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圖爾敏論證模型的文學語篇論證分析
——以《一個謙卑的建議》為例

張宏杰，張志敏，楊 潔

（1.延安大學 外國語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2.延安職業(yè)技術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

英國十八世紀是散文昌盛的時代，《一個謙卑的建議》（A Modest Proposal）是英國十八世紀小說家兼散文家喬納森·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的經典作品，主要內容是作者通過簡單樸實的語言向當時的統治者提出了一個“謙卑”的建議：為了緩解國家，社會與個人的壓力，小孩應該作為普通“商品”在市場上流通，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在愛爾蘭人民在英格蘭殘暴統治下極其可憐悲慘的生活。該文文筆犀利，構思奇特，具有很強的文學性。同時，這篇文章又是一篇典型的說理性文章，通過論證“食人嬰”有利于個人，社會以及國家讓讀者接受其“謙卑”的建議，使散文的文學性有了很強的理性根基。學界對這篇散文的分析和探討多停留在文學和語言風格的角度，很少有人從論證的角度來分析這篇文章。因此，基于圖爾敏論證模型，以《一個謙卑的建議》為具體語料，嘗試梳理文章的內部論證邏輯，對其建議進行分析和評價，從科學論證的角度指出其建議的“可行性”與“不可行性”，試圖為分析文學語篇中的論證提供可操作范式與具體方法。

一、圖爾敏論證模型及應用

圖爾敏模型[1]（圖爾敏思維導圖、圖爾敏論證范式、圖爾敏模式），是由英國著名哲學家斯蒂芬·艾德思頓·圖爾敏（Stephen E.Toulmin）在其著作《論證的使用》（The Uses of Argument）中以法學為模型所提出的過程性模式。該模型（見圖1）總共包含六個要素，即三個基本成分：主張（Claim）、予料（Data）和正當理由（Warrant）以及補充成分支援（Backing）、模態(tài)限定（Qualifiers）和反駁（Rebuttal）。該六要素相互修飾輔助，最終構成一個完整有效的論證結構。

具體來講，主張指的是某人試圖在論證中證明為正當的結論；予料，一般為論證所依靠的基礎的事實（證據）；正當理由,即為連接根據與結論的橋梁,保證主張合法的基于根據，這三個基本成分分別對應三段論中的結論（Conclusion），小前提（Minor premise）與大前提（Major premise），詳見表1。支援、模態(tài)限定和反駁為補充成分：支援,通過回答對正當理由的質疑而提供附加的支持，具體體現為“根據”等具有相同語義類型詞語；模態(tài)限定,指從根據和正當理由到結論的跳躍力量（多為情態(tài)詞，指結論是肯定地得出,還是可能地得出反駁），阻止從理由得出主張的因素[2]。簡單來說，論證的過程是由予料在由支援所佐證的正當理由下，在承認反駁的基礎上，得到了由模態(tài)限定的主張。

表1 三段論與圖爾敏論證模型

迄今，越來越多的學者投身于對圖爾敏模型的應用研究，包括教育教學，法律論證，心理學，語言學等方面。但是，部分學者對于圖爾敏模型也存在爭議，比如人工智能學者維爾希基，雖然他以圖爾敏模型中的反證或反駁的概念為核心發(fā)展論證評估方法，但他認為，反駁的概念是對標準邏輯的真正的、激進的反叛，但圖爾敏幾乎沒有探討反駁的本質[3]。總的來說，該模型構建相對嚴謹，不失為分析和評價論證的好工具。

二、基于圖爾敏論證模型的《一個謙卑的建議》的論證分析

（一）《一個謙卑的建議》的論證結構

斯威夫特的《一個謙卑的建議》典型地表現了文學語篇論證的特點和獨特功能：文學語篇的論證結構符合一般論證的結構，體現論點，論據與結論之間的關系。[4]作者在開篇描述了愛爾蘭人經濟蕭條，社會悲涼的生活狀態(tài)。為了改變他們的現狀，斯威夫特結合本國國情提出了“食人嬰”這一謙卑建議，通過對其建議與個人、社會及國家的具體好處進行“合理”的論證。基本論證結構如下表所示：

