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十月三十日,晚八點二十五分,60次特快列車駛出了長春站,在夜色里經由四平、路過沈陽,風馳電掣般的向北京奔去。應《現代作家》編輯部的邀請,在鄉政府領導的支持下,我有幸進京參加文學筆會。列車經過錦州和山海關等站,一路行駛了十四個多小時,于上午十時許到達了祖國的首都北京!
下了列車,隨著潮水般的人流,我走出了北京站。舉目望去,站前的欄桿上掛著不少的接站牌。“現代作家筆會接站處”的牌子懸掛在“農業大學考前班”和“全國學聯”兩個接站牌的中間。兩個年輕人站在筆會接站牌的跟前,眼睛注視著出站口。我走了過去報了自己的地址姓名。其中的一位握住了我的手,客氣地問一路辛苦。接著遞我一支煙說:第三趟接站車剛走,請等侯第四趟車。一會兒功夫,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幾位參加筆會的同志,大都是南方口音,語言聽不懂。接站的年輕人給了我們每人一張名片,大家才知道他叫姚紹文,筆名文子,是《現代作家》編輯部的詩歌編輯。另一位接站的也是詩歌編輯,叫林木。
下午兩點,接站的面包車來了。這趟車接走我們九人。面包車從北京站駛向寬闊的長安街,穿過高聳的國際大廈,朝東北方向跑了約半個小時,來到了承德地區駐京辦事處招待所。下車后我們紛紛上二樓“筆會接待室”簽名報到和登記住宿。我住619房間。同房間的還有三人,一個是湖南的省作家協會的喻詠槐,另兩個都是山東的叫周勤光和姜同云。吃完晚飯,彼此互相聊了幾句,由于一路旅途疲勞,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七點起床,洗漱完畢吃飯。餐廳在招待所另樓。八點過后,有人逐房間通知大家到五樓會議室。會議室的前面掛著“全國現代作家筆會典禮”的橫幅。人到齊后,一個叫冬子的編輯開始點名。要求點到誰名時誰站起來做自我介紹。參加這次筆會的一共五十五人,來自全國各地。年齡最大的68歲,最小的是一名17歲的中學生。工農兵和機關干部還有省市縣文聯的專業作家。經過了解,出版過個人專輯的不乏其人。
也許是大家都是文人的緣故,許多人的自我介紹都很幽默風趣,極少有人直白的介紹自己。如山東的矮瘦的小周自詡是山東大漢;一臉猴相并且屬猴的徐某自稱是小毛猴;有的人的家鄉多名勝古跡,愿為將來能去的在座的各位當免費的導游;有的地方盛產甜桔蜜棗,歡迎大家今后光臨做客品嘗。有一位女士是這樣介紹自己的:我是河北省灤平縣文聯的,叫李春秋,春天的春,秋天的秋。古有春秋戰國,希望大家能記住我。住記我就等于記住了歷史。我本打算直接簡單地做下自我介紹,當聽到這位女士的幽默介紹后,馬上改變了主意,也風趣地對大家說:我來自長白山腳下的吉林,響鈴公主是我的故鄉,現在一個鄉文化站工作。今年虛歲三十有九,屬馬,但不是伯樂發現的那種。我叫吉耀國,吉鴻昌的吉,胡耀邦的耀,華國鋒的國。通過上述三位名人,希望大家都能記住我。一席話,逗得滿室人都笑了起來。大家一一介紹完畢,便向編輯部交作品和創作簡歷。
下午兩點,筆會典禮開始。文子編輯是主持人。《現代作家》編輯部副總編徐森首先對大家講話說:很遺憾,總編金鑫先生現在德國柏林講學沒能趕回來。出席這次筆會典禮的有:我國著名詩人牛漢先生,《人民日報》的劉偉編輯,《中國青年報》的副刊主編王長安,《農民日報》的楊志華,《中國旅游報》的馬力,《魯迅文學院》的劉健博士和《博雅書店》的王淑芬經理,并且分別講了話,還給全體學員簽名留念。之后下樓集體合影。
晚上河北石家莊市的王世才老師把來前寫的一首《卜算子》給我看了。因自己也挺喜歡詞牌,所以很談得來。睡前,看了看香港金陵出版社出版的文子的詩集《白色風》,內有他拜訪老詩人艾青的照片。艾青坐在輪椅上,文子手扶輪椅站在后邊。看樣子艾青先生真老態龍鐘了。
次日上午編輯部老師們在審閱同學們作品,大家自由活動。我和周勤光、小陳由豆各莊坐350路車,到呼家樓換乘9路去前門,在天安門廣場轉了轉。天下起了小雨,我們便從前門坐地鐵到北京站換乘它路,中午返回招待所。
下午兩點,魯迅文學院的劉健博士講課,題目是“目前新聞對小説的挑戰”,他闡述了在當前社會大轉行中,新聞界的亢奮和小說家的困境。新聞的生動性如法制的一些報刊,已經不斷地超越了小說家的深思。
晚上召開作品朗誦會。主持人是大家推選出來的河南學員。有讀小說的,講故事的,還有朗誦散文和詩歌的。原計劃一部分人活躍一下,后來有的人主動上臺,唱歌跳舞出謎語,朗誦會趨向了聯歡會。大多數人都表演了。文子編輯走到我跟前,拽著我的胳膊走上臺,我只好從徐副總編手里接過麥克說:吉林人民廣播電臺,現在播送詞朗誦《西江月·無題》,作者,吉耀國
