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

肖雨薇

絢麗的煙火在黑暗里彈跳飛竄開來，一位小女孩正趴在護欄上看煙花，碎光折射出她眼中滿滿的渴望。與隔岸的喧嘩熱鬧不同，這方土地月寒星疏，冷風凜冽，樹影浮動。

昏暗街燈下，小女孩身子微微顫抖，她身上只穿著薄薄的小棉襖，肆虐的風一吹便有顫顫欲倒之勢。臉頰已被凍得通紅，她手上緊握的是在路上隨便采摘的花朵，花朵如脫了水般，花萼干癟無力地垂著。

她是巷子里寡婦的女兒，天真的神情和其他孩童毫無差別，不同的是她沉默寡言，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里。其他的小孩子不愿跟她玩耍，因為他們瞧不起她沒有父親，更瞧不起她是天生的啞巴，見到她總是扯著嘲笑的嗓音大罵：“啞巴啞巴……”每遇到這種情況，小女孩也總是笑著，絲毫沒有反抗之意。而我每次都視而不見，匆匆地走遠，不曾轉身去制止其他人，不曾去安慰她，給她個擁抱，甚至連一個淺淺的回眸含笑也不曾給過。只因為我過于害怕，我不夠勇敢……

樹葉的拍打聲更甚，寒風掠走了她身上僅有的溫度。可能是踮腳仰頭的姿勢使她感覺有點累了，她改變了姿勢。這時，她發現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于是朝它走去。她站在垃圾桶旁邊，微微地踮著腳，嵌進了半個身子，不停地翻著里面的東西。半晌，她拿起一個易拉罐，急忙往嘴里傾倒，頭仰起一個弧度，沒有液體流出，她又不死心地抖了幾下，最后一滴水滴在她的臉上，在路燈的照耀下折射一閃光，慢慢混著臉上的塵土混濁地滾落，像極了她的淚滴。

突然，她頭一轉，注意到了旁邊的我。她欣喜地走近我，不停地搖著手中的花朵，嘴里發出的只是“啊啊”短促的兩聲。我本能地向后退，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她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失落與憂傷。

狂風直面撲來，刮在臉上很是疼痛。我尷尬地問了一句：“這么晚了，你不回家嗎？”小女孩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的目光落在她干裂的嘴唇上，我有些不忍，又有些猶豫，只好迅速轉身離開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為什么要逃跑？你明明很想幫助她的，你其實并不想像其他人那么冷漠，你為什么要膽怯？你不是最看不慣別人用卑劣的語言攻擊她嗎？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視而不見？到底是為什么……”我邊走邊想，內心根本無法平靜，我只是做了和別人一樣的舉動——轉身離開，為什么內心會無比掙扎呢？

“不，你不能藏著自己的內心而與別人同流合污，你不能因怕別人笑話而待她冷漠，你要遵循自己的內心，要勇敢一些……”一個有力的聲音敲醒了我，我停住腳步，匆匆地從背包中拿出一瓶未開的礦泉水，快速地轉身朝她走去。我揚著笑，在街燈下一步一步邁著輕快的步伐，像為自己的決定而感到自豪。

小女孩見我轉身，萬分驚訝，我走近她，給她遞了水，她開心地接過，并把她手中的花送給我。此刻，我感到有一股清甜的泉水從心田緩緩冒出，隨著血液循環涌遍全身。

原來，在勇敢與懦弱之間，竟是轉身的距離……

【教師簡評】“我”的眼睛好像放大鏡，特寫了她的孤獨無助;“我”的內心好像顯微鏡，映照出我的猶豫糾結。所幸的是“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我”選擇了轉身，也就選擇了勇敢與突圍;“我”選擇了轉身，也就選擇了善良與友愛。小小的轉身是人性的考驗，是成長的收獲。

（指導老師：李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