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一輪重整災難

新疆的學術會議確定了未來很長時間國內火星研究工作的基調。雖然《全面禁止火星動作協議》還未對外公布，但火星所有研究中心關停是板上釘釘的事。會議精神鼓勵相關火星研究團隊將工作地點安排在通過安全評估的沿海城市，而研究工作的方向也要側重于修復火星，緩解重整災難，最理想的結果是讓重整災難變成歷史名詞。

同事們陸續回來，火星模擬實驗所回到往常情況，不再是只有張浪一個人。也是在這一天還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聯合國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全面禁止火星動作協議》已正式簽署，將來無論是礦產開采，火星研究，抑或是有錢人的游戲——火星旅游，都將被嚴令禁止。

第二件事：孫熒離開了。

孫熒沒打聲招呼就走了，這是張浪氣急敗壞的原因。

“這不欺負老實人嘛！”

張浪是越想越氣。這幾天他想盡一切辦法吸引孫熒的注意力，雖然孫熒沒有正眼瞧過他，但憑著對自己的自信，他覺得孫熒就是在故作矜持。張浪的自信并非空穴來風，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讓他成為男女情感市場的終身VIP，不管他做過什么錯事，說過多少謊話，只要他肯放下姿態，就沒有哪個女性不愿意遷就。

孫熒是唯一一個張浪求而不得的女生，張浪不允許他的人生中存在這種污點，反正孫熒不可能再回火星了，他有信心抹掉污點，讓人生干凈無暇。

現實狠狠地抽了張浪一個大嘴巴子，他只好去借酒消愁。旅游小鎮的酒吧里張浪眼神迷離地看著舞池中間不停扭動的細腰，大部分他都摟過，沒摟過的說明該腰的主人長相不太行。重整災難讓人類社會的道德水準滑向兩個極端，越危險的地方越保守，越安全的地方越開放。如果不是心里郁悶，現在他應該在舞池游龍戲鳳才對，但沒想到他都一個人喝了半小時悶酒，那些被他摟在懷里時身體軟的跟水似的美女居然沒一個過來陪他。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臉龐通紅，視線被星星占去大半的張浪忽然看到一個短發女生從他的酒桌旁經過，他立刻把對方拉身邊，“來！喝！我請客，盡管喝。”

“大哥，你……你找別人吧。”

“怎么你也要欺負我嗎？你也有火星啊人類啊這些‘大事要操心嗎？”張浪直接上手摟住對方的腰，另一只手倒酒。“喝酒，喝酒！”

不管短發女生有沒有喝，張浪又灌了一大口酒。每一滴酒仿佛都讓他的臉龐加深一個色度，甚至他都不知道手臂還有沒有摟著腰，短發女生還在不在。他自顧自地說道：“一個女人，你說她天天惦記火星上面的事干嘛？工作……工作能代替生活嗎？媽的，戀愛也不談，帥哥也不碰，脾氣還不好，這樣她活著有什么意思啊，你說對不對？火星的事難道是她一個人就能改變的嗎？火星開發署那邊……天天都有一大幫人在那喊口號，有用嗎？呸……屁用沒有！”

話剛說完，張浪又倒滿酒，脖子一仰，干了！

“游行示威怎么會沒用呢，各個國家不是簽署了《全面禁止火星動作協議》嗎？”

“哈哈哈，你真以為游個行喊幾句口號就能讓那個協議通過？重整災難多少年了，游行示威多少年了？要是喊口號有用，火星早就沒人了。多看看歷史吧，重整災難剛開始那幾年，多少商界的大老板公開表態災難導致經濟下行，多少財經報報道市場蕭條，網上多少人抱怨失業率越來越高，難道那個時候沒人游行示威？哈哈，他們就是暗示火星要繼續開發，而且要加大力度開發，不然人類社會就會爆發比重整災難更危險的‘災難。”

“那為什么會有《全面禁止火星動作協議》？”

“有更大的災難要來了唄，有的國家連領土都要沒了，未來十年不知道要死多少億人，誰還有空理睬怎么分臟啊。因果因果……有因就有果，如果早點規范火星開采，屁事沒有。不過沒啥好抱怨的。”酒精麻痹了大腦，讓張浪意識不到現在他的嘴臉有多丑陋，“我跟你說啊，游行示威里面那幫重整災難的難民，他們最難搞了。一個個吹著政治正確的高風就像全世界欠他們一樣，誰要是惹他們不開心分分鐘社會性死亡。但我啊……是一個研究人類和火星關系的專家，我看得很清楚，火星開采這事沒有誰欠誰的，這是全人類的事。我們從火星獲得太多好處了，重氦、氘、氚、鈾礦，還有各種稀有金屬和重元素，現在科學水平和121年前比領先了至少600年，我們都是受益者，受益的時候不聲不吭，擔責的時候推諉扯皮？哪有這樣的道理啊，你說對不對。”

張浪脖子往前一伸，打了個酒嗝，“沒有火星開發前，動保組織說要保護動物，得了吧，人類哪有這么好心，保護動物是為了生物多樣性，沒有生物多樣性人類遲早玩完。環保組織說要保護地球，傻了吧唧，地球哪要人類保護啊？那是人類玩脫啦，再不‘保護地球，人類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火星這檔事也是一樣，保護個屁的火星。要是動物、地球、火星怎么被折騰都影響不到人類，人類會這么好心嘛？都是閑的……閑的。”

“你是研究火星的專家？”

“火星模擬實驗所知道不？開車往南半小時就能到，我是正兒八經體制內學者。厲害不？”恍惚中張浪感覺手里的酒杯變重了，震動的耳膜正在感應一句輕語，“大哥，我給你倒酒。”

張浪舉杯就喝，“人類延續學聽過嗎，我提出的學術假說。”

“好厲害啊。具體是研究什么的？”

“研究人類怎么在火星活下去。不過不用研究下去了，人類在火星活不下去，現在火星上面也沒有人。”

“為什么人類在火星活不下去啊？”

“火星環境極端，不適合人類生活唄。”

“但之前不是一直有人在火星生活嗎？”

“那叫逗留，不叫生活。生活是延續的基本條件。我們只是利用科技讓人能在火星逗留，就像我給你一個無限氧氣儲量的氧氣瓶，難道你就能在海底一直生活？不會的，你會很容易活膩，活膩了你就想自殺。”

“火星就像撒哈拉大沙漠，珠穆朗瑪峰，南極洲這些極端環境，對嗎？科技讓我們能在這些地方……逗留，但不會有人一直待在這些地方，因為受不了，對嗎？”

“哎，對對對。以前不是很流行那啥嗎，極限運動！‘火星生活差不多就等于極限運動了。你這比喻有點意思，你你你……你把那段話記下來，回頭我把這句話寫進論文，給你署名第二作者，哈哈哈。”

“大哥，我還有一個問題。要是地球也變得像火星一樣環境極端，那我們是不是也沒辦法在地球生活了啊？”

“到時候連活著都是一種極限運動，還生活個屁。”

連坐著都搖搖欲墜的張浪沒有注意到身邊短發女生糾結的表情，也許注意到了他也不會在意，只會把對方的糾結當作欲拒還迎。

“大哥，剛才你說的‘更大的災難，有多大？”

“地殼撞擊，火山爆發，連續地震，狂風暴雨，千萬級海嘯……嗝，你自己琢磨吧……”

說完這句話張浪再扛不住撥浪鼓般的腦袋，直接一頭往下倒，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