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曉,王 健,翟佩佩
(九江學院,江西 九江 322005)
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保障就是要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科技成果轉化的前提就是要高校轉讓或許可專利給企業。但我國高校專利轉化率都偏低,這也表明了高校專利轉移量不夠高。長期以來,專利轉移量排名前三的高校幾乎都被清華大學、浙江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等名校輪流壟斷,但自從2012年開始,專利轉移量的壟斷位置就發生了變化。2012年—2014年的專利轉移量榜首位置分別是武漢大學、東南大學、西北工業大學等部屬院校,2016年—2019年的榜首位置分別是南京郵電大學、江南大學、南京林業大學、浙江工業大學等地方高校[1],而且浙江工業大學還蟬聯了2020年的榜首位置,把傳統名校遠遠拋在后面。很顯然,高校專利轉移已經進入“快車道”,高校專利轉移的“黑馬”也越來越多,但專利轉移快速增長是否意味著高校科技成果轉化也在加快呢?因此,有必要對這些專利轉移成績斐然的高校進行全面分析,提煉出能加快高校科技成果轉化的專利轉移經驗。
以IncoPAT和大為專利檢索分析工具作為數據源,在2021年1月底到2月初收集了2011年—2020年我國高校發明專利轉移的數據。為了保證專利轉移數據的準確性,筆者對高校專利發生多次轉讓和多次許可的情況進行了嚴格區分,即高校轉讓給企業的專利如果再次發生轉讓,則不計入高校專利轉讓數量,而對高校專利的多次許可情況也計入專利轉移數量。
為了對高校專利轉移進行經驗總結,我們對專利受讓人、被許可讓人、專利發明人、專利失效等信息進行全面分析,從而提煉出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的專利轉移經驗。
截至2021年2月10日,我國高校共轉移專利數量高達71 350件,總的專利申請量為1 277 822件,總的專利轉移率為5.58%。2011年—2020年我國高校專利轉移量持續增長,專利轉移數量及增長態勢見圖1。從增長趨勢來看,2011年—2012年、2013年—2015年、2017年—2018年等3個階段增長平穩,而2012年—2013年、2015年—2017年、2018年—2020年等3個階段增長快速,年均增長率分別為28%、40%和50%。其中,2013年、2016年和2019年是較為突出的3年,正是這3年,高校專利轉移量有了大的跳躍。

圖1 我國高校2011年—2020年的專利轉移數量及趨勢
不僅如此,高校專利轉移數量的“領頭羊”位置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見圖2),從圖2中圓的大小可以看到,浙江大學和清華大學分別在2011年和2015年排名第一,而2012年—2014年的第一名則分別是武漢大學、東南大學和西北工業大學,但優勢并不明顯;2016年—2019年的第一名分別為南京郵電大學、江南大學、南京林業大學和浙江工業大學,2020年則是浙江工業大學蟬聯,其中南京郵電大學、南京林業大學和浙江工業大學優勢明顯。因此,基于專利轉移數量較為突出的原因,筆者對2013年、2016年、2018年、2019年的專利轉移數量第一名高校進行全面分析,總結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的專利轉移經驗。

圖2 2011年—2020年9所高校的專利轉移量對比
2013年的專利轉移量第一名是東南大學,達到了242件,第二名是175件的清華大學,第三名是159件的浙江大學;2014年的第一名是188件的西北工業大學,第二名是173件的東南大學,第三名是123件的上海大學。東南大學盡管在2014年不是第一名,但2014年專利轉移量為173件,兩年的專利轉移量達到了415件,數量驚人,實屬一匹“黑馬”。
能讓東南大學在兩年時間內轉讓如此之多的專利,完全歸功于南通海安市,因為該市在兩年內受讓了東南大學317件專利[2]。317件專利中,共有54名主發明人,主發明人轉讓數量最多的高達81件,最少轉讓量為1件,平均每人轉讓近6件專利。目前,這317件專利中,158件專利處于維持狀態,而159件專利則已經失效。
