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力川,周雨軒
(云南藝術學院 民族藝術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云南省宜良縣地處云南省中部,自古以來物產豐富,農業發達、歷史文化醇厚.在優越的生態環境和悠久的農耕文化共同哺育下,產生了極具魅力的宜良竹編,并一脈相承,流傳至今.
云南宜良竹編作為一種傳統的手工藝制品,起初它是因百姓農用、生活的需要而產生,但隨著一代代竹編手藝人對竹編技藝的琢磨,使得云南宜良竹編的工藝得到了改進和提升,并逐漸顯露出具有獨特的民族、地域特征.在以后的發展中,云南宜良竹編在能滿足百姓物質需求的狀況下,也能同時供人欣賞,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云南宜良竹編是技術與藝術的完美融合,在歷經后世的傳承與創新之后,已經成為了當地重要的民族工藝文化代表,被列入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1]
竹編大師李加云先生作為宜良竹編的代表性人物,他是當地李氏竹編第六代傳人,祖上數代均以竹編手藝謀生.由于受到父輩們的影響,李加云先生從小就開始接觸竹編并學習一般的竹編工藝技巧,初中畢業后李加云先生便開始嘗試獨立進行竹編產品的制作,這一路堅持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在其學藝的過程中,由于受到經濟全球化的影響,同時又要面對現代工藝品的不斷沖擊,傳統竹編技藝的傳承和發展面臨了重大阻礙,因此當地的竹編手藝人多數放棄這一技藝,選擇外出打工謀生.與此同時,李加云先生卻不舍得放下竹編手藝,依然選擇堅守,立志要讓竹編重回大眾生活.直到2006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李加云參加了聯合國反饑餓組織開展的竹編手工藝培訓,出眾的手工制作能力讓李加云先生脫穎而出,得到了跟隨日本國寶級竹編大師八木澤正學習的機會,在跟隨日本竹編大師的學習過程中,李加云先生不僅學習到了更多的竹編方法和工藝技巧,更提升了他對于竹編藝術全新的認識.至此,李加云先生的竹編制作生涯開始發生蛻變,他開始尋求探索新的竹編制作工藝,對傳統竹編工藝進行技術創新,樹立原創制作竹編制品的想法和態度.希望使傳統竹編制品能跳脫出日常生活、農用的使用范疇,對其進行新的具有當代審美意味的造型、工藝的設計,使竹編制品擁有全新的美感,同時與時俱進,兼顧實用與裝飾的功能.[2]
通過在竹編大師李加云先生的竹編傳習館走訪了解,同時與其進行深入訪談之后,可以了解到李加云先生所制作的竹編制品第一個較為明顯的特征就是從竹子的栽種和竹子的選取上就和其他地區的竹編手藝人大有不同.由于受到云南高原地域和溫潤氣候的影響,在宜良當地最宜種植的就是楠竹,作為宜良當地人李加云先生自然也主要是使用楠竹進行竹編制品制作,恰巧楠竹又有以下幾個方面特征:一、天性柔軟;二、觸感極佳;三、光澤秀麗.因此,李加云先生運用楠竹所制成的竹編制品,既可以利用其天然的柔韌性和秀麗的光澤做出工藝品小物件,如圖1;也可以利用其溫潤的觸感做出供人們生活需要的生活日用品,如圖2.除此之外,李加云先生在竹編材料的選擇上,和宜良當地以及其他地區的傳統竹編手藝人也有不同,善于將其他地區的竹子材料和云南地區的竹子材料相結合,利用不同地區竹子特殊的花紋、顏色、韌度特性,通過編織結合做出極具個性的竹編工藝品,例如上文所提到的:茶漏,它便是采用了四川的慈竹、廣西的香妃竹以及云南的紫竹共同結合搭配而成的一件匠心之作.

圖1 茶漏

圖2 竹盤
李加云先生竹編制品的第二個特征主要表現竹編制作過程中.在進行竹編制品制作之前,就不同地區、不同種類、不同生長年齡段的竹子材料,李加云先生會根據竹子的特性進行前期的工藝處理,這也是他制作竹編的第一道工序.首先,李加云先生會根據制作成品的需要,通過經驗判斷,選用需要的竹子原材料.然后,將個別竹子根據制作工藝的需要,進行清洗或浸泡或染色.最后,會根據編織技法的需要,利用準備好的農用刀具和自己制作的破竹工具進行蔑竹.這也是李加云先生竹編制作最為獨特的一個環節,李加云先生蔑竹而成的竹蔑,無論從厚度和寬度都有他嚴格的制作規格,有的細如發絲,有的薄如蟬翼,技藝十分神奇.