翻開文學史冊
縱觀古往今來
誰說騷客數太白
此乃胡言一派
喜看今朝億眾
人人揮筆登臺
詩花斗艷競相開
萬紫千紅不敗
晚會持續到半夜十二點。第二天上午詩歌講座。題目:詩與夢。講課人,首都師范大學教授吳思敬。吳教授說:夢是詩人的寶貴財富。夢是一種思考形式,夢是正常的神經病;詩人對夢最敏感。古往今來,夢中得句的大有人在。現實生活的詩作者,如能和夢的構思優勢結合起來,就會如虎添翼。我國著名詩人艾青睡前常有枕邊放著紙筆的習慣,曾多次把夢中的靈感捕捉下來?。下午,魯迅文學院的孫津講課。他講“文學的起源”。講完后,冬子編輯介紹說:孫博士曾留學美國,曾獲得“博士后”學位。
十一月四日,編輯部組織大家全天旅游。全體學員再加上編輯部的老師一共七十多人,分別乘兩輛豪華專車去游覽長城。登上八達嶺。我一覽暮秋景色,詩興盎然,填《卜算子》一首,贈身旁同行的河北學員王世才老師——
云集北京城
筆會八方客
南腔北調論文學
有幸開眼界
攜手登高游
嶺上覽秋色
問君何日去香山
并肩賞紅葉
下午參觀長陵,傍晚返回承德駐京招待所。
十一月五日上午,農民日報的科教部主任趙澤琨講課。他講的是報刊的改革。他說:改革前的報刊,是我辦什么你看什么;改革后的報刊,是你看什么我辦什么。他還穿插著講了寫稿的要求和投稿的藝術。從劉健博士到趙澤琨主任為止,共舉辦了四個講座。每個講座兩個小時,后半小時答學員問。大家的提問,有的是口頭式的,有的是遞條子。提問的內容五花八門。除了學術的問題還問了些其它的,諸如北島的近況,劉賓雁的目前。……
十一月六日,編輯部的老師們在做評審學員作品的工作。我們自由活動。在北京這是最后一天了,誰都想上街逛一逛。特別是來自遙遠云南和新疆的文友們。我和唯一的吉林老鄉(長嶺縣人)孫文起和山東的周勤光等人,經過十里堡北里《農民日報》社和魯迅文學院,然后坐車去天安門。在紀念堂瞻仰了毛澤東主席遺容。出來后走散,我獨自在天安門前照張像,下午四點返回招待所。這時,編輯部正在發放機票和車票。
晚飯后,開歡送會,公布獲獎名單和頒發證書。本次筆會共設一、二、三等獎和鼓勵獎。獲獎名單先從鼓勵獎讀起,繼而三、二、一。沒想到自己的“土豆”在北京賣上了個“蘋果”價,散文《歌海漫游》被評上了二等獎。
徐副總編頒發完證書和獎品后,歡送會馬上開始。《現代作家》編輯部的所有老師,博雅書店的王淑芬經理,還有招待所里的服務員小姐們全參加了。招待所的小姐們服色一致,個個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特別是有個叫叢中笑的小姐,演藝超群。編輯部還備了糖塊兒瓜籽,花生和蘋果。年輕的文子編輯逐桌發放。徐副總編說:這是大家在北京的最后一個晚上,大家盡情地玩樂。河北的白華錦小姐因事今晚乘車走。在她離京之前,大家用掌聲歡迎她上臺唱支歌。白小姐離開座位,款款走到徐副總編跟前,接過麥克,向臺上的全體編輯和臺下的所有同學各鞠了一躬,杏眼含淚,動情的唱起了《何日再相會》。她一邊走一邊唱,一邊唱一邊和臺上的編輯們握手,那神情和聲調,竟使得其它女學員唏噓起來。不少的男學員也被她的歌聲打動了,包括我在內,頻頻的用手擦拭著眼角的淚花。是呀,學員們來自全國二十多個省市自治區,天南地北呀!明日一別,何時再能見面呢?我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首感慨的小詩在腦際形成——
地北天南聚又離
別歌一曲竟唏噓
京城筆會最堪憶
但愿相逢再有期
十一月七日,小雨加雪。我十點離開招待所,和周勤光到305站點等侯公共汽車。新疆的一男一女也在此。這時一輛轎車唰地停在我們跟前。文子編輯從車里鉆出來說:大家有的昨夜為了趕車,歡送會一結束就走了。有的今天起大早走的,編輯部也照顧不過來。今兒天氣不好,快上車,我代表編輯部送你們到車站。沒等我們說話,他便把我們四人推進車內。下車后,文子與我們握手說:歡迎你們再來北京!雨雪中,文子揮動著雙手目送著我們走進北京站……
再見了——文子編輯!
再見了——現代作家編輯部!
再見了——祖國的首都北京!
(根據當年日記整理)
[作家簡介]
吉耀國,一九五四年生,吉林省公主嶺市懷德人。學生時代就喜歡文學,之后便開始寫作,多次在省內外報刊上發表詩歌和散文等作品。一九九二年秋,應《現代作家》編輯部邀請赴京參加筆會,期間散文《歌海漫游》獲二等獎。曾在鄉文化站工作兩年,主辦過《月報》和《蓓蕾》文學季刊。經常在《蓮心棲息地》《遼寧文學》《大連文學》和《大東北文學》等網刊發稿。連續兩年有作品入選文學年選書刊。現在為程麗娥寫作聯盟詩歌編委和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