對專利受讓人進行分析,發現東南大學是將317件專利轉讓給了海安市80余家實體企業及2家知識產權中介機構。其中,中介機構總共受讓了29件專利(海安蘇師技術轉移中心有限公司17件,海安常大技術轉移中心有限公司12件);實體企業受讓了288件專利,每家企業平均受讓了3.5件專利,甚至有一些實體企業的專利受讓數量超過了兩位數,如南通華新建工集團有限公司和江蘇信拓建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都受讓了20件專利。盡管有80多家企業受讓了東南大學的專利,但目前只有一半的專利處于維持狀態,還有一半的專利未繳年費失效,如南通華新建工集團有限公司、南通眾潤混凝土有限公司、海安縣申菱電器制造有限公司、江蘇海建股份有限公司等企業的專利失效量分別為20件、16件、14件和13件。
2015年是比較正常的一年,清華大學以176件專利轉移量重回榜首,上海交通大學則以98件位居第三。但2016年則是風云突變的一年,南京郵電大學以676件的專利轉移量當仁不讓地坐穩第一名的位置,而排名第二和第三的上海交通大學和清華大學分別只有191件和134件。為什么南京郵電大學能有如此之高的專利轉移量呢?主要原因是南京郵電大學通過許可方式轉移了645件專利。
那么,什么樣的企業具有如此之大的受讓能力呢?統計發現,南京郵電大學以普通許可的方式許可了644件專利給江蘇南郵物聯網科技園有限公司。這644件專利涉及主發明人174人,主發明人轉讓數量最多的高達124件,最少的只有1件,平均每人3.74件。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這644件專利于2018年1月就解除了許可關系,而當初許可備案日期為2016年11月,也就是說專利許可年限不到一年半時間。另外,還值得細究的是,這644件專利在解除許可后,有271件專利隨后也未繳年費而失效。373件有效的專利中,有112件專利發生了專利轉讓,還有260件專利未發生轉讓或許可。
總體上可以這么認為,南京郵電大學許可644件專利給江蘇南郵物聯網科技園有限公司,是通過關聯企業完成了一次大規模的專利轉移。而且,科技園只是管理類企業,不具備轉化這些專利技術的條件;也不是知識產權中介機構,不具備二次轉移的能力。因此,南京郵電大學許可如此之多的專利只是為了暫時業績,而且這樣的專利轉移只能算是內部轉移。
2017年也算比較正常的一年,雖然江南大學以200件專利排名首位,但與第二名江蘇大學的186件和第三名上海交通大學的162件相差不是太多;而且江南大學自2012年開始就始終排在專利轉移量的前十位,這次能躍居第一的位置也是持續努力的結果。雖然2018年較2017年有略微增長,但南京林業大學的專利轉移量卻高達414件,而第二名、第三名的江蘇科技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分別只有159件和152件。
事實上,在2018年之前,南京林業大學專利轉移績效一般,但在2018年卻格外搶眼,這是因為在這一年許可了316件專利,許可數量足以超越其他高校。那么,南京林業大學是否也將這些專利許可了關聯企業呢?分析發現,南京林業大學與南京郵電大學在許可方式上采取了普通許可方式,但南京林業大學的被許可方卻非關聯企業,而是眾多林業類企業。不僅被許可人都是林業類企業,而且大部分專利都同時許可了兩家和三家企業,這些專利數量分別為146件和134件,甚至有3件專利同時許可了6家企業,而只許可了一家企業的專利數量為24件。
南京林業大學通過同時許可給多家企業的方式完成了316件專利的普通許可,被許可企業數量也高達180家。被許可數量最多的企業是北京華美萬橡科技有限公司,被許可數量為42件,被許可數量超過10件的企業多達21家;而且企業來自除江蘇之外的不同省區市,包括北京、福建、重慶、安徽、甘肅、寧夏、湖南、山東等。這么多不同地域的實體企業參與了南京林業大學的專利許可,足以說明南京林業大學的專利市場價值。從專利失效的情況來看,316件發生許可的專利中,只有18件是未繳年費失效的。正是南京林業大學的這種普通許可方式受到了市場歡迎,2019年又有261件專利通過這種方式實現了專利轉移,而且參與許可的企業數量高達202家,許可次數為1次~5次的專利數量分別為36件、108件、104件、10件和3件,261件專利中只有1件專利失效。
南京林業大學在2018年的普通許可讓大量實體企業趨之若鶩,但2019年和2020年專利轉移量的霸主地位卻變成了浙江工業大學,該校以526件和565件的大數值蟬聯2019年—2020年專利轉移量第一名,成為地方院校專利轉移的佼佼者。浙江工業大學是憑借什么“法寶”脫穎而出呢?截至目前,浙江工業大學共轉移專利1 517件,其中轉讓專利1 349件,許可183件,許可并轉讓專利17件。很明顯,專利轉讓是其蟬聯的主要方式,那么這些專利轉讓給了什么企業呢?