第二道工序,主要體現在李加云先生的竹編編織技法和竹編圖案紋樣設計的過程中.在準備好竹編所需要的竹子材料以后,便進入竹編制品的編織過程.由于受到家族竹編技法工藝的學習傳承影響,以及跟隨日本竹編大師八木澤正的學習經歷影響,李加云先生不僅習得了傳統南方民間的竹編編織方式和技巧,也同時學習吸收了很多日本民族獨特的竹編編織方式和技巧.使得李加云先生在如今的竹編制作過程中,對于竹編制作的工藝有了更豐富多變的想法,竹編編織制作起來也是游刃有余,制作出來的竹編成品精美絕倫.
李加云先生的竹編作品主要分為平面竹編和立體竹編兩大類.平面竹編作品主要是以裝飾工藝品為主,其中以跟隨日本竹編大師八木澤正習得制作的櫻花盤為代表,如圖3.櫻花盤的編織技法和技巧都極其復雜,需要用到多種不同地區和種類的竹蔑,對于竹篾的厚度和寬度也有嚴格的要求.由于櫻花盤的編織技法錯綜復雜、難度極高,因此會制作櫻花盤的竹編手藝人也極為罕見.除此之外,在日式櫻花盤的基礎上,李加云先生還借鑒中國簸箕的造型,用傳統竹編包邊工藝的方式,將櫻花盤的邊緣部分進行完整包邊,使櫻花盤成為一件帶有中式風格的完美工藝作品.這也說明了李加云先生對于竹編制品的創新意識.立體竹編作品大多是以實用物品為主,同時兼具裝飾作用.例如:包裝盒、果盤、包、帽子等.在這些實用竹編制品的底部或正面,李加云先生一般會采用彩色的竹篾結合自己的想法,通過編織工藝可展現出文字、幾何立體圖形等精美的圖案,為竹編制品增添新奇的藝術魅力,如圖4.隨著時代的要求與發展,李加云先生也開始嘗試將竹編和其他金屬、陶等材料相結合,將竹編紋樣運用在銀器工藝品和陶瓷工藝品中,融入現代美學的思想,將審美與實用相結合,探索更多新的創新工藝.[2]

圖3 櫻花盤

圖4 各式竹盤
從李加云先生的竹編作品特征進行分析,可以將李加云先生竹編特征形成的原因總結為以下幾點;(1)地域性.受到云南地區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四季如春的氣候影響,產生了具有區域性特征的竹編原材料,同時決定了竹編成品的形成條件,制作成品大小多為小型、中小型.(2)民族性.云南地區自古為少數民族地區,李加云先生的竹編作品既融合了中華民族千年傳統文化的影響,同時也吸收了當地多個少數民族和日本民族的審美觀念.(3)原創性.結合李加云先生獨特的竹編學習經歷,又受到不同國家和地區的竹編制作技法工藝的影響,因此,他能夠熟練運用各種編織技法和工藝進行竹編創作與設計.
3.1.1 傳遞傳統審美價值與意義
云南宜良竹編的傳承與發展至今已有百年的悠久歷史.自古,竹子都是以傲雪凌霜的形象體現在中外文人墨客的詩歌、書畫中,以各式各樣的藝術形式展現竹子美的神采.而通過上述分析可感知李加云先生也在新的時代,通過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將竹子的風采傳達給當今世界.透過李加云先生的竹編作品,可以從中感受到其竹編作品精湛的工藝之美、竹編精巧的造型之美,以及從竹編作品中流露出的深厚民俗文化.也可透過李加云先生的竹編作品,從中感受到經歷歲月洗滌,漸漸形成的別具一格的審美印象.對其竹編工藝和編織技法的分析、觀察,巧妙地將傳統審美文化理念融入其中,表現出特定歷史時期的審美文化特質與當代審美觀念的結合.一些竹編作品由于其特殊的外形結構,帶有明顯少數民族和地域的文化特征,給人所帶來的審美文化體驗也極具沖擊,具有濃郁的本土與民族文化象征,傳遞給大眾多姿多彩的文化內涵與意義.[3]通過李加云先生竹編的社會影響力,對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有重要意義,可以使更多的人認識并感受當地少數民族的文化魅力,強化文化自信.李加云先生竹編作品雖多數是以實用性為主,但由于其特殊的編織工藝手段,他的竹編作品往往藝術性遠超于實用性,達到了觀賞的程度,成為一件件濃縮了清雅、淳樸精神象征的雅器.對于欣賞者和使用者來說,更是能通過這些竹編制品,影響人的氣質,促人向上、堅韌、奮進.
