多像“索黑溫特”這種源于狩獵文化的傳統技藝正在悄然消失,其面臨的傳承困境梳理如下。
目前學術界沒有針對鄂溫克族傳統靴子開展的專項研究,因此來自社會各界的關注度并不高,相較于人口基數較大的民族的足服,如滿族“花盆底鞋”、蒙古靴等,“索黑溫特”的影響力極小。
中國境內的鄂溫克族人數較少,“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傳承人更是屈指可數。在田野調查中發現目前“索黑溫特”的非遺傳承人年紀較大,且后繼乏人,后輩們更加愿意投身于現代化的浪潮中,以獲得更大的經濟效益。
鄂溫克族傳統靴子有著特色鮮明的狩獵民族文化氣息,源于自然的色彩、體現勞動智慧的結構以及代表著鄂溫克族人的世界觀、自然觀乃至信仰的紋樣,無一不為現代設計和市場開發提供著養分。
針對“索黑溫特”制作技藝傳承與保護的困境,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少數民族傳統技藝時常因為專項研究的開展而廣為人知,研究隊伍日益壯大,甚至會從中涌現出頗具影響力的專家學者。
“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非遺傳承人及研究者可以和高校合作,通過影像資料、錄音等多種方式,依托高校圖書館建立數據庫,永久保存“索黑溫特”的相關素材。如建立了嫩江流域少數民族文庫的齊齊哈爾大學圖書館,文庫中包含有多個北方少數民族的專題圖書資料、多媒體資源等。目前,該圖書館已作為黑龍江少數民族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中心的文獻基地。
邀請服裝院校開展賽事有助于宣傳民族文化。關于“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賽事可以結合民族歌舞、民族服飾進行動態的舞臺展演。如2017年舉辦的首屆鄂溫克族傳統服飾大賽,吸引了許多院校紛紛前來參賽,對鄂溫克族傳統服飾的傳播起到推動作用。同理,也可以舉辦有關“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相關賽事。
建立完善的機制,加強非遺人才隊伍建設,讓更多的人投身于“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傳承和發展,可以使傳統技藝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如今掌握“索黑溫特”制作技藝的傳承人年歲較高、數量較少,培養新一代傳承人顯得極為迫切。地方政府可以通過選拔積極培養非遺傳承人,為少數民族的非遺文化引進新生力量。此外,開設地方性的非遺專項課程,引導非遺文化進校園,可以在本民族的孩子們心里播撒下學習民族文化的種子,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強民族文化自信。
傳統文化的發展需要結合現代化特色推陳出新,創造出符合時代審美的民族文化。如近年來風靡全國的故宮文創,就煥發出了新的生機與活力。故宮文創的創造性轉化在于其“反差萌”,如將正襟危坐的雍正帝打造成了活潑的比著剪刀手的人物形象,配上“感覺自己萌萌噠”等俏皮文字,用幽默生動的方式詮釋了歷史文化,增添了趣味性。當帶有歷史厚重感的文物用文創產品的形式、以親民的價格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無形中會縮短人們與傳統文化之間的距離。創新性發展在于結合時代特征拓寬傳播途徑,如故宮創立了故宮文創官方旗艦店“故宮淘寶”推廣產品;開展故宮文創產品創意設計大賽,提升關注度和參與度;使用社交媒體進行傳播;推出了《我在故宮修文物》等故宮題材的紀錄片,獲得了廣泛的關注……多元化的傳播途徑使故宮文創遍地開花。故宮文創的成功“出圈”也為“索黑溫特”的傳承發展提供了參考模板,故宮的文物蘊藏著底蘊豐厚的傳統文化,“索黑溫特”制作技藝則是鄂溫克族民族文化的重要分支,不但在博物館可以看到“索黑溫特”舊物,其制作技藝仍需要活態傳承。如何巧妙地整合資源,進行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將“索黑溫特”的文化價值轉化為商業價值是推動其發展的重點。
鄂溫克族傳統靴子品類豐富,“索黑溫特”作為其中一支就能延伸出許多內容,可見這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目前“索黑溫特”制作技藝面臨著許多傳承的困境,既需要更多的關注,也需要有人承擔起文化傳承與傳播的重任。任何一種民族文化,如果想要尋求發展,都必須以繼承為前提,再從中汲取養分,結出符合時代審美的果實來,從而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