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冬奧會的人文解讀

劉金祥

第二十四屆北京冬奧會已圓滿結束，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全世界為之驚艷。冬奧會是一種文化現象，也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識，對冬奧會進行追本溯源的稽考和探究，有助于點燃冰雪文化夢想與弘揚奧林匹克精神。由冬奧專家、雪車國際級裁判、北京體育大學教師季成博士撰寫的《冬奧簡史：冬季奧林匹克運動的人文解讀》（以下簡稱《冬奧簡史》）一書，對冬季奧林匹克運動進行了總括性掃描和貫通性書寫，追溯和闡明了百年冬奧的演進歷程和利弊得失，引導讀者在俯瞰縱覽冬奧會歷史脈絡的同時，感受和領會冬奧會作為人類文明菁華的精彩與魅力。

事實上，早在科學技術不甚發達的古代，中西方就開展了簡樸而粗陋的冰雪活動，如我國宋代的“冰嬉”和數千年前北歐的滑雪狩獵，這表明人類對自然界的敬畏、尊重、順應和利用。一百年前，冬奧會衍生脫胎于源遠流長的人類冰雪活動，尤其是古代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土著居民以滑雪板在冰天雪地里從事生產生活，這堪稱現代冰雪運動乃至冬奧滑雪項目的根底和雛形，正如作者在書中第一章所述“人類原始冰雪行為是冬季奧林匹克運動的源頭”。我國冰雪運動也有綿長歷史和明確記載，2015年來自挪威、瑞典、芬蘭等十八個國家的三十多位滑雪研究專家聯合發表《阿勒泰宣言》，一致認為新疆阿勒泰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滑雪地域，此舉不但增加了我國在全球冰雪運動歷史研究領域的權重，而且為人類冰雪文化研究深入開展提供了新的權威的歷史資料。另外，公元前荷蘭人就已經運用工具在冰面上滑行，考古研究結果表明荷蘭人是世界滑冰運動的先驅。作為國內首部系統研究冬奧歷史的學術專著，《冬奧簡史》在序言中反復闡明冰雪運動是先民們賴以生存的基本技能，而這項基本技能與狩獵、戰爭、出行等行為密切相關，正是經過漫長歷史時期的演化，古代冰雪運動才蛻變為現代意義上的冰雪體育運動，最終遞嬗為福及當下、澤被后世的冰雪文化。冰雪在我國古代文獻典籍中大都以文化標簽的身份出現，國人從古至今就有玩雪賞冰的興致與傳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是人們對瑞雪的贊美與褒譽，“雪似胡沙暗，冰如漢月明”是人們對潔冰的稱許與激賞，而以瑞雪潔冰為依托和媒介的冬奧會賦予人們諸多美妙的遐想?；蛟S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很多人認為，冬奧會是一項具有夢幻色彩和浪漫意味的冰雪盛典，是一方由飛舞的雪花、晶瑩的冰川、盡吹的季風和明媚的陽光組構而成的圣域仙境，是一個由舒展與優雅、速度與激情、智慧與力量編織而成的怡人世界，但《冬奧簡史》一書卻一再強調，冬奧會是“在極寒、極冷的條件下超越極限”“是一種更為徹底的對于極限的超越”。閱讀和剖解《冬奧簡史》全書，不難發現一部冬奧會歷史，就是一部人類冰雪文化遷變演進的歷史，也是一部人類與自然界親和互動的歷史，冬奧會既見證了現代冰雪運動的孕育與拔節，又鐫刻著古代和現代奧林匹克運動的價值理念與精神追求。

