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冰冰 張 盼|.西安工程大學 服裝與藝術設計學院,陜西 西安 70048;.陜西服裝工程學院 服裝學院,陜西 西安 7046
漢陽陵建成于公元前126年,直至兩千多年后的今天,它的風采才被世人探到一隅。隨著漢陽陵考古工作的進展,大量的陪葬品被發掘出來。其中數量最大、最具特色的是各種陶制品,包括軍士、文吏、侍從、宦者等身份不同的人俑。我國迄今為止發現的規模最大并且陪葬級別最高的漢代陶俑群就是漢陽陵,漢陽陵的陶俑群直接映射著西漢軍事制度,作為西漢政治、經濟、文化的載體,為研究漢代歷史提供了相當重要的史料價值,同時,這些高度寫實風格的陶俑也為研究漢代服飾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漢陽陵博物院現藏文吏俑有兩件,一件為塑衣黃彩,一件為塑衣白彩(圖1),俑高63厘米,身著交領右衽深衣,從領口來看其里外共穿三層衣袍。領口、袖口處皆有紅色緣飾,足著翹頭履。陶俑雙手攏于袖中,身體直立并稍稍前傾,從其頭頂的殘損痕跡,加上兩頰有系帶垂下來看,陶俑頭部最初應該戴冠,因出土時已殘損,冠的樣式目前無從得知。陶俑的發式從額頭前面中分,攏至腦后上折,挽于冠下再梳成髻。男俑雙手環抱腹前拱手而立,雙手間以及左肘處有扁長方孔,原本應該插有笏板一類的器物和佩劍,是漢代文官的典型配備?!妒酚洝な捪鄧兰摇吩疲骸办妒悄肆詈蔚谝?,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盵1]《后漢書·梁冀傳》云,“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2]。根據文獻記載,劍在漢代是服飾制度的一部分,文官日常也佩劍,作為身份等級的象征。

圖1 漢陽陵出土文吏俑
“從來受知者,會葬漢陵東?!?唐·馬戴)咸陽塬上的陪葬墓,確實分布在西漢各帝陵之東。[3]按照漢代的陪葬制度,西漢帝陵在陵園外專門辟陪葬墓區,賞賜給皇親國戚和功勛重臣,使他們長眠君側,余蔭后世,以彰顯皇恩浩蕩。目前陵園出土有北區陪葬墓和東區陪葬墓。北區陪葬墓位置在漢陽陵陵園北門的外面,東區陪葬墓則位于漢陽陵陵園之外東司馬門道的南北兩側,這兩座陪葬陵園是陵區的重要組成部分。
漢陽陵出土的“周應”私印在帝陵東司馬道南側第一排的97YPIY9M130號陪葬墓發現,本文研究的對象塑衣彩繪文吏俑就出土于130號周應之墓。
經過查閱文獻證實漢景帝時有兩個名為“周應”的人,一位是西漢初年成制侯周緤的兒子,景帝紹封其為鄲侯,謚號為康。另一位是高景侯周苛的成孫,景帝中期時,紹封為繩侯(表1、表2、圖2)。就目前出土的實物來看,這枚印章的主人或是鄲侯周應,又或是繩侯周應,仍是未知,但無論哪一位“周應”,都是西漢初年的功臣后代,身份都為列侯。墓里所出土的塑衣俑或為墓主人生前侍從的替身。
《后漢書·百官志》記載:“列侯,所食縣為侯國。承秦爵二十等,為徹侯,金印紫綬,以賞有功。功大者食縣,小者食鄉、亭,得臣其所食吏民……每國置相一人,其秩各如本縣。本注曰:主治民,如令、長,不臣也。但納租于侯,以戶數為限。其家臣,置家丞、庶子各一人。主侍侯,使理家事。列侯舊有行人、洗馬、門大夫,凡五官。中興以來,食邑千戶已上置家丞、庶子各一人,不滿千戶不置家丞,又悉省行人、洗馬、門大夫?!盵5]
由此,筆者推斷漢陽陵周應陪葬墓出土文吏俑身份可能有兩種:鄲侯國或繩侯國的相,抑或是鄲侯或繩侯的家臣。
陶俑是用陶土模仿人或動物形象制作的隨葬品。西漢早期,京都西安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一時期已有完善的喪葬禮制,只有帝王和貴族墓葬才能陪葬陶俑,體現了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差別和血緣關系,以漢陽陵為代表的漢墓陪葬的陶俑,無論是種類、數量還是工藝都遠遠高于全國其他漢墓。
漢陽陵出土文物中,數量最大、最具特色的是各種陶俑,可分為人俑和動物俑兩大類。人俑從制作工藝上分為著衣式和塑衣式兩種。塑衣俑,即“塑衣式陶俑”,是指工匠在制作陶俑時,直接在俑身刻畫所著衣物燒制而成。已出土的秦始皇兵馬俑即是塑衣俑,在制作陶俑的同時,就已經將鎧甲或者衣服塑造完成。漢代陶俑在早期與秦兵馬俑用途相似,多為列陣模擬送葬,但在規格上比秦俑小得多,秦俑一般和真人大小差不多,漢俑則小于真人,一般為真人的三分之一大小(圖3)。

