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馨, 劉婧琳
(吉林建筑大學藝術設計學院,長春 130118)
“居住圈”是一種新的城市居住空間體系。這一概念源于日本的“定居圈”和韓國的“整體生活圈”模式,后又根據我國工業化相隨而生的城市空間結構大擴展的發展狀況,成為了城市環境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它以中心城住區為核心,在一定的交通時距范圍內,選擇有發展潛質的空間載體通過合理組織形成有機系統。它由副城住區、城市邊緣住區、衛星城住區、城郊鄉村住區沿對外交通干線及景觀優美地段布局的住區等區域共同組成,能夠滿足不同層次居民多樣化的需求。
隨著社會的進步及城市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居住圈環境的污染情況日趨復雜化。土壤污染、水污染、大氣污染主要危害居民的身體健康,光污染和噪聲污染則偏向于影響居民的心理健康。這幾種不同類型的污染并不獨立存在,而是因果循環,息息相關的,這些具有潛在風險的空間區域會對居民的健康生活產生消極影響,污染物質通過不同的媒介進入身體,造成了持續且不可逆的危害。
如今,現代城市生活與自然環境逐漸疏離,一個健康且成為居民樂于的居住環境更為重要[1]。對城市居住圈的污染場地進行治理,營造城市居民的健康生活,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已經成為當前迫在眉睫的任務。文中將結合2017年由水石國際公司提出的“BSC健康+”理念,通過“健康+Body”、“健康+Spirit”和“健康+Communication”三個模塊來深層剖析居住圈環境污染對居民健康的影響,以求構建居住圈環境的健康體系。
調研區域鎖定為吉林省長春市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紅旗街于1933年由偽滿政府修建,具有深刻的歷史保護意義,1931年建造保留至今的有軌電車、1937年的株式會社滿洲映畫協會都成為了紅旗街獨特的歷史景觀。如今,場地內有多個老舊小區以及商場、醫院等大型公共設施,周圍人流量較大,環境情況復雜,污染種類繁多,附近居民的健康狀況影響較為嚴重,由此將以紅旗街萬達廣場為中心的15min可達居住圈定為研究范圍見圖1。

圖1 長春市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示意圖
良好的生態景觀是城市居住圈的健康前提。隨著長春市建設的不斷發展,居住圈的環境問題被集中暴露,由于管理的疏忽和居民環保意識的淡泊,大量垃圾及廢棄物的堆砌造成城市居住圈現有環境資源被侵占。污染物質損害了原本的土壤層,導致植物發育不良甚至死亡。居住圈內植物景觀的設計和營造來自非專業人士,整體視覺效果較差,缺乏美感,后期管理的缺乏導致公共綠地植物出現不同程度的殘敗或瘋狂亂長,已失去健康景觀的功能,甚至存在安全隱患如圖2所示。植物涵養水源能力的下降,影響地表徑流下滲,遇到雨水天氣會造成部分區域積水,破壞區域水系循環。若污染物過多,超過水體自凈能力承受范圍,又將造成居住圈水質點源、面源、內源的多重污染[2]。

圖2 長春市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現狀
采用資源等值分析(REA)法[3]可分別開展場地土壤和水污染環境損害程度評估,并對評估結果的不確定性進行分析,發現近年來的污染損害額(Debit)呈先增加后減少趨勢,但整體數額較大,不確定性概率呈正態分布,被污染的環境資源無法被快速利用,對居民健康有極大危害,長此以往將阻礙城市發展。
完善的生活設施是城市居住圈的健康基礎。基本的生活設施應同時具有可獲得性、豐富性和便利性三方面特性來保證城市居民的獲得感、歸屬感與幸福感[4]。調研結果顯示,場地內設施污染破壞嚴重,設施規模和質量分布不均,設施的空間發展存在時序差異。經過測量,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的總面積為6km2,基礎生活設施在居住圈內的有效服務面積為0.83km2,利用公式F=A/B(F為居住圈單元內基礎生活設施的地均服務水平用;A為基礎生活設施在居住圈內的有效服務面積;B為居住圈的面積[5]。)計算可得居住圈基礎生活設施服務范圍的覆蓋率為13.8%,遠低于國內平均水平。
