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央大街位于哈爾濱道里區,長約1400米。這條始建于1898年的街道,因大批俄國人來到哈爾濱修筑中東鐵路而逐漸形成。大街兩側排列著巴洛克、古典主義、折衷主義等風格的建筑70多棟,銀行商鋪、飯店旅館、影院酒吧應有盡有,是市區最為繁華之處。
" 百年來,中央大街作為哈爾濱的城市名片,見證了許多歷史事件,其中就包括中共黨組織在東北地區的一次次絕境重生。在中央大街東側的西十三道街14號,有一棟三層小樓,淡黃色的外墻、簡約歐式風格,看起來并不起眼,但門口那塊黑色銘牌證明了它的歷史價值——“東北地區第一次黨員代表大會遺址”。
" 95年前,東北地區的14名共產黨員代表正是在這里開會,成立了中共滿洲臨時省委。當時,這棟房子既是黨組織的秘密聯絡點,也是共產黨員阮節庵的家。
從“3名黨員+6名團員”起步
中國共產黨是1921年成立的,東北地區第一個黨組織于1923年10月正式成立,東北地區第一次黨代會又過了4年才召開。此時“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已經發生,全國革命形勢極其嚴峻。
對于這段歷史,東北烈士紀念館研究員贠占軍研究了多年,“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后不久,李大釗就派羅章龍、馬駿來過哈爾濱,對東北地區的工人運動做過調研。當時東三省被奉系軍閥張作霖所控制,同時也是帝國主義列強,尤其是軍國主義把持的日本覬覦已久的地方。相比北京、上海、廣州等地,東北地區的革命環境更為復雜,反共勢力也更強大,因此直到1923年初,中共才正式籌建東北地區黨組織。”
1923年3月,李大釗根據羅章龍的建議,派遣中共黨員陳為人、李震瀛來到哈爾濱籌建黨團組織。7月,社會主義青年團哈爾濱支部成立;10月,中共哈爾濱組(又稱中共哈爾濱獨立組)成立。這是東北地區最早的黨團組織,當時有黨員3名、團員6名。
據贠占軍介紹,中共哈爾濱組成立后,直接隸屬于黨中央,承擔了整個東北地區的建黨任務。到中共五大召開前,東北地區的黨團組織已經有地(市)委2個、支部30余個、黨團員500余名。
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中共五大在武漢召開。大會結束后,中央召集東北地區代表,專門開會討論東北地區黨組織問題,認為應建立一個統一的領導機構,定名為中共滿洲省委,任命鄧鶴皋為省委書記兼大連市委書記,負責具體的組建籌備工作。
鄧鶴皋是進步學生出身,“五大”之前就在大連領導黨組織工作。回到大連后,他迅速落實會議精神。1927年7月,大連黨組織遭到破壞,鄧鶴皋因叛徒出賣而被捕,省委籌建工作被迫中斷。8月,八七會議召開,中央決定重新籌建中共滿洲省委,這一次將之前參與組建中共哈爾濱組的陳為人派回了東北,負責籌建工作。
10月,陳為人同夫人韓慧芝從天津出發,先到奉天,14日抵達哈爾濱。24日,陳為人主持召開了東北地區第一次黨員代表大會,地點就選在阮節庵的家中。
“最熱鬧的地方最安全”
“阮節庵是一名地下工作者,因為長期從事秘密工作,關于他的公開資料不是很多。1925年到1929年,他一直在哈爾濱從事革命活動,曾任共青團哈爾濱縣委委員、書記。”贠占軍說。
東北地區第一次黨代會召開時,阮節庵入黨已近2年,雖然還不滿20歲,卻是一名老地下交通員了。他的公開身份是哈爾濱廣播電臺職員,妻子沈光慈在電話局做打字員,夫婦二人從事的職業都比較穩定,也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這對于他們從事地下工作是有利的。
“阮節庵夫婦的家,其實是他們租的房子,在平時就是黨組織的一個秘密聯絡點。之所以將開會地點選在這里,主要是因為房子的位置在中央大街附近。這兒是哈爾濱最繁華的地帶,人流密集,而且南來北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贠占軍說。