表1 漢書卷十六·高惠高后文功臣表(部分)[4]

表2 漢陽陵“周應”身份分析

圖2 漢陽陵“周應”身份關系圖

圖3 秦始皇陶俑與漢陽陵陶俑身體尺寸比對
首服,從字面上理解就是“頭”的衣服,所以也叫“頭衣”,泛指漢服中用來裹首的衣飾。西漢時期,冠只是加在束起發髻上的一枚發罩,在其下有一條帶狀的頍與冠纓相連,結在頷下,至東漢,則先以幘包頭,而后在幘上加冠。漢代時期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冠服制度。漢代的冠種類繁多,有冕冠、長冠、委貌冠、皮弁冠、爵冠、方山冠等十幾種,最具特點的莫過于長冠。
《后漢書·輿服志》記載:“長冠,一曰齋冠,高七寸,廣三寸,促漆纚為之,形制如板,以竹為里。初期,高祖微時,以竹皮為之,謂之劉氏冠,楚冠制也。民間謂之鵲尾冠,非也。祀宗廟諸祀則冠之……此冠高祖所造,故以為祭服,以示尊敬之至也。”[6]
《漢書·高帝紀》顏師古注:“愛珍此冠,休息之暇則冠之?!笨梢?,高祖不僅在微時戴此冠,稱帝后仍戴此冠。引文“休息之暇”應是日常所戴,即屬常服。
高帝八年,劉邦下詔明確規定:“爵非公乘以上毋的冠劉氏冠?!盵7]
《后漢書·輿服志》:“凡冠衣諸服,旒冕、長冠、委貌、皮弁、爵弁、建華、方山、巧士,衣裳文繡,赤舄,服絇履,大佩,皆為祭服,其余悉為常用朝服。唯長冠,諸王國謁者以為常朝服云。宗廟以下,祠祀皆冠長冠……”[5]452
由于公乘是秦漢時期民爵與吏爵的分水嶺,因此,長冠成為官吏身份的象征。[8]從《后漢書·輿服志》中也能看到只有長冠作為常用的朝服穿戴。
根據塑衣文吏俑頭頂有殘損痕跡,兩邊臉側有黑色系帶痕跡等情況來看,陶俑原先應戴有冠,因出土時已經殘損,冠的式樣已無從考究,故在此只做推測。觀察陶俑殘部,仍可看出文吏俑臉頰兩側有黑色頍帶的痕跡(圖4)。古代有冠無幘,在戴冠時,頭上有固定冠的發飾頍,用來使物安穩。

圖4 漢陽陵文吏俑局部
《續漢書·輿服志》說:“古者有冠無幘,其戴也,加首有頍,所以安物?!逼渌^“古”,已將西漢包括在內。[9]頍是古代用以束發固冠的發飾,也就是額帶,用布或者革條箍在發際,是衣冠中首服的最簡單形式。
《后漢紀》記載,西漢初期服飾承襲了秦代衣冠,少有改動,從這一點延展下去,筆者搜集了一些秦俑照片以作對比。在搜集資料時,筆者發現一件美國哈佛藝術博物館館藏西漢陶俑形態與漢陽陵出土的文吏俑形態極為相似,由此為線索做一些推測(圖5)。

