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師弘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國家一級注冊建筑師
褚鈺珂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 碩士研究生
壽勁秋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高級工程師(通訊作者)
高校學生活動中心是學生豐富課余生活、開展校園文化活動的交往場所。國外的相關研究較早,對學生活動中心的內涵理解有著更充分的思考,推動了國外高校學生活動中心的設計逐漸向承擔學生自我素質教育職能演化的定位導向。而在我國高校建設現狀中,學生活動中心雖然并非新的建筑類型,但往往只以體育館、食堂、禮堂等建筑的附屬功能而存在,成為校園散落功能的簡單聚集而喪失了應有的活力。隨著素質教育理念的轉變,學生活動中心的功能意義也愈應得以設計審視,使其由隱約的形式存在蛻變為激發學生交往的公共核心場所。
我國高校學生活動中心的建設歷史比較短,部分高校對其存在的意義還未能真正理解,使得在建設者意識和使用者需求上都未能激發教育拓展的思維觸動,也因此往往缺乏明確的規劃定位與功能界定目標。據作者對某一線城市的調研,在該城市的92 所普通高校中僅30%左右的高校設有學生活動中心,其他的均化解為其他建筑的附屬功能用房而被隨機使用。
部分高校盡管已進行了學生活動中心的建設,但忽視了關于學生活動中心在校園價值中的定位認識,使得學生活動中心的存在成為空間冷落的功能空殼而徒有其名,也使得學生活動中心僅成為學生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處尷尬名稱。通過對嶺南地區高校學生活動中心使用情況的問卷調查顯示,54% 受訪者只在必要或有特殊校園活動的時候曾到訪學生活動中心,而在現場的訪問中更有不少學生表示不了解該校學生活動中心的位置及用途[1]。
由于高校建設規范對學生活動中心的具體用房設置并無明確的組成要求,實際建設中高校若產生偏離學生行為需求的建設內容決策,便無法使學生活動中心真正滿足大學生多樣化的使用期望。如學生活動中心內較為單一的活動設施與功能配置對學生吸引力的不足;學生在交往的同時對餐飲、娛樂等同步服務的需求[2]等。而不同時代學生行為需求的取向會隨著生活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學生活動中心的建設功能內容也需在發展中呈現動態適應的特點。
交往行為是指涉及兩個以上的、具備語言和行動能力的主體之間試圖通過語言媒介進行交流,從而獲得知識共享的過程[3]。高校學生是具有相同的校園生活環境、相近的年齡構成和類似文化素質的校園聚落群體,交往是群體活力源與個體歸屬感的內在動力,并會在校園特定的區域中表現出獨特的交往特征。
2.1.1 交往地點與時機的規律性
高校學生交往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受學校教學秩序的規律制約,教學時段的交往活動主要集中于教學樓、宿舍、食堂等主要功能建筑以及在其間鐘擺式軌跡的交通空間之中;非教學時段的交往活動則具有明顯的自發性意愿,交往功能的配置與空間的吸引力也就成為激發與積聚交往的關鍵因素。
2.1.2 交往內容與形式的多樣性
高校學生思維活躍、個性鮮明、愛好廣泛、樂于嘗試新鮮事物,除專業學習之外,希望在人際交往中豐富閱歷、拓展能力、提高自身綜合素質[4]。交往已不再是簡單的休閑交流,而增值為跨學科激發綜合素質自我提升的紐帶,在交往領域的多元觸發下,交往形式的豐富性也決定了交往產生的多種可能。
2.1.3 交往對象的共情性
高校學生的交往行為主要源于學習上的互相幫助、思想上的互相砥礪及文娛活動上的互相合作[4]。交往對象的選擇往往是以共情為基礎,具有共同興趣、共同語言或共同關心話題。交往共情主題與參與人群的不同產生了對交往空間尺度、空間環境的差異性需求,也使校園交往空間體現出多樣性與層次性的需求特征。
從意識形態的角度看,教育起源于人類的交往活動[5]。隨著環境育人理念的轉變,學生活動中心作為非必要性教學功能建筑所擁有的參與親和力以及課外專屬性綜合空間的多樣吸引力,使其具備既是學生交往的平臺,又是課外教育場所[2]的功能外延優勢,理解其功能意義將有助于使其成為校園一處特別的環境育人場所。
2.2.1 課堂教育的延續
學生活動中心內進行的學術交流、自我教育及各種社團興趣活動,對學生提高綜合素質至關重要,是高校課堂教育外的重要補充[2];學生在學生活動中心輕松的交往氣氛中弱化了專業學習與社交娛樂之間的隱含界限,并在各類活動的交往參與中實現潛移默化的自我教育與思維拓展。
2.2.2 校園的社交中心
美國學生中心協會將學生活動中心定義為“學校所有成員的社會中心”[6]。學生活動中心集生活、學習、活動、娛樂等多功能屬性于一體,定位了校園聚落中的交往核心身份,充分發揮了學生活動中心的功能價值,不僅對學生培養社交能力及社會行為起到輔助引導作用,也可通過集聚效應擴大交往人群的廣度,塑造積極健康的校園社區文化氛圍。
課時學習仍是高校學生每日主要的生活組成,在緊張的學習行為中,遠離必要性學習場所與路徑的學生活動中心自然將極大降低參與的意愿。這也決定了學生活動中心的活力與校園區位的必然聯系,校園空間的便捷可達與校園環境的滲透融合將是學生活動中心得以充分發揮交往職能的規劃基礎。
高校學生的交往行為特征聯動了空間層次性的適應方式:從私密空間到開放空間、從個人領域到群體領域,進而形成多層次的校園交往空間網絡[2]。學生活動中心的功能配置也因此需要具備有機銜接不同空間需求的綜合性,并以空間的靈活性與多義性在有限的建筑空間實現多樣功能的組織與轉換。
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認為人的需求會由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至自我實現需求的滿足而呈現逐級遞進的關系。當代高校學生在相對充足的物質生活滿足下,注重空間體驗的品質也自然成為精神層面的交往提升需求。以歡愉的交往環境氛圍感知,使交往的過程成為享受校園生活的記憶體驗,也是每座校園建筑應營造的時空魅力。
4.1.1 交往核心的區位選擇
可達性是某一場所具有“交往活動機會的潛力”的度量[7],為場所提供了潛在的交往活力機會,吸引著人們來到空間并參與其中的活動[8]。將學生活動中心選址于校園必要性活動的交織區域,以順應學生校內行為規律,提高學生活動中心場所的高可達性,從而激發交往參與的頻次,是國外高校學生活動中心較明顯的規劃趨勢。如普林斯頓大學學生中心定位于校園步行系統的核心,學生在教學區與宿舍區之間的必經之路上或來往相遇或駐足交談,交往也就自然而然、不經意地產生了(圖1)。

