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放大”的DOTA2

文 左子揚

《刀塔》也被稱作DOTA2，由DotA 的地圖核心制作者IceFrog（冰蛙）聯手美國Valve 公司（以下簡稱V 社）于2009 年中旬開始研發的一款游戲。

2010 年11 月1 日，V 社在DOTA2 官方網站發布了第一篇博客，經過了12 年的發展，如今DOTA2 已經成為全世界范圍內最知名的電競項目。然而回顧DOTA2電競在過去十余年的發展，我們能夠從中理出一條相對清晰的脈絡，在TI 的巨額獎金之下，V 社網羅了當時全球電競可能是最優秀的一批職業選手，但在DOTA2 電競發展的過程中，由于V 社過度重視選手權益，導致其余參與者的利益被逐漸蠶食，以至于整個DOTA2 電競生態的發展和平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從100 萬到4000 萬美元的金字招牌

2011 年德國科隆游戲展前夕，V 社宣布將為尚處于測試階段的DOTA2 舉辦一項電競賽事，并將其命名為The International（TI，國際邀請賽），總獎金為160 萬美元，冠軍獎金100 萬美元。

由于DOTA2 沒有國內代理商，加之賽事的巨額獎金，使得不少DotA 戰隊對TI 抱有懷疑的態度。盡管包括EHOME、TYLOO、iG、NV 在內的四支戰隊受邀參與TI1，但事實上僅EHOME 戰隊在賽前經歷了較為系統的訓練。經過4 天的角逐，最終來自烏克蘭的Na'Vi 戰隊憑借著勝者組的優勢，以3-1 的比分戰勝EHOME 戰隊，成為了DOTA2 首屆國際邀請賽的冠軍。

首屆TI 冠軍Navi

憑借高額獎金帶來的吸引力，國內外幾乎所有隊伍都立刻放棄了DotA，轉戰至DOTA2。

2012 年5 月15 日，V 社在DOTA2 官網上公布了兩支直接受邀參加TI2 正賽的戰隊，分別是來自中國的DK 戰隊，以及衛冕冠軍Na'Vi 戰隊，這樣的直邀形式，一直從TI1 持續到了TI7。而TI2 的主賽事則回到了V 社的大本營，美國西雅圖市的的貝納羅亞音樂廳。

2012 年9 月3 日，在王思聰高調收購CCM 戰隊成立iG 戰隊一年后，隊伍從TI2 的敗者組決賽中殺出，并成功在總決賽中以3-1 的比分擊敗衛冕冠軍Na'Vi 戰隊，幫助中國戰隊首次捧起了TI 冠軍神盾。

TI2 冠軍iG

2013 年4 月25 日，V 社公布了TI3 的消息，比賽依然將會在美國西雅圖舉辦，只是地點由此前的貝納羅亞音樂廳，變成了能夠容納更多觀眾的鑰匙球館。而在TI3 開始前，V 社還推出了一個新“發明”——互動指南，如今玩家們更愿意叫他“TI 小本子”。通過在游戲中購買虛擬的“互動指南”，玩家們可以獲得選手卡片，參與全明星表演賽投票，獲得游戲內的不朽品質飾品。除了160 萬美元的初始總獎金外，玩家們消費的25%將會被直接注入獎金池。在售價9.99 美元的互動指南的加持下，TI3 的總獎金最終定格在了287 萬美元。通過售賣小本子開啟的眾籌模式，或許是V 社在過去十年中最偉大的發明，也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DOTA2 和TI 在電競史上的地位。

TI3 的“小本子”

在嘗到了互動指南的甜頭后，V 社在一年后進一步擴充了TI4 的互動指南，只是相較于一年前，除了拓展玩法和增加獎勵外，V 社還允許玩家通過充值的方式提升互動指南等級。等級的提升能夠給玩家帶來更豐厚的獎勵，而隨著獎金池的增長，互動指南也會解鎖更多的獎勵和玩法。這樣的刺激，激發了全球玩家充值的欲望，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TI4 總獎金高達1092 萬美元，較上屆提升了近4 倍。

