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馬蹄·刀

☉古 龍

有一夜，很多朋友在我家里喝酒，其中有編劇，有作家，有導演，有明星，有名士，有美人，甚至還有江湖豪客、武術名家。

我建議玩一種游戲：由一個人說一個詞，然后每個人都要在很短的時間里說出他們認為和那個詞有關的另外三個詞。

譬如：一個人說出來的詞是“花生”。

另外一個人聯想到的三個詞就是“吉米·卡特”“青春痘”“紅標米酒”。

那一天，我說的詞是：風鈴。

大家立即聯想到的有：秋天、風、小孩的手、裝飾、釘子、等待、音樂匣、悠閑、屋檐下、離別、幻想、門、問題、伴侶、寂寞、思情、警惕、憂郁、回憶、懷念……在這些回答中，有很多是很容易就能和風鈴聯想到一起的，有一些答案卻令人覺得突兀，譬如說“釘子”。

“你怎么會把釘子和風鈴聯想到一起？”我問那個給出答案的人。

他回答：“沒有釘子，風鈴怎么能掛得住？”

“小孩的手呢？小孩的手又和風鈴有什么關系？”

回答的人說：“有哪個小孩在看到風鈴時不用手去玩一玩？”

“你呢？”他們問我，“你對風鈴的聯想是什么？”

“我和你們有點不同。”我說，“大概因為我是一個寫小說的，而小說寫的總是人，所以對每一件事情、每一樣東西，我聯想到的都是人。”

“這次你聯想到的是一些什么人？”

“浪子、遠人、過客、離夫。”我忽然又說，“這次我甚至會聯想到馬蹄聲。”

“馬蹄聲？風鈴怎么會讓你聯想到馬蹄聲？”

我給他們的是在新詩中流傳極廣的名句：

我達達的馬蹄，

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

是個過客。

（強 子摘自珠海出版社《風鈴中的刀聲》一書，董克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