表2 論證結構

（二）圖爾敏論證模型的體現

根據圖爾敏論證模型，我們可以將小說中的論證結構簡化為圖1。斯威夫特為了論證其建議的可行性（C4），首先對其三個論點進行具體分析，即食人嬰有利于個人（C1）；食人嬰有利于社會（C2）；食人嬰有利于國家（C3）。在論證第一論點時，作者選取了孩子，婦女，酒店老板與廚師進行論述（D1）。根據文章內容，作者認為將小孩作為食物就可以免于餓死，從根本上解決他們流落街頭，干壞事等等一系列問題；婦女們沒有了小孩便可以減輕家庭負擔，自愿墮胎和可怕的殺嬰行為就此絕跡；紳士們也可以從中獲利，即可以剝下嬰尸的皮，經過加工，制成極好的女用手套和紳士穿的夏季長靴；酒店老板與廚師也能從“食人嬰”中分得一杯羹。在論證第二點時，作者主要提及了兩點：第一，“食人嬰”的潛在市場很大，能促進資金流通，也可以為國庫增加一大筆收入。第二，“食人嬰”促進婚姻也有誘導作用。作者將懷孕的婦女比作懷孕的母馬母牛，以此來論證自己的建議比通過獎賞來鼓勵婚姻或者通過法律和刑罰來強制約束來說要更加的簡單先進（D2）。最后，作者提到自己的方案有利于國家安定。因為根據作者的觀點，天主教徒已經成了國家的主要生育者，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作者的方案將會大大地減少天主教徒的數量，所以有利于國家安定。至此，作者得出了“食人嬰”有利于個人，社會以及國家（D3）。

第一輪論證得出的主張——“食人嬰”有利于個人，社會以及國家，在第二輪論證過程中轉為予料（D4）。根據所有黨派的想法（B），即有利于個人，社會以及國家的建議是可行的（W4），作者就進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C4），即“食人嬰”這一建議應該（Q）是可行的。同時，作者也提及了自己建議的局限性（R），即會大大削減國家人口數量。但是，作者認為這正是對世界做出的主要貢獻。

（三）論證的評估

著名非形式邏輯學家希契柯克提出四個條件對好推理是必要的，它們合起來就是好推理的充分條件。具體來說，首先，推理所憑借的根本根據必須是證立的，即該根據是為我們所接受的。第二，我們所接受的根據要囊括所有有正當理由的、有關聯性的以及在實踐上可獲得的具體信息。此外，推理所得出的結論必須在有證立擔保的前提之下得出。最后，如果擔保不具備普遍性，就必須有理由假定，在該特殊情形之下，不存在阻止擔保適用的擊敗者[5]。

根據這四項標準，我們可以來評估推理的好壞。具體到本文，該篇小說總共包含兩段論證：第一段論證由三個分論證所組成，分別得到了三個結論，即“食人嬰有利于個人”，“食人嬰有利于社會”與“食人嬰有利于國家”。在第一段論證所得出的結論之上，作者又進一步展開了第二段論證，并得出了其建議是可行的這一最終結論。

基于圖爾敏論證模型以及上述所提及的“好推理”的四個條件，本文的第二段論證過程相對比較嚴謹，因為其論證的根基是由第一段論證所得出的且論證的結構更加完整。作者首先將第一段論證所得到的三個主張綜合起來轉為第二段的予料，通過正當理由，支援以及反駁清晰地得到了一個有模態(tài)限定的主張：食人嬰有利于個人，社會與國家，而根據所有黨派的想法，有利于個人，社會與國家的建議是可行的，所以作者所提的謙卑的建議應該是可行的，但是該建議也有壞處，即會大大減少國家的人口。與第二段論證相比，第一段論證的就略顯粗略，具體來說，為了得到主張“食人嬰有利于個人，社會與國家”，作者僅僅依靠予料，正當理由就倉促得出一個沒有添加模態(tài)限定的結論，也沒有對結論進行反駁，這從論證的角度來說與傳統三段論無異，所以考慮欠佳。由于這兩段論證關系密切，即第二段論證的結論是基于第一段論證所推出的，綜上所述，作者如果能在第一段論證中更加嚴密，那么由此所推出的結論將更加具有說服力。

結論

《一個謙卑的建議》通篇充滿了諷刺和尖銳的語言。這種戲劇性的反諷巧妙諷刺了統治階級的殘暴，冷漠和虛偽，并深刻地揭示了可怕的人吃人現象[6]。基于圖爾敏論證模型，本文分析了其論證過程。作者雖然在論證結構上略有缺陷，但其論點明確，論證過程清晰，所以我們仍然可以認為斯威夫特所提出的建議在理論上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由于《一個謙卑的建議》屬于文學語篇，有一定的藝術成分，所以只是理論上可行的。考慮到現實因素，由于社會文化，倫理道德等因素的制約，這一建議一定是不可行的，作者只是通過這種極端夸張的方式來批判當時的政府和社會。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圖爾敏論證模型以綱要縮略圖的形式簡化了論證的宏觀結構，清晰明了的展示論證過程，為文學語篇中論證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