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陽,鄭連斌,宇克莉,張興華
(1.天津師范大學 生命科學學院,天津 300387;2.天津師范大學 天津市動物多樣性保護與利用重點實驗室,天津 300387)
漢藏語系包括漢語語族、藏緬語族、侗臺語族和苗瑤語族.藏緬語族現今語言的總使用人口約有6 000萬.國外的藏緬語族族群主要分布在印度東北部以及尼泊爾、不丹和緬甸等國家.滇藏緬印交角地區是藏緬語族族群集中分布的地區之一[1].國外藏緬語族語言數量較多,印度達145種,緬甸達89種[2].漢藏語系的各支語言最有可能以黃河流域原始漢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產生類聚作用,形成類型上的趨同[3].在約公元前5 000年,居住在喜馬拉雅一帶的漢藏族群開始向東擴展到中國[4].古漢語與藏語分離距今約2 755年[5].從新石器時代到銅石并用時代早期,漢藏語已經形成并使用[6].中國文化人類學家對漢藏語系的研究較多[7-12],漢藏語是連接歐亞大陸北方諸語言與南方諸語言的橋梁[9].藏緬語族包括北部語群與南部語群[11].中國境內有藏族、土家族、彝族等17個民族使用藏緬語族語言[13].語言學的證據表明,在中國的西藏、青海、甘肅、四川、云南、貴州、廣西、湖南、湖北等地,存在一個藏緬語族語言文化圈,這個文化圈一直延伸到喜馬拉雅山南麓[14].木雅人、爾蘇人、僜人、白馬人、夏爾巴人、摩梭人屬于這個藏緬語族語言文化圈內的未識別民族,由于我國藏緬語族這6個未識別民族的人數非常少,取樣異常困難,而6個族群的生活環境、民族起源及飲食來源相同,所以將這6個族群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更有意義.為完善中華民族體質數據庫,本文將藏緬語族6個未識別民族作為一個整體,研究其體質特征.
研究組赴四川、云南、西藏調查了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1 222例成人(男性576例,女性646例)的頭面部與體部指標,并計算了體質指數與分型.男性平均年齡為(43.9±15.0)歲,女性平均年齡為(43.5±14.3)歲.遵循知情同意原則,采用隨機整群抽樣的方法確定測量樣本.被調查者身體健康,且均為世居當地三代以上的成年人.體質調查嚴格按照《人體測量方法》[15]進行.數據統計采用Excel和SPSS軟件進行處理.藏緬語族6個未識別民族的采樣信息見表1.

表1 藏緬語族6個未識別民族的采樣信息Tab.1 Sample information of six Tibeto-Burman unidentified ethnic groups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頭面部與體部指標測量結果見表2.

表2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頭面部與體部指標測量結果(Mean±SD)Tab.2 Anthropometric results of cephalo-facial and physical indexes derived from Tibeto-Burman unidentified ethnic groups
由表2可見,唇高的性別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其余指標的性別間差異均具有高度統計學意義(P<0.01).男性除骨盆寬、臀圍、大腿圍、肱三頭肌位皮褶、肱二頭肌位皮褶、肩胛下位皮褶、髂前上棘位皮褶和小腿內側皮褶小于女性外,其余各項指標均大于女性.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頭面部與體部指數計算結果見表3.表3結果表明,根據頭面部與體部指數,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男性和女性均為高頭型、中頭型、中鼻型、中腿型、寬肩型,且均為中等型身高.此外,男性還為中頭型、中面型、長軀干型、中胸型和中骨盆型,女性還為圓頭型、狹面型、中軀干型、寬胸型和寬骨盆型.

表3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頭面部與體部指數計算結果Tab.3 Cephalo-facial and physical indexes from Tibeto-Burman unidentified ethnic groups
本文關于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頭面部觀察指標調查的樣本量為1 217例(男性576例,女性641例),結果見表4.

表4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頭面部觀察指標Tab.4 Results of cephalo-facial observation in Tibeto-Burman unidentified ethnic groups
由表4可見,男性和女性的上眼瞼皺褶率分別為71.2%和72.7%;男性和女性的蒙古褶率分別為31.8%和29.6%;男性和女性的鼻根高度均以中等型為主,鼻背側面觀均以直型為主,鼻孔最大徑位置均以傾斜為主,耳垂類型均以圓形為主,三角形次之,方形最少.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頭面部指數、體部指數及身高的分型結果見表5.