最終，來自中國的Newbee 戰隊捧起了冠軍神盾，并分走了總獎金的46%，也就是502 萬美元(約合3,100萬人民幣)。這也幫助俱樂部獲得了獲得了吉尼斯世界紀錄頒發的“電子競技賽的最高額獎金(團隊)”的紀錄稱號，同時這一數字也創下中國體育競技項目單筆冠軍獎金的最高紀錄。在此之前，該記錄由廣州恒大足球俱樂部保持，在奪得2013 年亞冠冠軍后，俱樂部從亞足聯獲得了150萬美元的獎金。

TI 獎金首次突破4000 萬

而隨著V 社在勇士令狀的玩法和參與度上不斷推陳出新，質量優良的飾品獎勵也讓玩家不斷增加著充值的砝碼。在此后的連續六屆TI 中，總獎金持續上漲，從TI1 的100 萬美元總獎金一路攀升至TI10 超過4000 萬美元的總獎金。時至今日，高額的獎金，也是V 社在向全世界宣揚TI 時，含金量最大的一塊金字招牌。

選手是核心

談到獎金，就不得不提到V 社獨特的分配制度。從首屆TI 開始，獎金都是在賽后由V 社直接匯入選手的賬戶，也就是說在獎金分成的層面，V 社從未考慮過俱樂部方的利益。正因為如此，越來越多的俱樂部開始在選手合同中加入獎金分成條款。在日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以V社為主導的DOTA2 電競生態中，俱樂部都是被忽視的部分，選手才是V 社真正重視的核心。這樣的策略，也是DOTA2 在過去幾年發展停滯甚至倒退的主要原因。

關于V 社在保護選手和俱樂部權益之間所做的博弈，還有一件事值得玩味。2014 年4 月底，V 社公布了11 支直接受邀參加TI4 的隊伍。作為受邀戰隊之一，Fnatic 戰隊以一號位選手Era 存在“健康問題”為由，向V 社申請由Xcalibur 替補Era 參賽，但卻最終被V 社駁回。在V社給Era 和Fnatic 的郵件回復中，V 社特別提到“TI 的直邀名額屬于五名隊員”。言外之意，五名隊員可以選擇代表任何戰隊參與TI，但隊伍卻不能在獲得直邀名額后更換任何一名隊員，尤其是在Era 表達了自己已經不存在健康問題之后。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還發生在2013 和2017 年。2013 年5 月，已經獲得TI3 直邀的LGD 俱樂部執意用DD 替換了longdd，而這也使得俱樂部被V 社剝奪了那屆TI 的直邀名額。而在2017 年，TI6 衛冕冠軍Wings戰隊先是更名為了Team Random，隨后便宣布解散。據選手透露，如果五個人選擇繼續打下去，那么他們將會以衛冕冠軍的身份直邀TI7，但在隊伍內部討論后，他們依然做出了解散的決定。這也使得Wings 戰隊成為TI 邀請制度改革前，唯一沒有參加下屆TI 的衛冕冠軍。

2015 年4 月24 日，V 社向外界宣布將在TI5 結束后啟用全新的特級錦標賽（Major）賽制。除了由V 社舉辦的夏季TI 外，第三方賽事組織者將在V 社的贊助下，在世界各地舉辦秋季、冬季和春季三屆Major。Major 賽事的出爐，幫助V 社進一步規范了選手注冊和轉會的相關規定。

Major 賽制持續了兩年，直到2017/18 賽季。2017年6 月3 日，V 社宣布將在Major 的基礎上增設Minor賽事，參加Major 和Minor 的選手將根據名次獲得積分，積分歸選手所有，戰隊積分為隊內三名積分最高選手的總和，而這將是決定TI8 直邀名額的唯一標準。

