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起義，組建紅軍

中國人民解放軍從南昌起義創建至今，已經走過了95年艱難而又輝煌的征程。水有源，樹有根，人民軍隊的源和根就存在于建軍初期。今年，是人民解放軍建軍95周年。紀念人民解放軍建軍，首先要弄清楚這支軍隊從哪里出發，為什么出發？如何組建？

周恩來，提出軍事暴動第一人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的政治局勢發生了重大逆轉。蔣介石建立的政權，對內實行獨裁的法西斯統治，對外與帝國主義勾結，與北洋軍閥統治下的中國在性質上并無大的差別。在嚴重的白色恐怖下，不過一年的時間，共產黨員被殺的就達2.6萬余人，革命人民被殺近30萬人，還有許多共產黨員和工農運動的積極分子被捕。革命轉入地下，一些意志不堅的人脫離了革命，有的甚至叛變。共產黨員的數量由近6萬余人銳減至1萬余人，中國革命由高潮陷入低谷。

蔣介石的大屠殺，使中國共產黨人在血泊中終于驚醒，毅然決定舉起武裝起義的大旗。周恩來便是第一個提出軍事暴動的人。他作出發動武裝暴動的決策后，便以湖北省軍委為基礎建立了中央軍事部，調聶榮臻、王一飛、顏昌頤、歐陽欽等人為助手。周恩來召集聶榮臻等開會，傳達了中央常委決定，并神情嚴肅地說：“國共分裂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起義。”隨后，周恩來要聶榮臻與賀昌、顏昌頤前往九江通知黨內的同志，讓他們了解中央的意圖，做好起義的組織準備工作。周恩來還特別交代：“什么時候發難，要聽中央的命令。”

蔣介石教會毛澤東認識“槍桿子”

為什么說真正教會毛澤東認識“槍桿子”的是蔣介石？有這樣兩個關鍵事件：一是1926年的“三二〇中山艦事件”;二是1927年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蔣介石在共產黨人面前把槍桿子的威力表現得淋漓盡致，當時的共產黨人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其實，對蔣介石的忍讓就是對實力的忍讓，對槍桿子的忍讓。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不久，我們黨的主要負責人陳獨秀十分悲痛地說：“我們一年多的忍耐、遷就、讓步，不但是一場幻想，而且變成了他屠殺共產黨的代價。”這個“他”指的就是蔣介石。

毛澤東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蔣介石背叛革命之后，稱自己“心境蒼涼，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這種無奈是共產黨人對槍桿子的深刻認識——沒有槍桿子，在槍桿子的威逼面前，除了后退、讓步、繳槍、把性命賠上去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

八七會議，中國共產黨決定武裝反抗，從此才真正找到了一條武裝斗爭的道路。毛澤東在會上發言：“從前我們罵孫中山專做軍事運動，我們恰恰相反，不做軍事運動，專做民事運動。蔣介石、唐生智都是槍桿子起家的，我們獨不怪。現在雖已注意，但仍無堅決的概念，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

“槍桿子里面出政權”，只有這樣才能構成一個完整形態的中國革命。斯大林曾說過：“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是中國的特點之一，也是中國革命的優點之一，這是一系列歷史人物對中國革命的破解，其中毛澤東所起到的關鍵性作用至關重要。

第一槍：從此，軍旗升起來了

共產黨人已經認識到了蔣介石槍桿子的厲害，也知道必須要拿起槍桿子。但是，怎么拿？當時一個槍桿子也沒有，怎么辦？南昌起義就是中央各種力量從武漢轉移到上海過程中的一個產物。

1927年8月1日凌晨，周恩來、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指揮黨掌握和影響下的北伐軍及南昌警察武裝共2萬余人，舉行起義。經過4個小時的激戰，全部肅清了敵人，繳獲各種槍支500余支。