場地現有設施單調乏味,功能單一,缺乏有效管理維護,未合理利用空間布置,景觀設施被占用,甚至缺失無障礙設施,如機動車和廢棄物堆放壓占盲道、空間高差處理不妥等。尤其老舊小區內有多處公共設施被損壞,建筑外立面污染嚴重,公告欄管理不當,垃圾收集設施不完善,油污、建筑施工材料以及多種有害物質充斥整個空間造成土壤污染及大氣污染,不僅影響居住圈整體風貌,更對居民健康造成多方面的危害。事實上居住圈設施服務水平與人口密度、人口年齡結構以及設施類型高度相關,大量日常活動都圍繞其發生,嚴重影響居民的身心及交流健康。因此居住圈規劃必須加強管理,解決污染破壞問題,并根據不同人口特征及服務需求,定制多元化的生活設施供給策略。
有序的社會環境是城市居住圈的健康保障。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的環境可歸納為“三多”,即車多、行人多、交互活動多。過多的機動車和非機動車造成空間的擁擠和凌亂,多數區域噪聲污染嚴重,GB 3096-2008《聲環境質量標準》指出,居住、商業、工業混雜區的噪聲監測值(LAeq)應符合2類標準,即晝間噪聲≤60dB,夜間噪聲≤50dB[6]。通過對區域內27處不同類型的場地進行瞬時噪聲檢測見圖3,結果顯示,居住圈內的瞬時噪聲級超過60dB,在城市環境噪聲污染等級中達到四級[7],屬于嚴重污染。

圖3 長春市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瞬時噪聲統計
存在的其他問題,機動車和大量廢棄物對空間資源的侵占導致步行可達性低,不利于營造安全的步行氛圍;人車分流措施簡略,道路鋪裝遭受不同程度的污染與損壞,存在安全隱患且無法形成具有場所精神的城市風貌。空間尺度上,沿街界面的空間形式感較弱,缺乏獨立、尺度合宜的疏散空間。部分道路狹窄且兩側建筑過高,D:H值遠小于1,空間不宜人,易給行人以逼仄的步行感受。商業區營業時間較長,夜晚的散溢光、眩光及侵害光超過了標準的閾值增量[8],長期居住和生活會導致居民的心理健康問題。
居住圈污染場地需應用大量儀器進行監測和治理,如土壤的收集、水體的采樣以及大氣的檢測,這些都會在一定程度上產生臨時性污染,對附近居民的健康生活造成輕微影響。此外,修復活動的正面綜合效益很多時候達不到預期,尤其在一些工程設計和施工管理不健全的情況下,修復活動導致的負面影響甚至大于正面效益[9],這會在健康環境營造地進程中產生新的亟待解決的污染問題。
(1) 健康城市視角下的居住環境營造可為污染場地治理提供歷史前瞻性的指導思想。健康的景觀設計可以緩解城市污染問題,改善生態環境,構建人性化交往空間,有利于人們養成健康的生活方式,促進社會健康[10]。它是健康理念和景觀營造的結合產物,能夠擺脫長春市紅旗街居住圈早期由于歷史遺留問題帶來的景觀設計局限性。從當下出發,以改變過去為目的,以保障現在為基礎,以發展未來為目的,將身體、心理、交流健康多維度與場地的污染狀況融合,提出針對性解決策略,更好地幫助我們站在現在的視角審視未來的問題。
(2) 健康城市視角下的居住環境營造可為污染場地治理帶來產城融合性的多方效益。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內具有大量保護價值較高的制造業、交通運輸業、商業、教育業、文化業等多種產業,居住圈內的景觀營造可以利用城市產業的先進技術,融合多種高新產業元素,實現社會環境一個大的健康狀態,以推動城市居民生活水平的提升。能夠有效化解城市產業發展與城市發展的矛盾,增加社區創業功能、營造創新創業的社會氛圍、實現社區尺度的產城融合[11]。另外也能夠為居民增加部分就業機會,帶來生態、經濟、社會多方面效益,成為未來雙創發展的重要載體。
(3) 健康視角下的居住環境營造可為污染場地治理創造可持續發展的生態視角。紅旗街道環境情況復雜,常有施工改建等大型生產活動,多重污染源的出現對生態環境造成了惡劣影響。我們既要在可持續的狀態中進行發展,又要在發展中顧慮到可持續的狀態[12],要將居住圈內建設活動對戶外生態環境造成影響和干擾盡可能降到最低,利用多維度的污染治理與健康環境營造可以全方位審視當下居住圈的環境問題,提升景觀建設的可參與性,這也能讓更多居民主動為污染治理做出貢獻,創造一個積極可持續的良性循環。