表5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頭面部指數、體部指數及身高分型結果Tab.5 Classification based on cephalo-facial and physical indexes from Tibeto-Burman unidentified ethnic groups

續表
由表5可見,男性和女性均以高頭型、闊頭型、中鼻型、中面型、中腿型、寬肩型、寬骨盆型率最高,男性還以中頭型、長軀干型、中胸型率最高,女性還以圓頭型、寬胸型率最高.男性身高的矮型、亞中等型、中等型、超中等型和高型的出現率比較均勻,女性身高的亞中等型、中等型和高型的出現率比較均勻.
為進一步探討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體質特征,選取其他17個族群與未識別民族進行比較,比較族群包括怒族[16]、羌族[17]、景頗族[18]、土家族[19]、哈尼族[20]、傈僳族[21]、獨龍族[22]、拉祜族[23]、彝族[24]、基諾族[25]、納西族[26]、珞巴族[27]、門巴族[27]、白族[28]、阿昌族[29]、藏族[30]和普米族[31].利用18個族群的頭長、頭寬、額最小寬、面寬、形態面高、鼻寬、鼻高、口裂寬、下頜角間寬、身高等10項指標,采用類間平均連鎖法進行聚類分析,并對這10項指標進行主成分分析.
18個族群男性和女性體質指標的聚類結果分別見圖1和圖2.

圖1 18個族群男性體質特征的聚類結果Fig.1 Cluster results of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males in 18 ethnic groups

圖2 18個族群女性體質特征的聚類結果Fig.2 Cluster results of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females in 18 ethnic groups
男性聚類結果顯示,當聚合水平為5時,18個族群被分為4個組,第1組包括怒族、羌族、景頗族、土家族、哈尼族和傈僳族,第2組包括獨龍族、拉祜族、彝族和基諾族,第3組包括納西族、珞巴族、白族、門巴族、未識別民族、阿昌族和藏族,第4組只包括普米族.
女性聚類結果顯示,當聚合水平為5時,18個族群被分為4個組,第1組包括白族、珞巴族、未識別民族、納西族和普米族,第2組包括拉祜族、彝族、獨龍族和基諾族,第3組包括羌族、藏族、阿昌族和門巴族,第4組包括傈僳族、土家族、景頗族、哈尼族和怒族.
18個族群男性和女性體質指標的主成分散點圖分別見圖3和圖4.

圖3 18個族群男性體質特征的主成分散點圖Fig.3 Scattered plots of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for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males in 18 ethnic groups