分析發現,兩年時間能轉讓如此之多的專利,是因為知識產權中介機構發揮了重要作用[3]。其中廣東高航知識產權運營有限公司受讓了347件專利,浙江品創知識產權服務有限公司受讓了152件專利,浙江啟博知識產權運營有限公司也受讓了148件專利,3家中介機構總共受讓647件專利,即60%以上的專利都是這3家中介機構來完成的。另外,還有菏澤建數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湖州優研知識產權服務有限公司、郎溪品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湖州菱創科技有限公司、湖州度信科技有限公司等公司幾乎都是中介機構,這些組織共受讓了127件專利。總之,浙江工業大學直接轉讓給實體企業的數量是185件,而剩余的911件專利幾乎都是通過中介機構完成的,也就是說83%的專利都是通過中介機構實現了專利轉讓,由此可見中介機構的轉移能力之強大。
近些年來,我國高校不遺余力地促進專利轉移來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地方高校逐漸超越部屬高校成為專利轉移的主要角色,高校科研人員參與專利轉移的人數大幅增加,知識產權中介機構持續助力,專利轉移量在最近幾年快速增長,這些現象表明高校專利轉移呈現良好的局面。但是,加快專利轉移數量并不意味著科技成果轉化就能加快,因為還有很多專利并沒有轉移到實體企業,即使轉移到了實體企業也有大量專利失效。因此,專利轉移并不等于科技成果轉化,要想加快科技成果轉化,就要保證專利快速轉移給實體企業的同時,并對其進行充分的技術支持,保證專利轉移質量,才能促進科技成果轉化。
當前,我國高校的技術轉移辦公室缺少既懂技術又懂市場和法律的復合型人才[4],也影響了高校專利轉移量的快速增長。而校外知識產權中介機構從成立開始按照市場需求實施專利經營,通常是找好了買家之后再向高校進行專利采購,專利滯留期很短。以廣東高航知識產權運營有限公司為例,該中介機構受讓了浙江工業大學347件專利的當天就轉讓給了其他企業,而不會將受讓專利滯留。盡管高校也開始嘗試建立校辦知識產權中介機構[5],但其專利轉移能力與校外中介機構相比遜色不少。例如常州大學通過溧陽常大技術轉移中心有限公司受讓了377件專利,而該公司就是常州大學自己的知識產權中介機構,但該機構從2014年成立之初到現在只實現了24件專利的二次轉移,這表明其技術轉移能力是有限的。北京大學科技開發部也是北京大學自己的技術轉移中介機構,2015年—2016年分別受讓了北京大學28件專利,但都沒有再次轉讓給企業。由此可見,校外知識產權中介機構能夠幫助高校實現大規模專利的快速轉讓,而校辦中介機構的二次轉移數量和速度則相差太多。因此,充分利用校外知識產權中介機構可以加大加快高校科技成果轉化。
當前高校專利轉移大多數都是通過專利轉讓來實現科技成果轉化[3],還有一些專利則是通過獨占許可方式來實施科技成果轉化,這兩種專利轉移方式都會導致高校科技成果被企業獨占,甚至僅被企業用來認定“高新技術企業”而沒有被轉化[3],最終成了“廢品”。美國高校的專利轉移幾乎都是通過專利普通許可來實現的[6],這樣可以讓更多企業共享高校科技成果,并因為競爭關系的存在而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為整個社會帶來福祉。南京林業大學的普通許可方式使專利成果能讓不同地域的企業共享,同時也帶來了專利許可數量的快速增長,也會加快科技成果轉化,這種專利轉移方式值得推廣。
與此同時,我們也要避免普通許可的“形式主義”,這就是南京郵電大學采取的關聯許可方式。南京郵電大學在2016年許可了644件給江蘇南郵物聯網科技園有限公司,而后者是該校的關聯企業,并不具備專利轉化能力。南京郵電大學隨后在2017年—2020年共許可了325件專利,而其中258件專利許可給了本校4家研究院,即近80%的專利以普通許可方式轉移給了本校研究院,而高校地方研究院的二次轉移能力也是相當有限的。這種關聯許可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科技成果轉化,只是高校內部的技術轉移,應該盡可能避免。
盡管我國高校實現了專利轉移數量的快速增長,但同時也帶來了快速增長的“隱患”,那就是科研人員一次性轉讓了數十件專利導致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為受讓專利的企業實施顯性和隱性知識的轉移,從而導致快速轉讓的專利 也因為缺少技術支持而逐年失效。高校專利轉移是為了實施科技成果轉化,但無法實施知識轉移的專利轉讓只會讓企業對專利維持失去信心,越來越多的專利會因未繳年費失效,這會打擊中小企業技術創新熱情,從而降低受讓高校專利的意愿。因此,在實施專利轉移時,高校不能一次性讓科研人員轉讓大量專利,否則科研人員會無暇顧及如此之多的知識轉移活動,最終導致科技成果轉化失敗。因此,加快高校科技成果轉化不能過分強調專利轉移數量,更需要重視專利轉移質量,保證科研人員有足夠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實現科技成果轉化為生產力,以此促進專利轉移量的持續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