眾所周知，冰雪項目構成冬奧會的主體和特色，而“冰雪運動”這一術語的真正出現，還要上溯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盡管此前包括滑冰、滑雪、冰球等在內的冰雪運動項目已在全球各地推廣了很長時間。冬奧會全稱為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Olympic Winter Games），是當今世界規模最大、層級最高的冬季綜合性賽會，參賽國遍及歐洲、非洲、美洲、亞洲、大洋洲，由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每四年主辦一次，自1924年開始到2018年共舉辦了二十三屆，在北京舉辦的是第二十四屆冬奧會，迄今為止冬奧會已走過百年歷程。冬奧會不僅關涉體育賽事，也與政治、文化、歷史、生態環境等因素緊密相連，其與夏季奧運會一樣，也是在各方爭議和博弈中艱難起步的，百年冬奧充滿了艱辛探索和不斷革新，從書中“北歐的反對與顧拜旦的堅持”“因戰爭停擺的奧運會”“冷戰背景”和“薩馬蘭奇保衛薩拉熱窩”等章節題目便可看出冬奧發展的艱窘與周折。冬奧會發端于“現代奧林匹克之父”顧拜旦的祖國——法國，肇始于1924年法國北部薩瓦省的夏蒙尼，成熟于1960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內華達的斯闊谷。作為冬奧會起點的夏蒙尼，是一個阿爾卑斯山下風景秀美的度假小鎮，也是一處環境清幽、空氣清新的療養場所，還是十九世紀歐洲大陸滑雪愛好者會合云集的勝地，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優越卓異的自然條件，以及彼時法國與挪威、瑞典等國既疏離又密切的微妙關系，使得夏蒙尼合乎邏輯地成為歐洲冬季運動的中心與樞紐，進而在顧拜旦的策劃與推動下成為冬奧會的誕生地和“國際冬季運動周”的舉辦地。《冬奧簡史》一書對夏蒙尼這一馳名全球的冰雪運動發祥地做了詳盡介紹，對包括滑冰、滑雪、雪車、冰球和冰壺比賽在內的第一屆冬奧會進行了細致狀繪，意在表明冬奧會絕不是在坦途和順境中成長和發展的，往往呈具戲劇性的轉折和起伏。正像作者在書中寫道，如果歷數冬奧會的舉辦地，會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前，舉辦地幾乎都是滑雪小鎮，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向大都市轉移，比如1998年的日本長野、2002年的美國鹽湖城、2006年的意大利都靈、2010年的加拿大溫哥華。進入二十一世紀，冬奧會舉辦地又逐漸回到了一些小城，比如俄羅斯的索契、韓國的平昌等。自夏蒙尼冬奧會以降，冬奧會和夏奧會在世界奧林匹克運動競技舞臺上各擅其長、各展風采、交相輝映，逐漸躍升為被全球各國密切關注和積極參與的大型體育賽事和文化交流平臺。

《冬奧簡史》以“大歷史觀”為統攝，以冬季奧林匹克運動為審視客體和言說對象，綜合運用體育學、地理學、歷史學、政治學、經濟學、文化學以及環境生態學等多學科知識，采取敘論結合、以敘為主的寫作方式，在宏闊視野中和溫情筆觸下，演繹和展示冬奧會的百年風云和傳奇故事，發掘和彰顯冬季奧林匹克運動的人文精神和價值內核。全書分為“溯源”“探索”“復興”“鏡像”“冷戰”“轉向”“差異”“改革”八個篇章，疏細相宜、詳略互搭，重點圍繞冰雪運動最初萌發、首屆冬奧會成功舉辦、冬奧會復蘇繁興、新世紀冬奧會嬗變與發展、中國與冬奧會的關系等內容加以鋪陳，尤其是對1924年至2018年已舉辦過的二十三屆冬奧會的辦賽理念、組織模式、賽事概況、文化影響等進行深入闡發和精微書寫。在闡發和書寫中，作者摒棄程式化的歷史論證和枯燥呆板的學術規范，以明曉暢達的表述和生動俊逸的語言，聚焦冬奧重要事件、人物和時間節點，突出陳說諸多趣聞軼事，意欲勾勒一幅歷經百年的冬奧演化譜系，力圖向讀者傳遞奧林匹克運動所包蘊的差異、多元、包容、共同參與、攜手向前等價值理念。為了增強著述可讀性和趣味性，作者濃墨重彩地渲染了1988年加拿大卡爾加里冬奧會的背景效應，正是這屆首次將比賽時間延長為十六天的冬奧會，引發了世界各地影視創作者的熱情和興致，陸續推出了以卡爾加里冬奧會為背景和素材的《刀鋒邊緣》《冰上輕馳》《請回答1988》《飛鷹艾迪》等享譽全球的影視作品，以視覺形式從不同角度表達和詮釋對生命個體的關注和對人性的思考，進而促動和助推世界范圍掀起冰雪運動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