圖5 美國哈佛藝術博物館館藏西漢陶俑與漢陽陵文吏俑對比
此俑冠部保存完整,可看出冠為寬板狀,冠的尾部向下卷曲后再向內扣,形狀類似秦兵馬俑中所戴的齋冠。齋冠是先秦時期楚國地區流行的一種冠制,因其形狀頗似鵲的尾巴,故又稱鵲尾冠,漢高祖劉邦出身楚地,位卑時所創的“劉氏冠”與齋冠有相似之處,而劉氏冠的雛形正是齋冠。通過比照分析,長沙馬王堆出土的戴劉氏冠木俑冠體較長,在底部直線折向冠底,用帶子固定在發髻上。表3進行了具體對比分析。
由于目前考古資料所限,筆者根據陶俑整體造型、神態推測漢陽陵文吏俑所戴冠應與哈佛藝術博物館現藏陶俑趨向一致,又與秦俑所戴齋冠有些不同,冠尾部向內扣,卷曲程度較齋冠更甚。長沙馬王堆戴冠木俑所戴長冠,與齋冠款式相似,故推測為西漢景帝時期流行的一種介于齋冠與長冠之間的冠式,冠體沒有劉氏冠那么長,尾部向內扣挨著冠體。

表3 與漢陽陵文吏俑相似的幾種冠
西安地區漢墓出土陶俑在 “承秦制,融楚俗”方面有較多的體現。查閱漢代八十余座墓葬的考古報告,通過文物與文獻對比分析可以確定,出土文物和文獻記載基本吻合,服裝形式皆為衣裳的深衣制袍服。西漢初期,仍繼承了先秦時期的深衣制形制——交領、右衽、緣飾、上下分裁后再縫合的基本結構,且具有三重衣的特征,服裝在領口、袖口等處一層層顯露出里層衣服的衣襟和衣袖的彩色緣式,有豐富的層次感,傳承了受楚文化影響的端莊、典雅、略帶拘謹的著裝風貌(圖6~圖9,表4)。

圖6 湖南長沙馬王堆出土戴冠木俑圖7 江蘇徐州北洞山西漢楚王墓出土陶俑圖8 江蘇徐州獅子山兵馬俑坑出土陶俑圖9 江蘇銅山縣李屯西漢墓出土的陶俑像

表4 西漢時期出土陶俑(部分)
《后漢書·輿服志》:“服衣深衣制,有袍,隨五時色。袍者或曰周公抱成王宴居,故施袍?!抖Y記》‘孔子衣逢掖之衣?!暌雌湫洌隙甏笾衽壅咭?。今下至賤更小史,皆通制袍,單衣,皂緣領袖中衣,為朝服云?!边@里所說的袍服是指古時流傳下來的樣式,無論身份貴賤,無論男女,都可以穿袍服,只是顏色和衣飾上有分別。[10]
《禮記·深衣》中記載深衣的特點是續衽鉤邊,鄭玄注:“續猶屬也。衽在裳旁者也。屬連之,不殊裳前后也。鉤讀如‘鳥喙必鉤’之‘鉤’?!盵11]大概就是指這種續衽繞至身后,形成的繞襟形態如“鳥喙”一般。鄭玄又提到“鉤邊,若今曲裾也”。他將漢代的“曲裾”用來對應深衣的“鉤邊”。
《漢書·江充傳》記載:“充衣紗縠襌衣,曲裾后垂交輸”。[12]可見曲裾或應指“曲襟”的形態。男子袍服領口寬大,從前襟繞至腰后,后衣衣擺從膝彎以下作弧形挖缺,使左右交掩的兩側衣襟形成燕尾狀,里面的多重交輸從缺口處露出,搖曳在外,與“衣紗縠單衣,曲裾后垂交輸”相符。
漢代男子流行穿寬博的袍服,西漢早期,以曲裾居多。通過文獻資料的描述,再結合觀察考古出土的陶俑實物,從文吏俑的外觀觀察它的整體形態,上身寬松,下身素裹,下擺呈喇叭狀,續衽鉤邊繞在身后,從而可以初步判定文吏俑所穿的袍服為曲裾袍。再深入觀察,文吏俑身上穿著交領右衽三重衣,外衣下擺稍短露出中衣衣擺。從后面看,外衣腰間系帶,腰部有衣身堆疊,外衣衣擺在后中位置上弧,有4條褶皺線,露出中衣,中衣下擺處又露出兩條寬大的褲腿,中層衣領與內層衣領寬厚且中衣領后有明顯輪廓線;從側面看,應為衣服左右片交掩,右片下裙掩至左邊露出一角,左片續衽掩在腰后中垂下,形似燕裾。陶俑拱手而立,雙手攏于袖中,外層袖袂寬大,肘處約有5層褶皺線條,根據褶皺幅度較大可推測此處褶量較大,外層衣袖寬大,露出的中層衣袖和里層衣袖寬度小于外層(圖10)。漢陽陵文吏俑服裝整體造型與文獻中的曲裾相符,下擺處有燕裾。