圖4 18個族群女性體質特征的主成分散點圖Fig.4 Scattered plots of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for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females in 18 ethnic groups
男性的主成分分析結果顯示,第1主成分的貢獻率為36.93%,第2主成分的貢獻率為20.04%,第3主成分的貢獻率為13.51%,累計貢獻率為70.48%.PCⅠ載荷大的指標為身高(0.875)、頭長(0.869)和面寬(0.854),PCⅡ載荷大的指標為口裂寬(0.801)、鼻寬(0.735)和鼻高(0.553).
由圖3可見,在18個族群的男性中,未識別民族、白族、羌族和門巴族位于第4象限,表明這4個族群的身高較高,頭長和面寬值較大,而口裂寬、鼻寬和鼻高值較小.納西族、阿昌族和普米族位于第1象限,表明這3個族群的身高較高,頭長、面寬、口裂寬、鼻寬和鼻高值較大.怒族、基諾族、土家族和哈尼族位于第3象限,表明這4個族群的身高較低,頭長、面寬、口裂寬、鼻寬和鼻高值較小.
女性的主成分分析結果顯示,第1主成分的貢獻率為41.56%,第2主成分的貢獻率為23.90%,第3主成分的貢獻率為11.21%,累計貢獻率為76.67%.PCⅠ載荷大的指標為形態面高(0.877)、頭長(0.872)和身高(0.791),PCⅡ載荷大的指標為口裂寬(-0.689)、鼻寬(-0.657)和額最小寬(0.548).
由圖4可見,在18個族群的女性中,未識別民族、羌族和珞巴族位于第1象限,表明其形態面高、頭長和額最小寬值較大,身高較高,而口裂寬和鼻寬值較小.獨龍族、拉祜族和基諾族位于第3象限,表明其口裂寬和鼻寬值較大,而形態面高、頭長和額最小寬值較小,身高較低.阿昌族、傈僳族、彝族和藏族位于第4象限,表明其形態面高、頭長、口裂寬和鼻寬值較大,身高較高,而額最小寬值較小.
聚類結果表明,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體質特征與珞巴族、白族和納西族比較接近.主成分分析結果顯示,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身高較高,頭長值較大,而鼻寬和口裂寬值較小.
“藏彝走廊”是我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提出的一個民族學概念,以今天的康定為中心,多處于青藏高原的東緣地帶[32].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的聚居地處于藏彝走廊范圍內[33].
藏彝走廊的藏緬語族源于由西北南下的古羌人[34].Yao等[35]認為藏彝走廊的藏族、彝族、納西族等族群在遺傳水平上處于“漢藏之間”.謝選華[36]從父系遺傳學角度證實北方藏緬群體代表原始藏緬人群.李玉春[37]認為藏緬語族人群起源于約1.2萬年前的中國北方.盧大儒[38]通過對漢藏語系代表民族的Y染色體SNP分析,認為該語系各民族的祖先可能是黃河流域的氐羌氏族,并在約6 000年前發生了漢語與藏緬語的分化.分子人類學和歷史文獻都支持藏緬語族與古代北方族群關系密切.藏彝走廊地區是藏緬語民族起源、發展、融合、分化及其遷徙流動的最重要的歷史區域[34].
關于漢藏語系的起源有2種假說:“北方起源假說”認為漢藏語系起源于約4 000~6 000年前的中國北方黃河流域;“西南起源假說”認為漢藏語系起源于至少9 000年前的東亞西南部某地.最近的語言學研究結果表明,漢藏語系中,漢語語族和藏緬語族的分流時間在約5 900年前,支持漢藏語系的“北方起源假說”[39].Wen等[40]通過檢測Y染色體、mtDNA標記及其主要成分的單倍型組分布,發現藏緬語族南部群體的遺傳結構主要由2部分組成:北方移民和南方土著民族,北方移民對男性譜系的影響大(約62%),南方土著民族對女性譜系的影響大(約56%).
Wang等[41]認為Y染色體系統發育的重建揭示了藏緬語族群體2個新石器時代的擴張,即藏緬語族群體的建立是由黃河中游新石器時代的擴張引發的,也與舊石器時代幸存的青藏高原原住民的融合引發有關.根據單倍群的地理分布,所有現代藏緬語族群體都有2個新石器時代的擴張起源[41].Wang等[42]認為四川西部的羌語是漢藏語言中最古老的分支,因此,所有的漢藏人口都可能起源于四川西部.羌族是由舊石器時代晚期具有Y染色體單倍群D(D1-M15和后來起源的D3a-P47)的東亞初始定居者向北遷移,與新石器時代具有優勢單倍群O3a2c1*-M134和O3a2c1a-M117的南部氐羌族群融合而形成的[42].董永利等[43]認為氐羌后裔族群中以單倍型H5、H6和H8為主要分布,與百越后裔民族群體有不同來源的父系基因庫.
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男性的體質特征與藏族、珞巴族、白族和納西族等比較接近,女性的體質特征與珞巴族、白族、納西族和普米族比較接近.珞巴族的祖先曾經從北邊藏區向南遷移,STR遺傳多態性分析顯示珞巴族與西藏藏族比較接近[44].杜昆[45]認為歷史上的昆明夷是白族的祖先.葉拉太[46]認為藏族與納西族是同源異流的,兩者之間有親緣關系.嚴汝嫻[47]認為普米族是古代羌族的一支遺裔,起源于西北游牧民族.Kang等[48]對常染色體STR遺傳多態性的分析結果表明,西藏藏族與北亞類型民族最相似,這與遺傳結構、地理和語言分類是一致的.藏緬語族未識別民族與藏族、珞巴族、白族和納西族都位于我國的西南地區,屬于同一個語族,族源都是我國古代北方族群,遺傳因素、生活環境和飲食習慣接近,使這些族群的體質特征比較接近.本文的研究結果與張興華等[49]得到的藏族、珞巴族、白族、納西族的體質特征相近的結論一致.鄧曉華等[5]運用詞源統計法分析認為藏緬語族中的白語、羌語、土家語分別獨立為一個語支.戴慶廈等[11]認為藏緬語族包括北部語群和南部語群.北部語群包括嘉戎-獨龍語支、僜語支、藏語支和景頗語支,南部語群包括緬彝語支、白語支和土家語支[11].羌語屬于北部語群嘉戎-獨龍語支中的羌語組,而白語屬于南部語群的白語支,土家語屬于南部語群的土家語支.本文從體質人類學角度研究認為白族、土家族、羌族的體質特征具有各自的特點,與語言學的研究結果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