(1) 污染場地治理與健康環境營造可以通過以下方式進行協同:①通過政府的提倡與宣傳使健康環境理念和環保意識深入人心,讓居民理解居住圈污染的危害性,主動減少對環境的人為破壞,這也是健康環境營造的基礎和前提;②發揮設計師的主導性作用,不僅要解決最基本的污染問題保障居民身體健康,更需要通過節奏與韻律、尺度與比例、質感與肌理等多種設計手法營造良好的居住氛圍,對居民的心理健康起到積極影響;③調動居民的積極性,在污染治理的過程中制造民眾共同參與的機會,居住圈各類空間與元素的構建也能夠增加人與景觀的互動與交流,最終達到和諧的健康狀態。
(2) 居住圈污染場地的類型、污染物種類及來源較為復雜見圖4,每一種都有其針對性的處理技術,在這里需進行分類討論。

圖4 居住圈污染場地的類型、污染物種類及來源
紅旗街城市綜合體居住圈的土壤污染多為生活垃圾及廢棄物隨意丟棄造成,修復方法可分為物理化學方法、生物方法以及聯動修復治理技術三類,具體包含電動修復法,植物修復技術、微生物修復技術、以及“化學還原+固化穩定”的手法[13]。
居住圈內水污染多來源于居民生活用水的隨意排放以及雨水的處理不妥當,目前我國主要使用的為新型生物處理方法,其中包含MSBR技術(Modified Sequencing Batch Reactor)、間歇式循環延時曝氣活性污泥法、好氧間歇曝氣系統、CAST工藝、Unitank工藝、厭氧生物處理方法、SHARON-ANAMMOX工藝、SS一SBR 技術等[14]。
紅旗街交通情況復雜,大氣污染多來源機動車尾氣排放,需要用大氣環境立體監測技術與遙感監測技術進行監測,針對不同原因產生的污染用不同技術進行處理,如燃料燃燒優化、煙氣脫硫除塵、催化燃燒處理有機廢氣、催化法和非催化法處理氮氧化物等[15]。
光污染和噪聲污染目前沒有較先進的處理技術,只能通過立法以及其他防治手段減弱其危害。
污染治理與健康環境營造之間既有矛盾點,也有協同點。其主要矛盾是進行污染治理和城市建設中會產生新的污染問題影響居民健康。解決矛盾點的思路是利用新型技術,合理規劃空間,自上而下地對城市環境進行重新整理,將負面影響盡可能降到最低。總之,二者的協同實際上是對城市資源的一種保護,污染場地的治理能夠顯著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品質,達到城市污染治理與健康環境營造共同發展的目的。
早期居住環境的健康問題較注重環境的物質空間改良,以單一的生理健康為主導探討居民的健康問題,而隨著時代對健康知識的深入認識,健康環境的營造不僅限于關注生理健康,更側重于形成一個良好的居住系統,逐漸向多維度轉變[16]。“BSC健康+”理念迎合了現代化的健康觀念,從景觀設計的角度分別針對長春市居住圈就“Body”、“Spirit”、“Communication”三個模塊的健康問題提出針對性解決策略見圖5。

圖5 “BSC健康+”理念下的居住圈健康環境營造策略
(1) 清除有害物質,降低健康風險。從各方面嚴格把控污染物質對居住圈環境的危害,通過土壤污染的修復技術將土壤內含有的重金屬離子以及有機物控制在居住用地標準的土壤風險評估篩選值之下(鎳<50mg/kg,砷<20mg/kg,鈹<4mg/kg,苯并芘<0.2mg/kg,1、2、3-三氯丙煉烷<0.05mg/kg)[17]。通過修建人工蓄水池匯集雨水和場地的地表水,灌溉和植物營造景觀,建造濕地沉淀、吸收和降解有毒有害的物質改善紅旗街居住圈的環境破壞狀況。通過加強監管力度,完善城市機動車使用的行政執法措施、司法程序以及相關法律監督體系減少大氣污染物對居住圈健康環境的危害[18]。
(2) 利用景觀再生,修復城市環境。在治理污染的過程中,可以采用景觀再生的設計手法對場地水系管理、植被恢復、生產活動、能源利用和物料循環五個方面進行入手[19],明確低影響開發策略和重點建設區域,結合紅旗街現有生態基礎設施布局對居住圈場地進行重新規劃布局,最終的目的是修復場地生態環境、減少污染危害、實現場地可持續發展以及破除環境與居民身體健康之間的矛盾。
(3) 增加運動場地,強健全民體魄。將治理后確認沒有風險的污染場地改造成多功能的運動場地,再輔以配套運動設施,遵循開放共享、高效復合、因地制宜、便捷可達四個原則[20],如按照不同的跑步節奏與速率設置科學跑道,在彎道、交叉區域設置UGR<13的照度,在打開視野的同時能夠做到低眩護眼,打造居住圈“戶外健身房”。