圖10 漢陽陵文吏俑三視圖
兩件文吏俑表衣為白色和姜黃色,袍身基本為純色,領緣及袖緣部分為絳色。同時期西漢考古資料顯示侍從俑的內衣衣領多為絳色,如徐州北洞山漢墓 430 多件陶俑,其內衣領幾乎全是絳色。江陵鳳凰山 168 號漢墓出土俑 46 件,全部用整木雕出人形和動態,在能分辨服裝色彩的俑中,衣領的里層緣飾也為絳色。通過絳緣領袖中衣和絳绔襪,體現出漢代“赤心俸神”的祭服制度。
漢代的履主要為翹頭履,上面繡著各種用來裝飾的花紋,或是葛麻制成的方口方頭的單底布履。漢陽陵中塑衣黃彩文吏俑所著也為翹頭履(圖11)。起翹部分形態為方頭,中間有兩道曲面,形似小拳頭,翹頭履的鞋尖部分翹起一部分是出于美觀,還有一部分是出于功能性的需求。漢代早期多穿曲裾長袍,袍長及地,如果穿著曳地長袍,就容易摔跤,翹頭履可以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上翹的鞋尖從前面將長袍的衣擺攔起在鞋面上,能夠讓行走更為方便和舒適。

圖11 漢陽陵文吏俑著翹頭履
在漢代,不但女子敷粉,男子亦然。
《漢書·廣川王劉越傳》:“前畫工畫望卿舍,望卿袒裼傅粉其傍?!盵12]1153
《史記·佞幸列傳》記載:“惠時,郎、侍中皆冠駿儀鵔鸃,貝帶,傅胭脂粉。”[1]4932西漢孝惠帝在位時,官員們不僅要保持衣冠整潔,還要佩戴貝帶,涂上胭脂粉。
《后漢書·李固傳》中虛誣固罪曰:“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盤旋偃仰,從容治樂,曾無慘怛傷悴之心?!盵13]李固是東漢有名的賢臣,他也曾用“胡粉”飾面,美化自己,這雖然是誣蔑之詞,但可見當時男子確實有敷粉的行為。漢陽陵文吏俑天庭飽滿,面龐圓潤,面部涂白彩,眉目清秀,用黑彩勾畫眉眼、胡須和頭發的顏色,雙唇緊閉,嘴部施紅彩,胡須呈八字形向外撇,是恪盡職守、隨時待命的文吏形象。
漢族男子的發式自周代起,就基本上是梳髻的形式。有的梳髻在頭頂,有的是把頭發編成低平的扁髻,貼在腦后,然后戴冠或束巾,或者是露髻式。[14]觀察漢陽陵文吏俑,仍可看出文吏俑的發式,把頭發梳理起來攏于腦后然后分成幾綹反向貼在腦后,再將高出頭頂的余發盤成髻,固定后再在頭頂戴冠,用頍帶固定冠式。其中頭發盤起的部分有一黑色圓形物,或許是頭發梳髻,也許是固定頭發的冠底部,筆者搜集資料時發現河北滿城西漢墓出土的玉人有類似的發髻,就是將發髻束起用冠壓住固定的露髻樣式,漢陽陵文吏俑的發式可能與之為一類(圖12)。

