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組詩）

阿未

最溫良的時節就要跨過三月虛掩的門

我說的是，三月已進入了尾聲

乍暖還寒的早春，已離開

正在解封的河流，以暖風和流水的形式

在剛剛化盡的積雪與殘冰中

放棄了最后一根硬邦邦的骨頭

我說的是，無數被時間瓦解的事物

正悄無聲息地浸潤了泥土

我終于可以看到最先綠起來的青麥草了

它們在岸邊的叢林間

拱出頭來，隱忍而又清晰

我說的是，最溫良的時節就要跨過

三月虛掩的門，正順風順水

回到人間……

一場夢讓我讀出了怎樣的奧義

一場夢讓我讀出了怎樣的奧義，無非是

確信了這不為人知的幽秘之境

其實也是我醒著的部分，無非是

知道了某種虛幻和真實

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異

我在夢中的樣子，或者我在夢中之所見

是真的也是假的，那些人

以及那些場景，與我每天所面對的

真的沒有什么不同，無非是

夢境覆蓋的，是我不能示人的那些

無非是我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想聲張的

小私心，是疲累的身體沉睡之時

我安靜的靈魂在身邊默默守候的小確

幸……

某 日

某日，天空纖塵不染，一片云都沒有

也沒有風，一望無際的藍

像此時一樣安寧，像我

在靠窗的位置獨坐，面無表情

原諒我的空空蕩蕩吧

這內心，和天空一樣純一不雜，

一點波瀾都沒有的日子

是我保持已久的權力，是這個

尚未盛裝的四月所具有的最

樸素的起始，也原諒這天空的清澈吧

這深遠的無限性，不能不使我

心陷其中，怎么都出不來……

窗 外

今天看到的水面寬于昨日，是春水

多了起來，畢竟四月了

該融化的冰雪都已化盡，畢竟

一個新鮮的季節要靠這些水來代言

風起微瀾，或者

徹夜不息的流淌之聲

是敘述春天最靈動的詞語

還有清澈和幽深，還有

浮于水上的成群結隊的綠頭鴨

紅嘴鷗，以及岸邊蒿草暗綠

垂在水面的柳條上已有綻開的芽苞

一些事物都有了

脫胎換骨的動作，如同這些水

從封凍了一個冬天的河谷中

五月一日

為了過好這一日，我決定不焦慮，不煩亂

不無所適從，我決定

對江面上那些被風吹起的密亂的波紋

視而不見，對窗外園區里孩子們

無休無止的嬉鬧聲聽而不聞

我決定堅持沉默，延續孤獨

把五月的第一縷晨風拒之門外，不被泛濫的

春情誘惑，不去剛剛下起來的細雨中

做一只慌張的螞蟻，我決定

在窗臺上撒一捧小米，邀那只

偶爾飛過我窗前的小白鴿，共進早餐

聽它咕咕的叫聲，看它锃亮的眼睛

再目送它撲棱棱飛向空中

我決定順著它飛走的方向，仰頭看云

看天空遼闊，看云隙間默默飛著的我的孤影

在一場花事里涂改你日漸蕭條的內心

希望你為之動容，滿園競放的海棠花

以奢靡之美，在這個清晨

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四溢的香風里，藏著五月

驛動的靈魂，也藏著

你恍如隔世的小凌亂，就像

起兵的草木，在春深處，各懷

綠意盎然的小野心，這紛繁的花期里

必有你觸景動情的顏色

你的心思之內，也必有你

默默愛著的那部分

那就為之動容吧，在一場花事里涂改

你日漸蕭條的內心……

發 呆

發呆，假設靈魂出逃，在海棠花絢爛的

枝椏間，隨風漾動

假設畫一幅沉默的肖像

略去內在，也略去繁冗復雜的部分

成于靜默與極簡

假設陷入一場失戀

早已用盡了所有抒情的力量

從跡象上看，是一場度劫后的波瀾不驚

只能以麻木的表情，抗拒

往事的殺伐，抑或是懸懸而望

在五月的海棠花

偶爾的落瓣中，看哪一片是自己歸來的

靈魂……

責任編輯 黃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