圖1 普林斯頓大學學生中心總平面示意圖
4.1.2 交往引導的邊界消解
如果人們能夠透過邊界地帶進入內部空間,那么這樣的邊界就不會是屏障,而是一個有機的連接帶,將內部與外部空間無縫連接[9]。消解邊界既增強了校園規劃空間的流動性,又以視覺的連續性激發交往參與的產生,從而親和地引導學生融入交往互動的氛圍。
(1)與交通流線的融合
校園交通是學生日常出行通勤的必要流線,將學生活動中心貫穿于校園主要路網之中,避免了建筑孤立地成為交通流線的節點,更為關鍵的是這種流動性的消解將建筑界面從傳統分隔空間的功能中解脫出來,成為一種空間轉化的暗示[10],并同時溝通了校內周邊建筑的參與意愿。如哈佛大學卡朋特視覺藝術中心里一條架空坡道連接著兩條平行的路,成為校園空間立體聯系的動線(圖2)。

圖2 卡朋特視覺藝術中心首層平面圖
(2)與校園環境的過渡
灰空間作為室內與室外之間的過渡空間,介乎內與外的第三域[11],消解了原本清晰的分隔形式與固有邊界,特別在用地緊張的集約化校園,利用模糊化的邊界空間彌補交往場所的不足,可賦予學生活動中心交往空間更多彈性的互動。如香港中文大學深圳校區學生中心在緊湊的空間布局中利用過渡空間溝通圖書館和教學樓的人流,強化了交往的普存性(圖3)。

