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畫筆記·西方藝術中的流浪女神

孫曉昕

在希臘人崇信的眾多神祇中，實力最強悍的有7位男神和5位女神，其中包括宙斯、波塞冬、赫拉以及德墨忒爾等人。希臘人希望給諸神“合理化”的出身，但這使得諸神的關系更為混亂：宙斯娶了姐姐赫拉，還與德墨忒爾生下了女兒珀耳塞福涅。雖然西方藝術很少表現德墨忒爾，更多關注嫉妒心“爆表”的赫拉、貌美的阿佛洛狄忒以及堪稱理性與智慧化身的雅典娜，但德墨忒爾有著力壓眾人的顯赫出身—她是第二代神王克洛諾斯與天后瑞亞的女兒，是宙斯、赫拉、波塞冬、哈迪斯等人的姐姐。

德墨忒爾是農業、谷物和豐收女神，她既能使土地肥沃、農業豐收，也能令大地枯萎、寸草不生。在古典藝術中，德墨忒爾的形象常以麥穗編織的頭冠為裝飾，并且手持麥穗、豐饒之角等。

在希臘神話中，德墨忒爾尋找女兒的故事最為感人。珀耳塞福涅在草地上采摘鮮花時，大地突然裂開，冥王哈迪斯駕駛著金馬車沖出地面，抓住珀耳塞福涅后快速返回地底，大地復歸平靜。除了太陽神赫利俄斯，誰也不知道珀耳塞福涅去了哪里。德墨忒爾聽到女兒的呼聲，卻始終找不到女兒。隨后，她身著黑色衣服并裝扮成凡人，流浪人間尋找女兒。

德墨忒爾來到厄琉西斯城，她坐在井旁的悲傷石上暗自垂淚。厄琉西斯城國王的女兒們見此情形十分同情，詢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德墨忒爾謊稱自己叫俄，不幸遭遇強盜劫掠，后孤身流落到此，她請求女孩們收留她。

女孩們將德墨忒爾帶回了家，她的頭碰到了門楣，奇異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宮殿。王后墨塔涅拉意識到這個陌生的女人并非凡人，于是邀請她坐到王后的寶座上，而德墨忒爾執意坐在女仆的位置。

講述德墨忒爾和珀耳塞福涅故事的最古老的文獻，來自公元前7世紀的荷馬體贊美詩《德墨忒爾贊歌》。一個古希臘的紅繪式陶瓶上，留下了德墨忒爾賜福墨塔涅拉的形象。

德墨忒爾像公元1世紀 西班牙國立羅馬藝術博物館藏

珀耳塞福涅的歸來 洛爾德·弗雷德里克·萊碩

古希臘的繪畫藝術通過陶瓶上的裝飾流傳至今，藝術史家們試圖通過分析陶瓶繪畫的創作技法推測作品的創作時間，進而尋找逸事中提及的某些著名藝術家的作品。

大約在公元前500年，一種全新的陶瓶畫技法征服了雅典的繪畫藝術家。傳統的黑繪技法只能表現剪影般的裝飾效果，缺少對細節的刻畫。新興的紅繪式技法將陶瓶背景涂黑，為要描繪的形象留出位置，再用注射器式的工具擠出黑色或者深棕色的顏料，以此刻畫主要線條，最后用飽蘸稀釋釉的細筆描繪細節。

德國柏林國立美術館藏有一件典型的紅繪式陶瓶，瓶身描繪了德墨忒爾伸出手祝福墨塔涅拉的畫面。德墨忒爾端坐于寶座之上，表情和善，神態端莊，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墨塔涅拉，墨塔涅拉誠惶誠恐地向女神敬獻麥穗。陶瓶畫家甚至用細膩的線條表現出女神輕薄服飾下的曼妙身材。紅繪式技法給了畫家更多的表現空間，允許畫家利用透視縮短法表現人物體態，并描繪人物的神情。

德墨忒爾在厄琉西斯的宮殿里住下，她負責照顧墨塔涅拉的兒子得摩豐。女神想讓得摩豐獲得不死之軀，便在夜深人靜時將得摩豐放進熊熊烈火中炙烤。墨塔涅拉無意間看到這一幕，祈求德墨忒爾不要傷害孩子。德墨忒爾生氣地將孩子從烈火中抱出，說道：“愚蠢的人類，我是德墨忒爾，我這么做是想讓你的兒子獲得永生！”

厄琉西斯秘儀 約公元前4世紀

特里普托勒摩斯站在德墨忒爾與珀耳塞福涅之間公元前5世紀 希臘國家考古博物館

德墨忒爾讓厄琉西斯城的人們在卡利科拉泉邊建立神廟，并親自創立了祭拜儀式。她向人類傳授耕種之法，把小麥種子送給厄琉西斯國王年少的兒子特里普托勒摩斯，使他成為第一個使用犁杖耕種的人。

18世紀藝術史學者溫克爾曼用“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來形容古希臘藝術。古希臘雕塑是古代造型藝術的典范，多表現神和運動員。值得一提的是，希臘人始終秉持著“神人同形同性”的樸實宗教觀—神與人有著同樣的外貌特征與脾氣秉性，只是他們比人更完美。

雕塑中的神是理想化的人，他們擁有完美的身材、健康的體魄。希臘國家考古博物館保存著一件古典時期的浮雕，浮雕刻畫了特里普托勒摩斯站在德墨忒爾與珀耳塞福涅之間的場景。從作品來看，雕塑家已經掌握了塑造人體的訣竅，人物形象安靜從容。

德墨忒爾流浪期間，大地荒蕪，饑餓籠罩著人間，宙斯無奈之下只得命令冥王哈迪斯放了珀耳塞福涅。但是，由于珀耳塞福涅吃了冥界的食物，所以每年至少有半年時間須居住在暗無天日的冥界，只有春天才能回到母親身邊。樸素的希臘人用谷物女神之女的故事詮釋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自然規律。

關于藝術，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說：“教授繪畫之意不在于避免誤購器物，或使人們免于在藝術品交易中受人蒙騙，而是要培養他們鑒別人類形體的美丑。事事必求實用，則靈魂不得解脫升華……”亞里士多德看到了藝術的教育價值，“事事必求實用，則靈魂不得解脫升華”也正是美育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