同日下午，駐馬回嶺的25師兩個團2000余人在聶榮臻、周士第的率領下起義，第二天趕至南昌集中。中共中央決定仍沿用國民黨左派旗幟號召革命。起義部隊整編后，亦沿用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的番號，由周恩來、賀龍、葉挺、劉伯承等組成參謀團，作為軍事指揮機構，劉伯承兼任參謀長。由賀龍兼任代總指揮，葉挺兼任代前敵總指揮。下轄3個軍：20軍軍長賀龍兼，廖乾吾任黨代表;11軍軍長葉挺兼，聶榮臻任黨代表;9軍副軍長朱德，朱克靖任黨代表。總計編為16個團又4個營。

其中，朱德還有一項秘密任務——牽制敵團長。朱德在《朱德自述》里說：“我被分配的任務是宴請朱培德下面的一些軍官，一直搞到晚上9點。可能是命令發得太早，一下走漏了消息。那是一個副營長去報告的，他們得到消息后立刻驚怕起來，馬上派人來叫這些軍官立刻回營。他們起來要走，我也不好阻攔。他們走了，我也就回去了。我趕到賀龍的司令部，告訴他消息已經走漏了。于是，起義不得不提前到凌晨兩點鐘。”

南昌起義中，葉挺獨立團（當時的番號是國民革命軍第4軍第25師第73團，團長是周士第）不僅是我黨掌握的第一支革命武裝，更是軍旗升起的地方。曾任“葉挺獨立團”政委的張東杰說：“在得到起義部隊占領南昌的消息后，‘葉挺獨立團’星夜兼程，8月2日與在南昌的主力部隊會合。在后來的南征途中，我們是起義軍的主力之一。”

聶榮臻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和周士第分工，他帶73團，我帶75團，急速向南昌開進。我們到德安后，火車不通了，便改為步行，連夜趕往南昌。我們抵達南昌城下，正是第二天拂曉，天剛剛亮。”

經過一系列激戰，起義軍殲敵大部。但是，起義軍亦傷亡1700余人，陳賡身負重傷。由于起義沒有認識到與當地農民運動相結合，到9月下旬，起義部隊在廣州潮汕地區遭強敵圍攻，起義宣告失敗。保留下來的起義部隊一部分在朱德、陳毅等率領下轉戰到粵贛湘邊界地區，后來上了井岡山;另一部分轉入海陸豐地區繼續斗爭。南昌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它的意義是偉大的。它標志著，一支新型的人民軍隊從此登上了歷史舞臺。

首次喊出工農革命軍

南昌起義爆發后的第三天，毛澤東被任命為中共湘南特別委員會書記，領導秋收起義。當時能夠用于起義的部隊，主要為沒有趕上南昌起義的武昌國民政府警衛團和平江、瀏陽工農義勇隊，駐修水、銅鼓地區。此外還有羅榮桓從鄂南帶來的一部分農民武裝，分別駐于修水、安源地區。

1927年9月初，毛澤東將參加起義的部隊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以原警衛團團長盧德銘為總指揮，副團長余灑度為師長。下轄3個團：1團以原武昌國民政府警衛團為主，吸收鄂南農民武裝組成;2團以安源工人糾察隊、礦井隊和贛西農民武裝為主組成;3團以瀏陽農民武裝為主組成。3個團的兵力約5000人。另外，余灑度等在起義前還收編了夏斗寅（民國時期任湖北省政府主席）的殘部，編為4團。

9月11日，工農革命軍第一師按計劃起義，這是起義軍首次被稱為工農革命軍。為了鞏固這支新生的革命軍隊，以適應革命斗爭的需要，毛澤東進行了著名的三灣改編——這次改編，將部隊縮編為一個團，稱“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在部隊中建立共產黨的各級組織，班設黨小組，連建立黨支部，營、團建立黨的委員會，連以上各級設黨代表，從組織上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在部隊中實行民主制度，規定官長不打罵士兵，官兵待遇平等;建立士兵委員會，參加部隊的管理，協助進行政治工作和群眾工作。三灣改編提出和建立的一些原則與制度，為建設新型的人民軍隊奠定了初步基礎。