圖3 港中大深圳校區學生中心
4.2.1 功能的復合化
復合,即聚集再融合,是不同并置功能的優化組合,以實現“1+1 >2”的效果。學生活動中心的功能復合化旨在有限的建筑空間賦予學生交往行為的多樣性和不確定性,而使空間更具靈活與適應性。
(1)多元交往復合
以學生自發性行為需求出發的思維,配置學生活動中心的功能組成,以問卷調查和學生參與的形式共同策劃屬于學生的社區中心,是國外不少高校已取得較好收效的設計構建形式。貼切于學生行為特征與需求的交往活動空間,從構建的起點便帶動了參與意愿,思維發散的多元化功能交織了內部流線的復雜性,創造了交往產生的頻次與吸引力的機遇。如美國肯恩大學依據學生意愿將學生中心打造成為容納作品售賣、游戲、表演、健身等富有學生情趣的多樣性功能場所(圖4)。

圖4 美國肯恩大學學生中心
(2)多義交往復合
空間功能的靈活多變不僅可以滿足學生們不同類型的使用需求,提升空間的使用效率,引入沒有明確功能的模糊空間也使建筑場所具有更充足的交往適應性與包容性。如紐約州立大學理工學院學生中心二層設置了自由尺度的休息空間以適應不同交往需求;彈性的隔斷更便于休息空間與活動空間的使用轉換(圖5)。

圖5 紐約州立大學理工學院學生中心
4.2.2 空間的滲透化
心理學家認為建筑的硬性界面只適合短暫的進出行為,而柔性界面則有利于人群的聚集并發生各種活動[12]。交往活動空間的柔性不僅提供了可停留的空間暗示,空間視線的流動延續原本也是交往參與的重要激發因素。
(1)空間的水平滲透
世界著名建筑和城市歷史學家、批評家和理論家柯林·羅在《透明性》一書中認為,“在任意空間位置中,只要某一點能同時處于兩個或更多的關系系統中,透明性就出現了”[13]。在建筑空間中利用玻璃、紗布、家具等不阻擋視線的隱約方式,有助于原有活動的空間界定,并暢通了同層視線的交往參與線索。如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中心室內均通過增加視線的通透性從而觸發參與的多種可能。
(2)空間的垂直滲透
垂直界面的開放滲透不僅豐富了室內空間的層次,并打破了視線在分層界面的阻隔,從而使立體化的建筑空間相互關聯。通過動態連續的空間體系,強化了更多維度的空間吸引力,為學生交往提供空間潛能。如美國史密斯學院校園中心將交通聯系空間由普通的帶狀走廊擴大形成帶狀共享通高中庭,成為建筑內部一條立體化的曲折“交往街”,大大增加了學生之間相互碰面、停留、交流的幾率(圖6)。

圖6 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中心
4.3.1 交往環境的適宜
自發性活動是學生活動中心的主要活動類型,而適宜的環境條件是激發自發性活動的重要外部因素[12]。空間物理環境的舒適性帶來的體驗感促進了學生延長活動時間意愿的趨向,也因此提升了交往的融入。如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學習中心以環繞教室流通的空氣循環設計適應全年高溫的地域氣候,為學生的交往提供通風涼爽的全時環境。
4.3.2 停留設施的便利
心理學家德克·德·瓊治(Derk de Jonge)的邊界效應理論為空間停留區位的慣性選擇提供了環境行為的設計引導。在學生活動中心適宜的停留區域精細化服務設施的設計,如經過考量的座椅布局、便利的儲物空間等將有助于空間駐足休憩的舒適性與安全感。在信息化時代,停留區域敷設的電子產品電源插座、WiFi 覆蓋等也往往可以增強現代大學生交往停留的意愿。
4.3.3 景觀元素的引入
人與自然的本能依存性,使景觀環境成為增加空間親切感與促進心理療愈的自然生態要素。將景觀元素引入室內,不僅美化了空間品質,樹木植被的四季變化,更為交往提供了豐富的體驗記憶。如美國喬治城大學學生中心利用懸掛綠植營造出親切的空間邊界(圖7);芝加哥伊利諾州立大學學生中心的景觀中庭提供了季性變化的交往體驗空間。

圖7 美國喬治城大學學生中心
在大學校園建設中,由于學生活動中心的非必要性教學活動地位,其功能存在的意義往往被忽略淡化。隨著素質教育理念的深化理解,學生活動中心也愈應由冷落的建筑功能向激發交往的公共核心而轉變,以凝聚學生交往的場所空間,為校園構建一處理想的學生“社區中心”而發揮應有的潛能。
圖片來源:
圖1、圖2:作者自繪
圖3:張超拍攝
圖4:作者自攝
圖5:Dave Revette拍攝
圖6:Lee Kwanghoon拍攝
圖7:Brad Feinknop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