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四月的田野里

不經(jīng)意間走進田野小徑上，泥土還很干燥，試著踩了一腳，還沒有松軟的感覺。來到河邊，滿河的石塊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我經(jīng)常來坐坐，一個冬天沒來了，這次再來，石頭上蒙著一層黃褐色的塵垢，已經(jīng)沒有我能落座的地方了。

走到水邊，河水經(jīng)過一冬的寒風抽打，石頭上留著一道挨著一道的鞭痕，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了，蜷縮在河床中間，有氣無力的、唉聲嘆氣的依然勇敢地向下游匍匐而去。水底長滿了苔草，一叢叢的，黑漆漆的，把水都染成了黑色，就像一個個小魔頭，搖頭晃腦地阻擋著水的腳步。不過，水還是拼了命地往前奔去，它要去大江里洗洗澡，洗掉一路的塵垢;河道太狹小了，江海才是它真正的歸宿。

站在河邊，太陽暖暖地曬著，河水散發(fā)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魚腥味，我揉揉鼻子，想把這個味道擠出去。回頭看到幾只朱鹮在河道里，舞動著長長的喙，一次又一次快速地伸進水里，細細地尋找著。很遺憾，河道里的小魚小蝦太少了，被寒冷的冬天趕進洞穴里去了。每次滿懷希望地把喙伸進水里翻動著青苔和石子，又失望地抬起頭，搖動喙，再擺擺頭，似乎是在告訴同伴們，啥都沒找到。我就這樣觀看著它們，它們對我不理不顧，依然不停地在水里來來回回走動著、尋找著。終于，其中一只朱鹮黑里透著黃亮的長嘴里銜著一條小魚擺動著頭，似乎在向同伴們炫耀，也似乎是在鼓勵同伴們，加油干！總會找到美味的！

我也在心里為它感到高興，一是找到了食物，二是它永不放棄的、不知疲倦的精神！

看著朱鹮覓食的一舉一動，就像看一場精彩的舞蹈，它們靈活的長嘴一點一擺之間，就像美麗的女孩兒在碧波如玉的水面上跳著“天鵝湖”;特別是展翅飛翔的時候，翅下白里透紅的羽毛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暈，像披著白里透紅的輕紗;它們岸邊漫步時，脖子就像系著一條黑色的領(lǐng)帶，脊背也是黑灰色的，就像穿著一件黑色的透著光暈的西裝，優(yōu)雅而莊重。進入戀愛季節(jié)了，你看，大紅透著一絲金黃的臉蛋就是害羞的容顏;黑溜溜的小眼睛不停地掃描著，一顰一動，優(yōu)雅酣然，正是它們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直到它們飛走了，我才欣欣然地轉(zhuǎn)身走出河道，走上河堤。

河堤邊有一株兩三米高的楊樹，去年夏天被風吹折了，樹冠倒在地里，一頭架在河堤上，像座獨木橋。七八個月了，地荒蕪了，也就沒人管了，地里的小路是下河游玩的人踩出來的。我在樹干上坐下來，背對著太陽，不大一會兒，額頭上就曬出了細蒙蒙的汗珠。

不遠處的竹林傳來了私語，由遠而近，我面前的枯草嫩葉也舞蹈了起來。

柔柔的風來了，像小孩子溫暖的小手捧著我的臉頰，攜著一絲枯枝落葉的味道，裹著嫩葉泥土的腥香味兒吹進了我的鼻孔，這時我才感覺到春天真的來了。

我深深地呼吸著腥香的氣息。抬眼看見竹林旁邊的泡桐樹上飛舞著一只只火紅火紅的小精靈。它們停懸在空中，紫藍色散發(fā)著金屬光澤的尾巴像一把小扇子在不停地舞動著，長長的喙伸進紫里透白的泡桐花里吸食花蜜。紫藍色的頭尾，褐紅至灰金色的脊背，大紅的前胸，金黃的腹部，看上去小巧玲瓏、精美別致;加之，紫藍色的閃著金屬光澤的絨毛就像一枚鉆石吊墜鑲嵌在文雅的頦部，更加增添了它的魅力。難怪每年泡桐花開，都有許許多多的攝影愛好者不遠萬里來到這里拍攝太陽鳥的倩影呢。

我默默地看著身邊的景致，不時有風拂面而來，暖暖的、柔柔的，撫慰著冬天凍僵了的身體，特別是粗糙的手、僵裂的臉在風的沐浴下，似乎慢慢濕潤了起來，光滑了起來。我搓搓手，摸摸臉，感覺不再僵硬了。站起來伸伸胳膊，抬抬腿，感覺也靈活了。心情大好起來，忘卻了河道里的瘦水，忘卻了蒙著灰塵，沒辦法再坐的石頭。

太陽升到了頭頂，起身走下獨木橋，路邊的小草似乎一下子從石頭下、泥土里、枯枝落葉里跑了出來，昂起頑強的頭顱，在微風里快樂地舞蹈著、生長著。

春的氣息不知不覺就走進了我的感覺里，我感覺到山頂?shù)姆e雪在咔咔作響，感覺到河水的喘氣聲一聲比一聲雄壯，感覺到枯枝在抖落掉一冬的寒霜，感覺到花蕾葉芽在枝頭上喧鬧，感覺到蜂飛蝶舞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