1927年11月間，粵、桂兩系國民黨軍為爭奪地盤發生戰爭。粵系第二方面軍張發奎部，于11月17日將占據廣州的桂系第八路軍總指揮部及其所屬部隊趕出廣州，取而代之。李濟深、黃紹竑在梧州集中兵力準備奪回廣州，并令陳銘樞部由汕頭進擊廣州。張發奎將一部分兵力部署于東江地區防御陳銘樞部，而以主力開赴西江地區對付黃紹竑部。這時廣州城內僅有第二方面軍第四軍軍部及一個炮兵團、一個步兵團。而第四軍軍部教導團由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即黃埔軍校）1300名學員組編而成，一直控制在共產黨手中，第四軍參謀長共產黨員葉劍英兼任團長。軍部警衛團也已通過葉劍英打入一部分共產黨員，其第三營全是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員，所以大部分已掌握在共產黨手中。中共中央認為，目前廣東的局面正是工農革命軍進攻的一個好機會，要求廣東省委迅速組織工農起義。11月26日，廣州舉行了武裝起義。

起義由革命軍事委員會領導、省委書記張太雷任委員長，成立了起義軍總指揮部，葉挺、葉劍英分別任正、副總指揮。12月13日，起義軍被迫向外撤退。200余人向北突圍，撤至江北后與朱德、陳毅部會合，最終走上井岡山。主力1000余人撤至花縣，編為工農革命軍第四師，葉鏞任師長，袁國平任黨代表。后在1928年1月轉移至海陸豐，參加當地的武裝斗爭。還有少部分起義軍撤至廣西左右江地區，開展游擊戰爭，后來參加了鄧小平、張云逸領導的左右江起義。廣州起義的失敗，引發了中共中央的進一步思考，開始認識到照搬蘇俄的經驗——首先奪取中心城市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必須重新探索適合中國特點的革命道路。

最早的紅軍為何被稱為紅4軍而非紅1軍

1928年3月下旬，國民黨軍集中7個師的兵力向湘南紅軍進攻，朱德、陳毅率部隊和農軍分兩路向井岡山轉移，毛澤東率軍接應。4月中旬，朱德、陳毅和毛澤東先后率部在寧岡礱市勝利會師。部隊合編為工農革命軍第四軍，下轄3個師。不久又縮編為2個師，轄6個團和1個教導大隊。朱德任軍長，毛澤東任黨代表和軍委書記，王爾琢任參謀長。

5月下旬，因給養困難，由湘南農軍編成的兩個團返回湘南，師的番號撤銷，軍直轄4個團，即南昌起義部隊編為28團，宜章農軍編為29團，秋收起義部隊編為31團，袁文才、王佐部隊編為32團，全軍共6000人。6月，按中央規定，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改稱紅軍第四軍。這是最早的一支正式命名為紅軍的隊伍，“工農”兩字具體顯示了中國紅軍戰士的主要政治成分。接著，全國各地的工農革命軍先后奉命改稱為紅軍。

為什么要命名為紅軍？多數觀點認為，紅軍的稱呼是從蘇聯紅軍沿襲而來的。亦有人考證出紅軍最早的說法是來自一副對聯（如上圖）：“痛恨綠林兵，假稱白日青天，黑暗（夜）沉沉埋赤子;克服（復）黃安縣，試看丹霄紫氣，蒼生擠擠（濟濟）擁紅軍。”這副對聯是1927年11月，毛澤東領導的農民自衛軍攻克黃安（紅安）縣城，建立工農民主政權黃安縣農民政府時，由當地著名書法家吳蘭階所創作的。他首次用“紅軍”二字來形容這支部隊。

那么，最早的紅軍為何被稱為紅4軍而非紅1軍？在美國作家埃德加·斯諾所著的《西行漫記》里，斯諾與朱德的一段對話揭開了謎團。朱德告訴斯諾：“之所以用這個名字，是為了保持國民黨第四軍‘鐵軍’的大名，它在大革命中是我們革命的堡壘。”國民黨第四軍，全稱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是國民革命軍的始創部隊之一，更是北伐主力。曾在湖南與江西分別大敗吳佩孚與孫傳芳，為革命勢力擴展到兩湖地區立下了汗馬功勞，故被譽為“鐵軍”。