(1) 種植康養類植物,實現自由呼吸。從凈化空氣的效益來說,固碳釋氧量復層結構大于單一結構[21],紅旗街居住圈交通情況繁雜,毗鄰街道的住區內作為造景使用的喬灌草群落釋氧量應達到12.93t/hm2來改善大氣環境,行道樹應選擇樹冠6m以上,平均高度7m以上,葉面積指數LAI≥3的喬木,且整體群落結構的郁閉度應≥3。根據長春市地域性特色,可選擇北方特有的寒地植物。喬木可選擇桃葉衛矛、核桃楸、旱柳、稠李、黃檗、金葉榆等,灌木可選擇小葉丁香、東北珍珠梅等[22],草本植物可選擇千屈菜、毛茛、萱草、景天等。
(2) 運用園藝療法,舒緩精神壓力。種植具有療愈功效的植物可以提高居民的社會適應力和生命意義感[23],研究表明,隨著園藝療法的開展,抑郁合并焦慮癥狀人群的SDS(抑郁自評量表)和SAS(焦慮自評量表)評分皆有顯著水平的下降[24],紅旗街居住圈環境嘈雜,居民大多睡眠質量較差,可以利用薰衣草、香葉天竺葵、羅勒等芳香類中草藥植物中的揮發物改善多種與睡眠有關的指標,安撫緊張情緒、集中精神、舒緩壓力,實現抗抑郁和抗焦慮效果[25],提升居住圈居民的心理健康指數。
(3) 利用色彩心理效應,合理配置植物。研究通過人的正負情緒量表(PANAS)和簡明心境量表(POMS)[26]作為試驗的心理指標探究其在觀看不同顏色植物后的變化趨勢及變化程度得出結論,白色和綠色植物對綜合負向情緒的恢復作用最顯著,此外對慌亂和抑郁情緒以及有心率恢復作用植物顏色分別還有紅色和黃色[27,28]。根據寒地城市的地域性特色以及紅旗街居住圈居民的心理需求,除了松柏等常綠植物,還可以種植白玉蘭、白丁香、銀杏、鵝掌楸、垂絲海棠、木芙蓉等帶有白、黃、紅顏色的植物,色彩結合時空順序搭配,保障四季有景可賞,長期改善居民心理負面狀態。
(1) 利用空間規劃設計,阻絕噪聲與眩光。可以將居住圈的空間邊界進行“軟化”處理[29],即將住區公共空間和紅旗街道之間的公共空間向城市開放,在形成的新的空間與住宅之間新增居住圈景觀對住宅形成一定的遮擋來阻隔噪聲,形成分級控制的“城市-社區-住區”公共活動空間體系,住宅與公共活動空間的合并使得視覺空間以及周邊居民的行為活動范圍得到了有效改善[30]。對于玻璃幕墻建筑產生的眩光影響,應利用綠化和休息設施的朝向位置等,盡量影響到周邊建筑。在光污染較為嚴重的區域,可設置屏障,廣栽林木,削弱眩光污染,減少對人體健康的影響[31]。
(2) 增加互動設施,促進鄰里交流。《城市居住區設計標準》中提到,在15min的城市居住圈中,文化設施應配建服務半徑不大于1000m的文化活動中心(含青少年、老年活動中心),體育設施應配置大、中型多功能運動場地,服務半徑不宜大于1000、500m,或可根據實際情況按需配置體育場(館)或全民健身中心,以實現居住圈“一低二高”的特點。即低容積率、高比例公建設施、高水平社區服務。
(3) 規劃適齡場地,實現全齡化生活。紅旗街居住圈內多為老舊小區,人口老齡化嚴重,因此可以將老年活動區依照年齡細致規劃分區,設計“3+1”活動場地,分別為55~70歲低齡老人、70~80歲中齡老人、80歲以上高齡老人及兒童設置專屬居住圈場地,增加彈性戶外時間的可再次利用性[32]。由于老年人的身體狀況、個人經歷、生活方式偏好、社交偏好、心理需求等因素都能夠影響其對場地的選擇[33],因此需要擴大各年齡段人群的交往時間,并與景觀產生互動、得到良好的交往空間,全齡性的居住圈景觀有益于構建良好的全齡化鄰里交往體系,能夠進一步改善居民的生理與心理的健康問題。
居住圈不僅是城市發展的重要組成單位,更是影響著居民身體、心理、交流健康的生活系統。利用“BSC健康+”理念進行城市居住圈健康環境營造,通過“Body”、“Spirit”、“Communication”三個模塊對居住圈污染場地提出的針對性解決策略可以更有效地反映居民對生活環境多層次、高水平的追求,有助于激發設計參與者對于居住圈污染問題的反思,促進健康生活模式的重塑。
面向我國城市,居住圈健康景觀相關研究的發展趨勢在發生轉變,從過去只關注單一的身體健康問題到現在的多維度健康環境營造研究,已經出現了質的飛躍。在未來,還需持續關注城市居住圈污染對居民健康的各方面影響,將復雜化的污染問題簡單化,將多元化的影響因子單一化。“BSC健康+”理念為城市居住圈的污染場地治理探索提供了一種新視角,值得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