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廣州市/陳振林
在一篇記敘類文章中,構思情節、描寫環境、塑造人物,目的都是為了反映生活、彰顯主旨。在這一寫作過程中,總會有一根“線”貫穿其中,那就是文章要表達的情感。正像傳送純美的“手帕”,記敘類文章寫作要善于表達情感。
寫作時,可以采用以下幾種方式表達情感。
文章記敘了一件事,作者對這件事生發感慨,可以采用在敘事后直接表達情感的方式。一位同學寫的《碎布書包》這篇文章,寫了鄉下的奶奶曾親手用各種顏色的碎布片給自己縫制了一個碎布書包,如今看到這個書包,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文章的結尾,就可以直接表達自己的情感:
我的碎布書包,是奶奶一針一線親手為我縫制而成的。我看到這碎布書包,就像看到了奶奶一樣。
我想念我的奶奶。
這個周末,我要回到八十公里外的鄉下,去看我的奶奶了。
這種直接表達的真情,來源于真實的生活。
在記敘類文章中,可以將某一細節刻意放大,讓想要表達的情感“發酵”,達到更好的效果。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中,有這樣一個經典的細節描寫: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只是一個被放大的細節,所表達的情感卻足以讓讀者流淚。
設計一個特別的情節,可以更巧妙而深刻地表達情感。比如下文《明德路38號》,建設指揮部遇到明德路38號這一釘子戶,就算補償再多的錢,這戶人家也不愿意搬走。原來,家中的男主人多年前外出未歸,家中的人不愿搬家,正是為了等待男主人回家。這樣,一種濃厚的親情就被表現了出來。作者在結尾故意加了一句“我想起了我三百多公里外的父母,我已經一年多沒有回老家了”,更是意味深長。
□陳振林
這回拆遷,我們建設指揮部遇上了一家釘子戶。
明德路38號的戶主是王大銀,我們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他三十多歲,沒有什么工作,家中兒子才六歲。他父親不在家,母親六十多歲了。家中有一個剛剛成家的弟弟,還有八十多歲的爺爺奶奶。據建設指揮部調查,他沒有什么重要的社會關系,只有個表哥在市十中教書。有人去請他表哥來做工作,但表哥推說有事沒有來。指揮部楊副主任向我建議:“林主任,能不能采取點應急措施試一試?”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楊副主任所說的應急措施是什么,這在電視上被報道過多次。半夜時分,會有七八個人進入釘子戶家中,不聲不響,將家中的人一個個強行抬進一輛車中,然后,這輛車不聲不響地拉著這戶人家免費游覽郊區風景,等到快天亮時再把他們送回家。這時,他們的家自然已經倒塌一半了。

第二天,楊副主任仍然在抱怨,說釘子戶王大銀家還是不愿意拆遷。看來,得請我出山做工作了。在建設指揮部里,他們把我奉為“思想工作王”,說我能將稻草變成金條,能用水點燃油燈哩。
走進王大銀已經倒塌了一半的家中,我倒責怪起楊副主任了。因為這本身就只是一棟三間的房子,大約是20世紀80年代建成的,多出點錢不就行了嗎?
王大銀在家,他的弟弟和母親、爺爺、奶奶也在家。他們坐在還沒有塌下的另一間屋子里。我進去時,他們沒有動。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擔心有什么汽油瓶子之類的土武器。仔細觀察一番后,我主動掇過一條小凳,坐在他們旁邊,很熱情地說:“王兄弟啊,你看這房子也已經這個樣子了,還是將這事處理了吧?”
“不,我們不搬!”王大銀大聲說。
“兄弟,冷靜一些,有話慢慢說。你想想,你這房子能值多少錢啊?”我輕聲說。
“房子值不了幾個錢,這我們知道。”一旁的爺爺開口了。他爺爺胡子有些長,眼睛深深地凹了進去。
“但是我們不搬。”王大銀的弟弟王小銀也說話了。
“大家看,周圍的鄰居都搬遷了,不久都會住上新房子,不是比現在的生活環境好得多嗎?我還可以亮明一個條件,在原有補償款的基礎上,你們這一家子另加30萬元。”我將“30萬元”幾個字說得特別重。
“我們不要錢,我們就是不搬!”王大銀的聲音更大了。
我的聲音仍然很輕:“兄弟,你不搬,總得有個原因吧。”
王大銀不說話了,他的八十多歲的奶奶走了過來:“你這個干部啊,不要拆這個房子了,我們家的黑子不回來,我們就不走。”說著說著,老人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是的,我們一家人拿定了主意,我爸爸不回來,我們堅決不走,就是多出100萬元,我們也不走。”王小銀的聲音也大了。
我這才知道,他們家不同意拆遷是有特殊原因的。他母親走過來,說:“黑子是我家那口子,24年前因為欠了人家的錢出走了。這些年來,我們家里人都在等著他回來。他欠人家的錢,大銀和小銀兩個人通過打工也全還上了,那口子應該回來了啊……”她的聲音也開始哽咽。
“干部啊,早些年,我們家里總是接到不出聲的電話,肯定是黑子,他肯定還活著,我們得等他回來啊……”他爺爺接著說。
“我們要是拆遷了,就沒有了這明德路38號的門牌,沒有了明德路38號原來的房子,我們的爸爸回來還能找得到家嗎?”王小銀說。
“你想想看,你的家中也有父親啊,我們要等著我們的父親回來……”王大銀也說。
我一下子怔在了明德路38號,站在那倒塌后僅剩下的一間房的門口。那歪下的一根屋梁,仿佛在呆呆地等著什么。
我不知道我將會怎樣做。我想起了我300多公里外的父母,我已經一年多沒有回老家了。
建設指揮部拆遷遇上了釘子戶,這本是件棘手的事。但是,這釘子戶不搬家的原因,卻是為了等待多年前出走未歸的男主人。這一家人,會一直等著他回來。巧妙地設計這一情節,讓原本棘手的事里蘊藏著濃厚的親情,向人們傳送純美的情感“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