紅軍的最初格局

1927年秋到1928年夏，中國共產黨還在全國12個省140多個縣先后發動過100多次武裝起義，主要有：

鄂西農民起義 建立了多支游擊隊，曾合編為第四十九路工農革命軍，發展到1000余人。

黃（安）麻（城）農民起義 建立了工農革命軍鄂東軍，后改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七軍。雖僅有100余人，但它是后來鄂豫皖蘇區紅軍的最初隊伍。

海南島農民起義 組建了工農革命討逆軍，后改編為東、西、中三路工農革命軍，發展到1400余人。

贛東北農民起義 方志敏等領導弋陽、橫峰等地農民起義，并集中部分骨干組成工農革命軍第二軍第二師第十四團第一連，即后來贛東北蘇區紅軍的前身。

湘南起義 朱德、陳毅率南昌起義軍進至湘南后，發動該地區農民起義，分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三、四、七師和兩個獨立團，連同帶來的第一師，已達1萬余人。

桑植起義 賀龍、周逸群在湘西北桑植組織了一支約3000人的部隊，被打散后又重組了1500人，編為工農革命軍第四軍。

贛西、贛南農民起義 以吉安、贛州為中心的贛江中上游各縣，都舉行了規模不同的農民起義，先后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七、九、十五縱隊，后發展為江西紅軍獨立第二、四團。

上述各起義部隊與秋收起義、南昌起義、廣州起義建立的工農革命軍，總計約2萬人。這是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人民武裝斗爭的最初格局，也是中國工農紅軍誕生之初的情況。

紅軍歷史上為何有過三支“紅4軍”

雄關漫道，鼓角錚鳴。在人民軍隊波瀾壯闊的歷史中，“紅4軍”無疑是紅軍時期最響亮的一個番號。在中國工農紅軍歷史上，曾經有過三支“紅4軍”的番號。這是為何？

第一支“紅4軍”是毛澤東、朱德于1928年4月在井岡山勝利會師后成立的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5月25日改稱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簡稱“紅4軍”。這是中國工農紅軍歷史上成立的第一支“紅4軍”，也是第一支打出“紅軍”旗幟的部隊。其軍長為朱德，黨代表毛澤東，參謀長王爾琢。1930年6月19日，根據中共中央決定，紅4軍與紅3軍、紅12軍在福建汀州合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一路軍，后改稱紅一軍團。1930年8月23日，紅一軍團與彭德懷領導的紅三軍團在湖南瀏陽河編組成紅一方面軍。

第二支“紅4軍”是1928年6月賀龍等人在湘鄂西成立的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軍長賀龍，參謀長黃鰲。1929年春，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改稱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軍長仍是賀龍。1930年7月4日，這支紅4軍與周逸群、段德昌領導的紅6軍合編組成紅二軍團，紅4軍改稱紅2軍，仍由賀龍兼任軍長。1936年7月，紅二軍團與紅六軍團、紅32軍合編為紅二方面軍。

第三支“紅4軍”則是1931年在鄂豫皖邊區建立的。1931年1月，由許繼慎任軍長的紅1軍與蔡申熙等領導的紅15軍合編，改稱紅4軍。軍長曠繼勛（后由徐向前接任），政委余篤三（后由曾中生、陳昌浩先后接任）。1931年11月7日，紅4軍與紅25軍合編成紅四方面軍。

在中國工農紅軍歷史上，這三支“紅4軍”都曾占據重要地位。

（來源/《紅軍》，師永剛、劉瓊雄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年3月第2版;《中國人民解放軍簡史》，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著，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出版;《紅軍為什么沒有第三方面軍》，《黨史文苑·紀實版》2013年第5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