當時的哈爾濱有“東方小巴黎”之稱,匯集了全國各地的人,外國人也很多,中央大街又位于核心地帶,看似魚龍混雜,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黨代會召開時,參會代表共有14人,主要來自哈爾濱、大連、奉天和長春,代表了東北地區200多名黨員。為了保障會議的順利召開,阮節庵夫婦承擔了后勤工作。開會時,阮節庵負責在外邊放哨,沈光慈負責燒水、做飯。
在參會代表中,阮節庵只認識幾個主要負責人,他曾回憶:“開會的人是來自東三省各地組織的代表,我認識的有吳麗實、陳為人、李紀淵等。”李紀淵當時在哈爾濱工作,任共青團北滿地委書記,北滿地委撤銷后改任共青團哈爾濱縣委書記,而在他之后的繼任者就是阮節庵。
黨代會結束后,發布了《滿洲省臨委臨字通告(第一號)》,宣告中共滿洲臨時省委正式成立,負責奉天、吉林、黑龍江三省黨務,并要求各地迅速整頓和恢復黨的組織,努力工作,壯大革命力量。
“中共滿洲臨時省委的成立,讓東北各地黨組織有了統一的領導。此后東北地區黨組織不斷壯大,在異常艱苦險惡的環境下領導工人罷工、學生罷課等斗爭,開啟了東北人民革命斗爭的新階段。”贠占軍說。
“爐筒子都燒紅了”
東北地區第一次黨代會結束后,為了安全起見,阮節庵按照黨組織的要求退掉房子,搬了家。新房子仍在中央大街附近,只是從大街東側搬到了西側的外國四道街14號(今哈爾濱畫院所在地)。
1928年初,形勢更加緊張,黨中央決定將中共六大安排在蘇聯首都莫斯科舉行。從4月下旬起,100多位“六大”代表分批秘密前往莫斯科。除小部分代表從上海乘船到海參崴再到莫斯科外,大部分代表走陸路,先到哈爾濱,再兵分兩路:一路由綏芬河過境,另一路經滿洲里出境。為確保安全,黨中央在哈爾濱設立了一處秘密接待站,地點還是阮節庵的家。
“承擔接待和護送任務的是中共哈爾濱縣委,縣委指派李紀淵和阮節庵夫婦負責接待工作,同時中央又派瞿秋白夫人楊之華到哈爾濱協助。”贠占軍說。
李紀淵當時在中央大街也租了一處店面,開了家估衣鋪,表面上做買賣舊衣服的生意,實際上是地下接頭點。“六大”代表到哈爾濱后先與李紀淵接頭,暗號是從一盒火柴里抽出幾根一起折斷,接上頭后再由楊之華和阮節庵夫婦安排食宿,一般只停留一兩天便被護送出境。
楊之華當時還帶著年幼的女兒瞿獨伊,都住在阮節庵家里。每當有單獨的男同志到來時,楊之華便帶著女兒接送,對外假扮夫妻。有一次完成接待任務后,瞿獨伊好奇地問:“我怎么有這么多爸爸?”
“阮節庵的家面積不大,有時一下來了好幾位代表,家里實在住不下,只能安排到外邊的旅店,這是要冒一定風險的。為了保證安全,代表們盡量不出門,以免外地口音引起注意。住在阮節庵家里的代表,上廁所也不敢外出,吃喝拉撒都在室內進行,阮節庵夫婦承擔了所有的后勤工作。”贠占軍說。
這項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據阮節庵回憶,完成“六大”代表接待和護送任務后不久,李紀淵來到他家,總結說:“這些日子大家都很辛苦,但我們完成了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為中共“六大”的召開作出了貢獻。”接著,李紀淵要求阮節庵燒掉所有相關文件,再次轉移住處。這仍是出于地下工作的安全考慮,因為一旦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可能牽連所有的同志。
阮節庵根據指示,將所有文件都燒掉了。因為文件數量多,“爐筒子都燒紅了”。隨后,他和沈光慈再次搬家,離開了中央大街。
“當時的哈爾濱是連接中共中央和共產國際的交通樞紐,同時又站在中國人民抗日斗爭的最前沿。‘九一八’事變后,共產黨人既要與國民黨反動派作斗爭,又要抗擊日本侵略者,東北地區的黨組織對領導東北人民抗日發揮了重要作用,這與東北地區第一次黨代會的召開、與中共滿洲臨時省委的成立有密切關系。在此基礎上,黨組織帶領東北人民創立了抗日武裝,并發展為東北抗聯,這個歷史功績應該被一代代后人銘記。”贠占軍說。
阮節庵后來一度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系。新中國成立后,他在天津市民政局工作。就像千千萬萬地下工作者一樣,他的事跡鮮為人知,但貢獻永遠不會被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