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夢南：從無聲世界里突圍的清華博士

文/楊柳

圖1 江夢南

江夢南（圖1）半歲時，雙耳失聰，通過刻苦學習唇語，從無聲世界里突圍，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吉林大學，又憑頑強的毅力考上了清華博士，并當選為感動中國2021 年度人物。

厄運降臨，半歲藥物中毒雙耳失聰

1992 年，江夢南出生在湖南省郴州市宜章縣莽山瑤族鄉一個教師家庭，父母都是鄉中教師。期待她未來的生活能夠如夢里江南般歲月靜好，于是父母花心思取了個詩意的名字：江夢南。

然而，一次感冒致使6 個月大的小夢南咳嗽不止，那天晚上她臉頰通紅，張著嘴巴，呼吸急促。半夜醒來喂奶時，母親撫摸著女兒的額頭感覺燒得厲害，一測體溫，竟然高燒至40 度，焦急中，夫妻倆忙給女兒泡溫水浴進行物理降溫……

心急如焚的父母一夜未眠，等到東方魚肚泛白，當即趕去當地醫院就診，通過驗血、拍片被診斷為急性肺炎，醫生當即進行了治療。豈料厄運降臨，失聰的魔爪正在伸向母親懷中的女兒。

治療數天，肺炎癥狀緩解，父母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但之后，小夢南不吵不鬧，對聲音似乎沒反應。由于工作繁忙加之地處偏遠，小夢南的病情一直沒有確診。

約一歲時，憂心忡忡的父母抱著江夢南趕去湘雅醫院檢查。卻被診斷為極重度神經性耳聾，因在肺炎治療過程中藥物中毒致使江夢南左耳聽力損失大于105 分貝，右耳聽力完全喪失。這個診斷結果使夢南的父母心痛得無法呼吸，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夫妻倆接受不了這殘酷的事實，趁著休息日或假期先后去了北京、上海等大醫院尋求診治，但“世界醫學還無法治愈，言語康復的可能性極小。”醫生建議他們做好去特殊教育學校就讀的準備。女兒的不幸遭遇，這讓趙長軍夫婦感到無比心痛與自責。

迎難而上，學唇語發聲用眼睛聽世界

父母一致認為，聽不見已是既定的事實，與其怨天尤人，還不如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克服，決定每天幫助女兒通過讀唇語學“聽”和“說”。媽媽每天抱著小夢南坐在鏡子前，讓她用眼睛看著他們的口型學習發聲，一個音一個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教。

日復一日，小夢南看父母的嘴唇變動，觀察他們和自己說話的口型，進行發音模仿：“爸爸”“媽媽”……一遍遍地糾錯。盡管父母很用心地教女兒學唇語，但江夢南在語言上比同齡幼兒差很多。通過鍥而不舍地刻苦練習，女兒在兩歲時總算叫出一聲口齒不清的“爸爸”“媽媽”。

圖2 幼年江夢南與父母在一起

幼兒的注意力集中時間一般在15 分鐘左右，江夢南的父母就拿七彩小皮球、撥浪鼓、動物玩具等特別吸引眼球的東西來集中她的注意力，讓女兒手摸著他們的喉嚨感受聲帶的振動，眼睛看著他們的口型學習發聲。時而讓小夢南看實物，時而讓她看父母發聲的口型變化，一個字，一個字地學習發聲。然后，拉起小夢南的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頜，讓她感知發聲時下頦的上下變動。

父母不厭其煩，每當聽到夢南發出一個字的讀音，都會激動得把女兒舉高高，開心得熱淚盈眶。（圖2）隨著時間的推移，江夢南上幼兒園了，因雙耳聽不到聲音，無法跟小朋友們正常玩耍，有的小朋友還因江夢南聽不見聲音而冷落她。父母知道情況后心里十分難受，如何讓女兒融入正常的學習生活環境成了壓在他們心頭的巨石。

夢南父母一直在思考女兒未來到底是去當地的特殊教育學校上學，還是像正常孩子一樣去上普通的小學？選擇上特殊教育學校顯然輕松些，但女兒的生活會封閉狹隘。夫妻倆決定迎難而上，讓女兒學會唇語后就去普通小學上學。

剛開始學會唇語，由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江夢南發出的聲音不太標準。但父母不斷夸贊：“南南，你真的很棒啊，只用眼睛看媽媽的嘴唇就能說得這么標準！”

當一個字，念一萬遍小夢南才學會時，父母就會開心得雙眼放光。遇到有一些口型非常像的音，譬如花和瓜，媽媽就會把小夢南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嘴巴附近感受發聲時的氣流，一只手舉在她的嘴巴附近感受發音的氣流。花，有氣流，瓜，沒有。需要很多遍的反復練習，才可以慢慢地讓江夢南練成慣性記憶。正是父母的不斷施教與鼓勵，江夢南慢慢學會了不少唇語。