3.1.2 傳遞創新審美價值與意義
隨著社會的高速發展,傳統的竹編工藝由于需要手工制作且制作時間過長,已漸漸不能滿足當下社會環境的需要.云南宜良竹編也一樣,目前正處于一種被動的生存狀態.鑒于此種狀況,李加云先生開始尋求改變傳統竹編的制作方式,力圖扭轉這一狀況.首先,他努力提升宜良竹編的編織制作工藝,在竹編制作的過程中,將少數民族傳統的藝術風格放大,融入自我強烈的編織風格;同時,將竹編元素和編織工藝結合當下流行的產品設計元素和工業材料,走出了一條全新的竹編制作創新之路,使他的竹編作品具有不可復制性.其次,選用的竹子本身具有獨特的色彩、肌理、形態和觀感,決定了李加云先生所制作出的竹編作品擁有鮮明的審美個性.這樣,他所制作的竹編工藝品不僅飽含傳統民族文化內涵,也極具當代設計美感. 用這樣的方式,李加云先生制作的竹編作品已成為一種活的藝術,不僅是工藝實用品,也是一件件藝術品,也不再需要和工業替代品爭奪市場.如今,李加云的竹編作品受到越來越多人群、產業的關注,宜良的地域審美文化、竹文化也受到了極大推廣.此外,對于竹子和其他材料結合應用的研究也越來越廣泛,對于傳遞創新的審美意識也具有推動作用.
第一,李加云先生作為宜良竹編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因此在竹編傳承與發展的路徑上擁有更多的途徑和機會.首先,他可以通過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負責單位和機構,得到更多培訓推廣竹編的機會.比如進入到校園、社區,進行教學、普及竹編技藝,讓更多的人群參與到竹編的學習和了解中,挖掘和培養有潛質的竹編手藝人,使竹編技藝得到有效的傳承與發展.[4]其次,它還可以通過李加云竹編傳習館進行竹編培訓,招收學徒,進行長期有效的師徒傳承,讓竹編技藝不再面臨失傳的境地.最后,可以通過政府、文化機構舉辦的與竹編相關的公益活動,讓更多能夠具備制作竹編能力的困難民眾得到學習竹編技藝的機會,并通過竹編技藝實現就業脫貧,增強他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強化他們自強自立的意識,有效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造福社會.
第二,李加云先生既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也是竹編大師,因此其竹編藝術的影響力和傳播力對于促進國際文化交流有著重要作用,在不少國際性的大會中也都能見到李加云先生通過竹編和國外手工藝人、游客進行文化交流溝通,傳遞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精神文明.例如在2021年10月云南昆明舉辦的2020年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上,李加云先生不僅參與了大會的竹編作品展出,同時,他還參與了國際竹藤組織舉辦的網絡教學課程,利用網絡為全球38個國家地區的人群進行竹編教學和交流.通過類似活動的參與,李加云先生為民族文化和竹編技藝的發展拓展了更寬廣的道路,對于推動民族藝術的發展和竹編的傳承也具有可持續發展的意義,更能提升我國傳統民族藝術在全球的競爭力,使其走向全世界,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
第三,由于傳統竹編制品一直延續較為落后的制作工藝,制作時間較長,成品粗糙,且使用功能單一.因此,逐漸被工業塑料品所替代,失去了市場競爭力.但李加云先生竹編作品的出現改變了人們對竹編制品固有的印象,也使竹編受到了更多人的關注.同時,李加云先生竹編作品的出現也影響了傳統竹編手工業制作群體,對于提升民間傳統竹編手工藝的制作水準起到了促進作用.在未來的發展中,李加云先生將不斷嘗試用竹編與各種不同材料相結合,改變竹編固有的呈現形式,激發竹編藝術的新活力,使宜良竹編制品更具有國際化特征,進而吸引更多外來學者和竹編愛好者了解、學習中國傳統竹編技藝,提高我國竹編在國際中的影響地位,推動宜良竹編的國際化發展,提升竹編的經濟價值,振興鄉村.
通過對云南宜良李加云先生的竹編特征分析,以及對其竹編藝術產生的價值闡述,可以加深人們對李加云先生竹編藝術更清晰的認識,也能從中體會到傳統民族文化與竹編藝術的魅力,對于民族文化的傳播以及竹編產業的發展均有積極影響.在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李加云先生依舊不忘初心,堅持傳統竹編的制作與創新,這樣無畏的精神一定能使傳統手工業在新時代綻放出更加璀璨的藝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