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專門用來存照片的移動硬盤忽然不讀盤了,試了很多次,把手邊能用的接口都插了一遍仍舊沒結(jié)果,我當(dāng)時以為是盤壞了,腦袋“轟”的一下子,一時之間心慌得不行。
因為那個硬盤里存著2016年以來,我和家里人的大部分照片。那些照片是很珍貴很珍貴的回憶,也是滿滿的個人信息。
因為擔(dān)心個人信息被泄露,我不太敢寄回售后去修,當(dāng)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簡單的可能性被拋諸腦后,直到幾天后才想起來——會不會是數(shù)據(jù)線壞了。
好在猜測準(zhǔn)確,但換了數(shù)據(jù)線重新打開硬盤之后,心里卻總是不安生,后來終于下定決心,去整理幾年前就一直想整理的這塊硬盤,然后全都做成實體照片書。
我媽和兩個韓國小姐姐的合照,就是這時候被從海量的照片里翻出來的。這像是記憶里埋藏許久、布滿塵埃的角落被掃去了堆積的塵土,過往有趣的經(jīng)歷再度生動起來,于是,便也成了寫下這篇稿子的契機。
那是在姥姥離開之后,我和我媽第一次的旅行經(jīng)歷。
當(dāng)時高鐵車次還不是很多,我也還在上班,好不容易請下來七天假,為了節(jié)省時間,離開上海去安徽的時候,我們選擇了在火車上過夜。
其實即便不是為了趕時間,我也更喜歡坐臥鋪,這大概是上大學(xué)時留下的習(xí)慣,無論是車廂里時不時飄散開來的盒飯和泡面的味道也好,還是爬上爬下考驗身手的梯子也好,”抑或是那些多年以來一成不變的窗簾、暖瓶、座套樣式,這些只有在普通火車車廂里才能見到的東西,充滿了記憶中旅途的味道。
我們跟兩個韓國小姐姐的緣分,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從上海到黃山,上下鋪,兩個從韓國到中國來玩的姑娘跟我們一樣,也要在黃山站下車。說來挺有趣的,因為她們說的是韓語,一路上我們并沒有交流,只在天亮之后各自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們就彼此的目的地簡短地攀談了幾句,她們要去黃山,而我們要先去宏村之后再上山。我媽不懂英語,我英語也不行,為了藏拙,我迅速結(jié)束了話題,然后火車到站各奔東西——但巧的是,我們當(dāng)天下午從宏村到黃山,在山頂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守日出的時候,竟然跟她們又遇見了,聊了之后才知道,原來她們跟我們住的是山頂?shù)耐患揖频辍?/p>
這一下子,萍水相逢的路人,似乎也變得有緣分起來了。
我媽有個很神奇的能力,雖然她不懂外語,但總是能跟外國友人通過比比劃劃明白彼此要表達(dá)的真正意思,從而相談甚歡,這種奇妙的技能我以前是不知道的,直到那次,兩位韓國小姐姐站在酒店門口操著一口熟練的英文熱情地跟我東拉西扯,而我這堪稱上體育課買一送一出來的英語基本無法給我媽做翻譯的時候,我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笑,卻冷不丁地聽我媽在旁邊說,“她們大概是在說,她們也打算今天下山,然后去宏村,這一段的行程是跟我們反過來的。”
我當(dāng)時是不信的。
也是覺得好玩兒,我想辦法用貧瘠的詞匯量蹦單詞似地把我媽的意思勉強表達(dá)了一遍,沒想到對方竟然點著頭說了一疊聲的“對對對”……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雖然住在了同一家酒店,但我們本來是分頭走的,只是在下山的路上又很有緣分地偶遇了幾次,一來二去地越發(fā)熟稔,我們互相找對方幫忙拍照,后來干脆就一起結(jié)伴同行。
三月的黃山乍暖還寒,草木萌發(fā),背陰處卻尚有積雪未消,云霧繚繞里,奇峰卷著云海,又有蒼勁老松相伴,山間是那種清冷素雅的美,我一方面因為英語詞匯量實在不行,另一方面也是忙著拍照,時常會有意無意地落后她們一段距離,而等我追上的時候,卻哭笑不得地發(fā)現(xiàn),兩位韓國小姐姐和我媽,一邊說著韓文,一邊說著漢語,彼此手舞足蹈表情興奮,已經(jīng)徹底放飛自我了。
我媽是那種孩子王的屬性,無論去哪里都能跟年輕人相處得很好,能看得出來,兩個姑娘是真的喜歡跟我媽玩兒,而我媽一路上也是真的高興,只是可惜后來山里下起了毛毛雨,我和我媽一方面想躲雨,一方面餓得想找地方吃個午飯,而她們趕時間要下山,便也就此別過了。
我在硬盤里翻到的那張合照,就是在我們分開之前請路人幫忙拍的四人合影。照片里,她們兩個穿著藍(lán)色的一次性雨衣,而我們打著粉色的小雨傘,背后是蒼松翠柏與山間迷蒙的霧氣,前方是蜿蜒的石階,四個人一起伸手比耶,都笑得甜甜的,恐怕幫忙拍照的路人一時之間也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么國籍之分了。
那會兒她們沒有微信和QQ,而我沒有MSN和INS,照片沒辦法互傳,所以只能先用我的相機拍一張,再擺著同樣的Pose,換她們的相機拍一張一模一樣的。
萍水相逢的緣分到此為止,分開時依依不舍,多年之后翻開照片,依舊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