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4月：春風與戰火

“我冒犯了人們的指謫，一步一回頭地瞟我意中人；我怎樣欣慰而膽寒呵?！闭憬谝粠煼秾W校學生汪靜之這首名為《過伊家門外》的小詩只有三句，但自然清新，直白地道出了五四新文化運動后，青年男女反抗封建禮教、追求真摯愛情的心聲。

上海中國棉業銀行職員應修人同樣喜歡新詩，與汪靜之書信往來不斷。1922年3月底，應修人請了幾天春假，來到杭州，與馮雪峰、汪靜之、潘漠華三人泛舟西湖、吟詩唱和，“心中的熱愛抵抗壓力，因而不可抑制地發出愛情詩來”。應修人提議將四個人的詩作合集出版，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好。于是，應修人連夜選詩，并將這部詩集命名為《湖畔》。4月4日，四人又在西湖聚首，覺得出版詩集要有個名義，就決定成立一個新詩社，名曰湖畔詩社。一個看似一時興起的念頭，卻造就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早的新詩團體。稍后，又有魏金枝、謝旦如（澹如）、樓建南（適夷）等人加入。湖畔詩社社員的作品以抒情短詩為主，表達了剛剛掙脫封建禮教束縛的青年對美好自然的向往、對幸福愛情的憧憬，獨具一種純真、質樸、清新、熱情的美。

1925年5月，因經費問題和社會運動，湖畔詩社再無團體文學活動，但詩社成員走出詩的國度，以不同方式毅然踏上革命之路。應修人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轉為中共黨員，在中央軍委、中組部工作，后任中共江蘇省委秘書長、宣傳部部長。1933年，他帶著密寫傳單到左聯黨團書記丁玲寓所聯系工作，在與埋伏的國民黨特務搏斗中，墜樓壯烈犧牲。潘漠華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3年任中共天津市委宣傳部部長。1934年在獄中領導反虐待絕食斗爭時，被國民黨監獄看守灌滾燙開水壯烈犧牲。

幾十年后，汪靜之賦詩緬懷潘漠華：“你說人間像一片沙漠，你立志要在沙漠里開花。決心要把沙漠美化，取個名定叫‘漠華’?！?/p>

遠東各國共產黨及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后，共產國際派馬林等人來華，探尋與國民黨合作、建立統一戰線的問題。

當馬林向中共中央提出國共兩黨合作的建議后，遭到許多人的反對。馬林回蘇俄復命后，4月27日，20歲的青年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主席團成員達林作為蘇俄正式全權代表，又在廣州向孫中山詳細介紹了蘇維埃制度，但孫中山的表態卻令人啼笑皆非。他認為蘇維埃政權只適用于經濟落后、文明不發達的地區，反過來給達林一個建議：“我給你一個山區，一個最荒涼的沒有被現代文明教化的縣。那兒住著苗族人。他們比我們城里人更能接受共產主義，因為在城里，現代文明使城里人成了共產主義的反對者。你們就在這個縣組織蘇維埃政權吧，如果你們的經驗是成功的，那么我一定在全國實行這個制度。”談到國共合作，孫中山表示允許共產黨黨員和社會主義青年團團員加入國民黨，受他的領導，但拒絕黨外合作的形式。

為了統一認識，在達林的提議下，中共中央在廣州召開黨、團負責干部會議，陳獨秀、張國燾、張太雷、林伯渠、蔡和森、鄧中夏、譚平山、俞秀松、劉爾嵩等二十多人出席，討論勞動大會和青年團大會方針以及國共統一戰線問題。

達林在會上詳細解釋了建立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反帝統一戰線的必要性，指出中國工人階級應該支持孫中山。大多數與會者同意支持孫中山，但反對加入國民黨，只有張太雷等少數人支持達林的意見，張國燾則反對和小資產階級聯合。經過一番思考，陳獨秀的思想有所轉變——主張中共應與國民黨所有革命分子合作，國民黨內部既有斗爭，應先觀察清楚再決定。

正如達林所評價的，“雖然與會者之間存在重大的意見分歧，廣州會議對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卻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共產黨對國民黨的政策開始轉變了”。

長辛店的隆隆炮聲，連北京城里都聽得真真的，老百姓惴惴不安地嘀咕，“大帥們這是又打起來了”！

原來，直奉戰爭后，直系曹錕、吳佩孚和奉系張作霖共管北京政府。直系以英美為靠山，奉系以日本為后臺。英美與日本爭奪中國的矛盾無法調和，直奉兩派軍閥的聯合就只能是暫時的。不久，兩派鬧崩了，先是靳云鵬內閣下臺，上臺僅一個月的梁士詒內閣也干不下去了，周自齊代理國務總理后，直奉雙方劍拔弩張，只得兵戎相見。

張作霖以換防的名義，將大批奉軍陸續調進關內，部署至天津軍糧城、馬廠及山東德州附近。1922年4月19日，他通電宣布入關，宣稱“以武力為統一之后盾”。吳佩孚則反嗆：“張作霖不死，大盜不止?！彼哿艟h鐵路南段車輛，運送大批直軍北上。4月28日晚，張作霖在河北廊坊落垡鎮設立司令部，自任鎮威軍總司令，12萬奉軍兵分三路發起總攻擊。直系在河北涿州設立總司令部，以吳佩孚為總司令，10萬人馬分頭與奉軍廝殺，第一次直奉戰爭就此爆發。

這次軍閥混戰主要在津浦鐵路、京漢鐵路及其以東地區進行，長辛店至琉璃河一帶戰火最為激烈。奉軍集中炮火向直軍陣地猛轟，直軍堅守陣地以疲奉軍，兩軍屢進屢退。滑稽的是，雙方都吹噓自己獲得“大勝”——奉系每天編造大捷戰報；直系隨心所欲發布號外，宣稱北京政府把張作霖免職了。5月3日晚，吳佩孚探知奉軍炮火消耗不少，反守為攻，以大隊直軍猛攻正面，另派精兵迂回作戰，直撲奉軍后方盧溝橋。5月4日晚，奉系收編的原皖系部隊第十六師停止戰斗，臨陣倒戈，盧溝橋、長辛店等要隘被直軍攻占。第二天，西線奉軍全部退到北京，中路奉軍也只得退至天津。張作霖從落垡退到天津，下達總退卻令，不久率部出關。

5月5日，徐世昌總統下令“奉軍即日撤出關外，直軍退回原防，均應聽候中央命令解決”。5月10日，北京政府下令裁撤東三省巡閱使，免去張作霖所兼各職，聽候查辦。5月12日，張作霖在河北灤州宣布獨立，改稱奉軍總司令。6月4日，張作霖自稱為“東三省自治保安總司令”，宣布“閉關自治”。6月18日，直軍全權代表與奉軍全權代表在秦皇島海面英國克爾富號軍艦上簽訂停戰條約，北京政權被直系軍閥單獨控制。

（作者簡介：劉岳，中共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辦二級巡視員）

責任編輯/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