圖12 漢陽陵文吏俑發式與河北滿城西漢墓玉人發式對比
古人借陰陽五行說代替春夏秋冬,并用之解釋四季的循環往復?!拔鍟r服”意為隨著季節變化的袍服顏色——“青”代表春季,“朱”代表夏季,“素”“白”代表秋季,“玄”代表玄冬,孟春時節穿青色,孟夏時穿赤色,黃色為季夏時穿著,孟秋時節穿白色,黑色在孟冬時節穿著。所以“五時服”就是按照時節區分,一年更換五次禮服服色的制度。漢代,有按“四時迎氣”的制度,百官的“五時服色”,隨季節而變化(圖13)。[15]

圖13 漢代“五時服”服色循環
在西漢早期,百官上朝仍穿著黑色的朝服,而五時服為祭祀等特定禮儀場合所穿的禮服。輿服制的確立參照了西漢時期的制度,對于穿著場合,所著服色也有嚴格的規定,古籍中有記載:《漢書》:“擢之皂衣之吏,廁之諍臣之末。”[16]“敞備皂衣二十餘年,嘗聞罪人贖矣,未聞盜賊起也?!鳖亷煿抛⒁绱驹唬骸半m有五時服,至朝皆著皂衣?!盵17]
關于“五時服”在古籍中也有記載:
《漢官舊儀》卷下:“皇后春桑皆衣背,……以作祭服。祭服者,冕服也,天地宗廟群神五時之服?!盵18]
《通典》:“皇帝立春祀青帝于東郊,立夏祀赤帝于南郊,季夏土王日祀黃帝于南郊,立秋祀白帝于西郊,立冬祀黑帝于北郊。”[19]
《后漢書·祭祀志》記載的“五時迎氣”:“立春之日迎春于東郊,祭青帝勾芒;立夏之日……;先立秋十八迎黃靈于中兆,祭黃帝后土;立秋之日……;立冬之日……”[6]3181
《宋書·禮志五》記載:漢制,祀事五郊,天子與執事所服各如方色,百官不執事者,自服常服以從。常服,絳衣也。魏秘書監秦靜曰:“漢氏承秦,改六冕之制,俱玄冠絳衣而已?!盵20]
漢代祭祀五郊,皇帝與執事官員“所服各如方色”,當時稱作“五時衣”。建初三年,漢章帝悼念陰太后,曾留下其“五時衣各一襲”[21]。
根據系列文獻記載,結合漢陽陵周應墓兩件文吏俑造型特征,筆者推測兩件文吏俑身著為五時服:其一,西漢帝陵陪葬墓按照喪葬禮制,大臣和貴族均可用陶俑陪葬,以顯其墓主人身份級別。周應墓兩件文吏俑分別著白色和黃色袍服,根據漢代“五時服”服色的循環,黃色袍服對應為季夏(立秋前十八日—立秋),白色袍服對應為孟秋(立秋)。這是秦漢時期五行思想盛行的結果,同時也彰顯著墓主人與皇權的親密關系。其二,《后漢書·輿服志下》和《晉書·輿服志》的記載,都表明漢代祭祀服裝為最高禮服,并規定了行五郊祭時,衣幘绔襪按照各自規定的顏色,同時又重點提到絳緣領袖中衣和絳绔襪,以表示 “赤心俸神”的祭服制度,這正符合兩件文吏俑的服色特征。
本文通過對漢陽陵院藏文吏俑出土身份的考證,結合漢代相關服飾文獻資料,對文吏俑的首服、衣服、足服等進行了詳實分析,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1.塑衣彩繪文吏俑頭戴卷冠、身著曲裾袍、足著翹頭履、佩劍等一系列服飾特征分析表明墓主人強烈的政治色彩,彰顯了西漢帝陵陪葬墓的喪葬禮制。
2.文吏俑所表現出的文質彬彬、略帶拘謹的著裝狀態,反映的是西漢時期,京城最為正統的服飾和審美風尚,并與同時期全國服飾風格一致,體現了“文景之治”帶來的國家穩定,服飾日趨統一的大趨勢。
3.根據對文吏俑的服色分析,結合文獻資料的記載,可以推斷漢陽陵博物院藏文吏俑服飾應為不同季節的祭祀禮服。
由于目前漢陽陵出土的文吏俑數量少,研究比較受限,相信隨著以漢文帝霸陵為代表的關中地區考古資料的不斷發展和完善,以及研究水平的提高,對漢代文吏俑服飾的認識也會更全面更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