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航母上的日常生活

姜森

看電影、開音樂會、舉行“艦上奧運會”、跑馬拉松、騎自行車……人們恐怕難以想象，在冷戰時期的蘇聯航母上，水兵的生活是如此多姿多彩。

俄海軍唯一的航母“庫茲涅佐夫”號

據俄羅斯《海軍新聞》報道，俄羅斯海軍目前唯一的航母“庫茲涅佐夫”號，將于今年6月被移至新的維修坡道，實施更換螺旋槳和船舵系統的工程。其全部維修工作到2023年6月可以完成，將于2023年底交付俄海軍。報道追憶了曾經的航母大國蘇聯，從特殊的角度描述了當年蘇聯水兵在航母上的日常生活。

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到90年代初，蘇聯一共建造了7艘航空母艦，包括最早的直升機航母“莫斯科”號、“列寧格勒”號;新一代航母“基輔”號、“明斯克”號、“新羅西斯克”號、“巴庫”號，以及可搭載先進艦載機的“庫茲涅佐夫”號。蘇聯解體時，還有兩艘航空母艦正在船臺上建造，它們是與“庫茲涅佐夫”號同一級別的“瓦良格”號和核動力航母“烏里揚諾夫斯克”號。

蘇聯解體后，上述航空母艦有的被賣掉，有的被拆解，目前僅剩“庫茲涅佐夫”號仍在俄羅斯海軍中服役。

蘇聯時期，航空母艦在海上游弋，擔負戰斗值勤任務。每艘航空母艦上有數千名官兵，他們生活在艦上，在執行勤務之余，也有著較為豐富的業余生活。

蘇聯航母大多配有文化娛樂活動設施：電影放映室、電視系統、無線電轉播系統、各種樂器、圖書館、閱覽室……

在“新羅西斯克”號航母上的會議室、食堂以及所有生活艙里，都安裝有揚聲器。這種揚聲器是“落葉松”艦載無線電轉播系統的組成部分之一。它具有非凡的高水平放音效果，優美的音樂能傳遍所有艙室。在航母水兵中，特別受歡迎的是尤里·安東諾夫演唱的歌曲，其歌詞非常貼合遠離家鄉、參與遠航訓練或巡邏的水兵的內心——“海洋、海洋，深不見底的世界……”“有時我會忘記愛情，但我是因為愛情忘記一切……”這些歌曲在蘇聯水兵中間傳唱。

在“新羅西斯克”號航母上，為了適應艦上的電影放映室所使用的磁帶錄像機，電影制作機構須對影片進行專門的錄制，這樣的設備當時很稀缺。

有時，蘇軍會在航母的飛行甲板上放映電影。在飛行甲板上看電影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支柱上安裝有一塊大銀幕。航母以低航速在海上行駛，包括艦長和副艦長在內的艦員都來看電影，多達數百人，就像在一個電影院中。所有人都坐在隨身帶來的輕便折疊椅上。

有意思的是，冷戰中對峙的美蘇兩軍艦艇，有時距離非常近。在與蘇聯航母并排航行的美國軍艦上，水兵甚至能看清蘇聯航母上放映的電影。

“新羅西斯克”號航母還安裝了“銀幕—32”航母專用有線電視系統。該系統由基洛沃格勒廣播電視設備廠制造。有了這套系統，加上會議室配備的電影放映機，艦員們就可在艦上觀看很多影片，甚至比在岸上基地看電影的次數還要多。

蘇聯航母上有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1979年3月的一天，“明斯克”號航母在大西洋的非洲海岸附近經過“黃金點”——0緯度和0經度交會點，這樣的經歷不是經常有的。艦員們在艦上弄了一個塑料水池，里面盛滿海水。在航空兵進行曲《飛得更高，更高，更高！》的伴奏下，艦員們把艦載機飛行員一個個拋入水池——慶祝“經過地球上最特殊的地點”。