俱樂部、三方賽事和社區，人人都是附屬品

2012 年6 月1 日，V 社正式向外界宣布，DOTA2將會免費向玩家開放。4 天后，TI2 外卡賽正式開打。隨后，V 社則公布了門票的銷售時間和渠道，所有購買TI2 門票的玩家都會在游戲庫存內收到一張虛擬門票。

TI2 開始前夕，V 社開始嘗試扶持第三方賽事，在DOTA2 客戶端內，玩家可以通過購買虛擬門票的方式，付費觀看比賽。也是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虛擬門票都是第三方賽事盈利的重要手段。與此同時，V 社還更新了游戲內的觀戰系統，這使得觀眾能夠更好的觀看和閱讀比賽中的細節。

2012 年12 月8 日，所有購買The Defense 3 賽事門票的玩家，可以獲得一個特殊的游戲信使。V 社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幫助三方賽事獲取更多的收入。除此之外，在這之前加入的虛擬門票和戰隊錦旗，同樣有助于提升賽事方和俱樂部的收入。

2017 年6 月3 日，V 社宣布將在Major 的基礎上增設Minor 賽事，所有第三方賽事組織者都可以提出申請承辦Major 或Minor 賽事。盡管V 社最看重的從來都只是選手，但這一舉措還是幫助第三方賽事組織者在那幾年間充分參與到了DOTA2 的電競生態中。

到了2018/19 賽季，V 社進一步優化了Major+Minor的賽制。只是這一次，規則的修改開始朝著有利于俱樂部的方向進展。在新規中，V 社表示DPC 積分將不再由五名選手平分，而是歸戰隊所有，選手將不會攜帶積分離隊，而是在修改陣容后扣除隊伍一定比例的積分。而這一規定，也間接導致了Liquid 戰隊在TI9 開始前夕，踢掉了幫助隊伍取得TI9 直邀名額的MATUMBAMAN。

除了DPC 積分歸屬的變更，V 社還修改了Major 和Minor 的邀請方式，直邀的形式就此作古，取而代之的是Major 和Minor 的地區預選賽。這樣的改動，也迫使戰隊和選手在整個賽季中頻繁參與到地區預選賽和位于全球各地的官方賽事中。高強度、不間斷的賽事，讓許多選手在那個賽季后對V 社的新賽制大為不滿。

進入2020 年后，V 社在2 月26 日宣布將會在TI10后推出區域性聯賽（DPC），旨在幫助二三線隊獲得更多發展機會。DPC 聯賽的推出，意味著DOTA2 開始向全球絕大多數主流電競項目靠攏，由杯賽逐漸轉變為以聯賽為主。而隨著新冠疫情對全世界的影響加深，DOTA2 電競的發展在2020 年被按下了暫停鍵。TI10 延期，DPC聯賽遲遲不啟動，俱樂部、選手和從業者面臨巨大的經濟壓力，2020 年1 月在德國萊比錫舉辦的DreamLeague第13 賽季，成為了整個2020 年唯一一屆匯聚了來自全球六大賽區的線下賽。

不同于傳統體育賽事對于場地和現實場景的依賴，電子競技的天然優勢使得整個行業能夠更加從容地應對疫情帶來的沖擊。當其他電競項目都在試圖通過線上賽的方式積極自救，抓住疫情帶來的機遇時，V 社卻任由TI10 延期，同時遲遲不啟動已經被提上日程的DPC 聯賽。2020 年1月在德國萊比錫舉辦的DreamLeague 第13 賽季，成為了整個2020 年唯一一屆匯聚了來自全球六大賽區的線下賽。從俱樂部到選手再到DOTA2 社區和相關從業者們，所有人都面臨著巨大的生存和經濟壓力。

縱觀V 社在過去十年對DOTA2 電競的規劃，不可否認的是“眾籌模式”的確將DOTA2 和TI 帶向了一個新高度，但或許也正是因為TI 的成功，讓V 社誤以為整個DOTA2 電競生態只需要V 社和選手的參與，而其他的部分不過都是附屬品，無論是俱樂部、三方賽事組織者還是社區里的從業者們，這些人的死活從來就不在V 社的考慮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