開學季，多讀了一年學前班的小夢南去了正常的小學讀書，她遇到的困難可想而知，雙耳失聰的江夢南要領會老師與同學們說話的意思，只能用眼睛仔細觀察對方的口型。從那以后，在學校里，江夢南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看著老師的口型“聽課”。

老師講課的時候無法一直保持正面面對著江夢南，轉身在黑板上寫板書的時間也不少，江夢南就靜默地端坐著，看其他同學聚精會神地學習，江夢南內心七上八下，覺得自己會落下。為了不讓自己落后，江夢南每天堅持認真地課前預習，課后復習，并在父母的教導下先把第二天要學的課堂內容學習一遍。上課時，看不到老師口型的情況下就仔細研究黑板上的板書，不懂的地方下課再去問老師或同學。

令人意外的是，江夢南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再加上常人難以想象的勤奮與刻苦，她每次考試成績都名列前茅。

為了補上學前班多讀的那一年，江夢南四年級暑假時在父母的幫助下自學完了小學階段五六年級的課程，打算直接上六年級。自學過程中，江夢南最大的困難就是學英語，在剛接觸英語學科時就覺得比摘月亮還難。英語和漢語不同，字母、單詞，看懂困難，學發音更不容易。

后來，在媽媽的循循善誘下，她順利地攻克了難關，學完了小學階段的英語，直接上了六年級。正常的同學們都難以實現的跳級，雙耳失聰的江夢南卻做到了，且成績優秀。除了父母嘔心瀝血地付出外，更得益于江夢南孜孜矻矻、不知疲倦地努力。

天道酬勤，無聲世界里突圍成清華博士

小學畢業時，江夢南以全市第二名的優異成績考入郴州市六中。然而，這卻讓江夢南的父母憂心忡忡。市六中離家100 多公里，雙耳失聰的江夢南要脫離父母照顧獨自去求學，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但江夢南卻不停地寬慰父母。看著懂事又堅韌的女兒，父母雖然眉頭緊鎖，但還是支持女兒更早地去適應新的學習生活。

圖3 學習中的江夢南

“我不比別人差，不能降低對自己的要求。”這是江夢南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時常這樣告誡自己，也一直如此踐行著。為了抓緊時間學習，江夢南會設定震動模式的鬧鐘。然后，整晚緊緊地捏在手里，沒有了父母的催促，江夢南就讓手中振動的鬧鐘催自己起床。在這樣的刻苦努力下，每天與時間賽跑的江夢南各科成績出類拔萃。

中考來臨，郴州市教育局考慮到江夢南的特殊性，特意為她設置了“獨立考場”，別的科目考試江夢南都和同學一樣進行考試，唯獨考英語時監考老師讓江夢南用眼睛“聽見”英語，才順利通過了聽力題。而高考時，她也通過“折算”的方式，進行了英語聽力的考試。

2010 年的高考，江夢南超過一本分數線2 分，當時她覺得沒有發揮出自己真實的水平，于是選擇了復讀。2011 年，江夢南以615 分的成績考入吉林大學藥學專業。（圖3）

然而，在大學期間的英語四六級考試又成了江夢南的一道難關。無法聽聽力，江夢南會被砍去35%的分數。很多同學都勸江夢南直接向學校提申請不考英語四六級。但外表文靜、內心倔強的她卻說：“我只是有點特別，但我并不特殊。”每天江夢南第一個到圖書館自習，最后一個離開，通過發奮努力。最終，江夢南還是如期參加了英語考試。

在少了占總分35%比重的分數下，江夢南僅靠筆試成績依然順利通過了考試。之后，她又通過了全國大學生英語六級考試，還獲得了吉林大學自強自立大學生標兵、白求恩醫學獎學金、東榮獎學金等榮譽。

研究生期間，為完成研究，江夢南苦讀國內外的最新理論著作，學習編程語言。最終發表了影響因子為3.123 的SCI 論文。

2018 年，江夢南考上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博士，并在博士入學前裝上了人工耳蝸。（圖4）終于，她人生第一次真切地聽到了這個世界。車水馬龍、人聲嘈雜，這些對于普通人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對于江夢南來說都是新奇的，“我開始聽見了鳥叫，聽見了青蛙在叫，還聽到了一些很美好的聲音。”江夢南笑靨如花，補充說：“冷不丁的哪一天會聽到我以前從來沒過的聲音”。

但是，新的困難接踵而至。為了建立聽到的聲音跟文字之間的聯系，江夢南還需要持續不斷地進行聽力訓練。而且，清華大學的學業壓力非常大，每天面臨大量專業的討論，夢南微笑著說“我的人生，仿佛每一步，都是‘困難模式’，等待自己去克服”。（圖5）

圖4 清華園前的江夢南與父母

圖5 演講中的江夢南

圖6 江夢南當選感動中國2021 年度人物

先飛的鳥，一定能飛得更遠；遲開的你，也如鮮花般怒放。勤奮從來不會辜負任何一個人，只要自己的心不倒，就沒有什么困難能擊倒你！克服無數困難后的江夢南，現在正攻讀清華生物信息學博士，決心為人類的醫學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圖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