1988年6月，蘇聯“巴庫”號航母在地中海執行勤務時，歐洲杯足球賽正在進行中，水兵在艦上通過“銀屏—32”有線電視系統，觀看了由意大利電視機構轉播的荷蘭隊與蘇聯隊的比賽。中場休息時，屏幕上出現了化妝品廣告，航母播放室迅速關閉了轉播——為的是不讓艦員受到不良影響。

幾天后，航母上的蘇聯水兵觀看了突尼斯電視臺轉播的意大利隊與西班牙隊的比賽。當艦員們正看得起勁的時候，轉播突然中斷——艦上的宗教人士要舉行祈禱活動。祈禱儀式持續了約10分鐘，然后繼續轉播足球賽。當時，利用艦上配置的小型電視機，航母可以轉播12套意大利等國的電視節目，水兵最喜歡看的就是足球賽。

從“巴庫”號航母開始，航母內部的所有公共艙室和水兵底艙，以及會議室兼餐廳里，都配備了電視機。蘇聯海軍政治部還給航母配備了一部磁帶錄像機，它是沃羅涅日無線電廠用日本松下公司制造的零件組裝的。每次出航前，蘇聯航母都會儲備大量電影磁帶，可以通過內部閉路電視廣播系統觀看。

錄像機帶來了一場“娛樂革命”，因為它可以直接播放影帶，這與艦上復雜的電影放映室內的機器不同。這臺錄像機第一天運上“巴庫”號航母，官兵們就通過艦上的電視系統觀看了電影《鉆石手》。從此以后，上層飛行甲板舉行公共電影放映活動的次數開始少了。

值得注意的是，蘇聯航母上還配有各種樂器和高質量的音響設備。在軍官會議室中配有鋼琴。水兵組成了樂團，經常舉行音樂會。年輕的水兵在航母上服役1—2年，便能演奏很復雜的樂曲。1988年7月，在“巴庫”號航母的軍官會議室里舉行了由負責官兵政治工作的軍官——葉爾莫拉耶夫表演的獨奏音樂會。他是一位有才華的鋼琴家和朗誦者。他朗誦詩人愛德華·阿薩多夫的抒情敘事詩《關于仇恨和愛情的民謠》，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這首詩歌描述了一位飛行員在駕機遭遇事故之后，在北極地區的雪夜里幾乎被凍僵的情景。這種敘述悲劇的故事讓整個軍官會議室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精神受到了觸動。

每個星期一的上午，是蘇聯航母全體艦員的學習時間。一到這個時候，艦上的一切活動都要停下來，除了在戰斗值勤崗位上的艦員以外，其他人都要參加學習。

巨大的航母飛行甲板是蘇聯艦員平時做早操、跑步的場地，也是舉行各種體育比賽的理想場所。

1988年7月31日是海軍節。“巴庫”號航母上舉行了馬拉松賽，距離為42千米。比賽從早上5時開始，因為那時還不太熱。飛行甲板上畫出了跑道：像正規運動場一樣，一圈跑道長400米。

第一個完成馬拉松的是某作戰分隊的指揮員拉扎列夫海軍少校，他花了3小時37分跑完全程。他是艦上最喜愛運動的人，不僅在節假日進行長跑，為了保持身材，他把一輛自行車帶到艦上。每逢艦上休息日，他就來到飛行甲板上，騎著自行車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上百人中穿梭。

1988年9月17日，漢城（今首爾）奧運會開幕。為了進行慶祝，9月18日，“巴庫”號航母上舉行了“分艦隊奧運會”。早上，其他艦船的參賽代表團來到“巴庫”號上。上午10時，全體參賽官兵在飛行甲板上列隊完畢，升起五環旗。這時，艦上的飛行甲板就像一個大型體育場。比賽包括跑步接力、劃艇、拔河、排球和3個重量級別的舉啞鈴等。

