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日暮蒼山遠
冬日傍晚,天寒色青蒼,日暮蒼山遠,
多肉植物們在落地多層花架上野蠻又倔強地生長。
此刻,我的夢想及思念之人被鍍上多瑙河的色調,
連同空闊的房間、沉默的書籍、低緩的音樂……
像無休無止的茂盛的欲望和單調又乏味的時間,
我們淪陷其中,獲得過真實又短暫的歡愉和悲傷。
窗外,樹林間的白霧朝著夜晚的更深處漫游——
夜晚的更深處無非是更真實的黑暗和虛無。
而那枚熟悉的恬靜的嫵媚的皎潔的圓月,
與我,有著何其遙遠的相似——
這意味著荒謬,還是和解?
然而,貓咪蜷睡在我膝蓋上時,我想些什么?
然而,它完全的信任和依賴又意味著什么?
白天總會在每一個夜晚的盡頭不約而至。
一個詩人的傍晚紀實
既然沒有能力阻止一場雪的降落和消融,
或者,另一場雪的降落和消融正在緩慢醞釀。
既然人的不完美的一生在實踐中獲得印證,
或者,在黑暗中潛行的除了肉體,還有靈魂。
最后一個臺階的盡頭是空蕩蕩的危險的城堡,
我、美短貓、博美犬、壁虎、螞蟻……深居其中。
它們的影子從不思索,也不哭泣——
像一切僵硬的消極的靜止的事物一樣,它們沉默。
在逝去的時光中,我們的意志太過軟弱——
即使在同一條路上,即使沒有岔路和壓迫……
離散也悄無聲息地來臨了,就像多年前的開始一樣——
那場沒完沒了的燃燒的低語不是抒情詩,而是哀歌。
我們毀于對完美的追求太過執著——
虛度、徒勞、荒誕野草般生長,而我們恐懼,也悲傷。
在無休止的沉重又艱深的時刻
在無休止的沉重又艱深的時刻,
地衣、木芙蓉、燈塔水母、無家可歸之人……
它們珍藏的云朵和浪花的碎屑再一次被時間吞噬:
磐石般沉重的生活輕如翎羽,夢一般圓滿又破碎。
像一個封閉的國度——地獄。它一直在窺伺!
它終于夜一般鷹隼一般地降臨了!萬物戰栗,但
不得不致敬,并且微笑。
它熱衷于拓展疆域,試圖把美好的事物——
植物、花朵、河流、山脈、人心……染成黑色,
或者,它不會放棄對一粒沙子的統治!
微弱的抵抗僵死的蟲子般寫下獻祭詞,
而即將到來的腐爛逝去的春天般燃燒得霍霍有聲!
與 X X
親愛的,我心上籠霧著的這個冬天,
每一個白天和夜晚,你都不在——
雖然我們深信“上帝的話語也不能永遠長存”,
但太多的精力被我們用來相愛,也用來遺忘。
春天乘著馬車來了,你這個羞怯的駕車之人——
你把玫瑰和憂愁種在清晨鮮亮的雨中。
我們看湖,聽蟬,在鄉下懷想四季——
泥土里的果實是流逝的歲月或者詞語。
親愛的,我獨自坐在粥鋪的圓桌邊的那個傍晚,
正如此刻,“帕沙”在紫砂壺翻滾出優美的幕布,
我急迫又熱烈地思念你,書頁如遠方空渺無常,
但春天畢竟近了……
親愛的,你在那面白墻上,看著我,
當失落和煩躁洪水般蔓延,你一直在笑。
碎 筆
與自然的機緣拯救著我的靈魂和后半生,
太陽絲絨般懸掛,云朵冰凍般靜默,
生機和衰頹河流般蔓延……
它們喚起我意志和激情的感染力。
昨夜,我的身體再一次分裂成奇形怪狀的碎片——
有人試圖和我交易,但我從不覺得自己貧瘠和無望。
我不能把它們洗得一塵不染,也不能使它們永生,
它們是最親切和盛大的隱喻,無限抽象,無限具體。
如果可能,我會把一條路走到盡頭,或者,
像那些寒耕熱耘的農民一樣把它開掘得更深。
為了躲避人類以及他們釀制的悲劇,
我這小小的螻蟻不得不繼續自掘墳墓。
我知道,它是月亮,或者是四季如春的深谷,
在那被世人遺忘之地,有貓有狗,有清風和明月。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