節假日，艦上還經常舉行足球、排球和拔河比賽。有時候球會飛到艦舷外，掉進海里。那些乘坐快艇值班的水兵很開心地把球從海里撈起來，送回艦上。

官兵中不乏航空模型愛好者，他們在“巴庫”號航母的飛行甲板上放飛自己制作的飛機模型。這類模型飛機可持續飛行8分鐘。

“新03686b5045feaeb2de8419559c551887羅西斯克”號上的艦載直升機

在艦上慶祝“海神”節的時候，艦員們還扮演“美人魚”跳舞，并在甲板上臨時設置的大水池里盡情地戲耍。

遇到休息日、天氣晴好，人們就在艦艉部的飛行甲板上做一個可以使用海水的淋浴系統。這個地方洗澡最為方便，因為航母的艦艉存在吃水差，洗澡水可以迅速通過排水系統流到艦外，不會在飛行甲板上流淌，也不會損壞甲板的耐熱層。那時，整個飛行甲板上躺滿了曬太陽的蘇聯水兵，就像人滿為患的海濱浴場。

蘇聯航母出海執行戰斗勤務時，艦上除了官兵以外，還有航母建造工廠的技術保障隊。每逢隊里有人過生日，人們就會在他的客艙里聚會，大家自己動手做飯做菜，擺上滿滿一桌。生日宴會上總有魚肉——那是由過生日的人自己捕獲的魚烹制而成的，包括青花魚、鯖魚和一些不知名的魚。生日宴上，大伙兒坐在一起，唱起最喜愛的歌曲：“我們的艦船早就停在泊場上，桅桿在海浪上方搖擺……”這樣的聚會通常持續到深夜。

“新羅西斯克”號航母在海上執行戰斗勤務時，艦上飼養的鸚鵡孵出了許多小鸚鵡，它們被養在軍官會議室里的一只大鳥籠里。在軍艦上搞一個“生命小園地”的想法，源于蘇聯核潛艇部隊。核潛艇上有一塊綠色休息區域，那里有很多綠色植物和各種小動物，以舒緩官兵的壓力和緊張情緒。

“新羅西斯克”號航母的指揮部特別支持開辟“生命小園地”。除了養鳥以外，航母軍官會議室里還出現了一些巨大的魚缸。在艦上，總有很多人自愿喂養這些動物。當人們圍著鸚鵡看的時候，它們的叫聲會提高，它們喜歡與艦員“交流”。在飛行甲板上，還可以看到兩只爪子上套著圈環的鴿子。據說它們早在航母下水之日就生活在艦上了。看來，艦載機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沒有影響到它們。有艦員曾在北極區域將鴿子放飛。

“巴庫”號航母上還養了一群燕子。它們住在艦上很長時間，甚至還孕育出了雛燕，成年燕子會教小燕子飛行。

航母上有很多老鼠，它們體形碩大，“有兔子那么大”，像大人物似地在艦上的走廊里來去，甚至白天也探出頭來。“巴庫”號航母的防空導彈綜合系統的電纜曾被大老鼠咬壞。維修的電工只能設置與該系統聯合工作的同步電纜。

1988年10月的一天，“巴庫”號航母在克里特島東端附近拋錨停下，那里距離海岸大約11千米。釣魚的好時節開始了。在此之前的幾個月時間里，艦上的“漁民”收獲甚微。現在，先是涅瓦設計局的設計師們釣到了一條大金槍魚，有1米多長。烹飪好的金槍魚散發的不是魚的味道，而更像烤鴨。深夜，飛行員們釣到一條黑鯽魚，或者按他們的叫法——“鯽魚王”，它長1米多，重19.5千克。把這條大魚拉上來真不是簡單的活兒：釣魚線只有0.8毫米粗。后來，水兵們又釣到了一條大鯽魚，重達28千克。

航母上的“漁民”將釣上來的大魚作成烤魚串：魚肉是白色的，魚皮也很好吃，味道像鵝肉。

航母上一般不允許飲用任何啤酒、白酒或其他酒類，甚至連度數很低的酒精軟飲料也在禁止之列。如果發現有官兵偷偷喝酒，即被認為是“重大違紀事件”。但是，在一些聚會上還是可以喝點酒的，例如慶祝生日、過節或其他重要事件。

艦上的指揮人員不贊成“節日喝酒”，但也沒有嚴格禁止。因為他們明白，應該給官兵釋放壓力的機會。指揮部門只是要求，官兵在工作時間不能喝酒。有酒的聚會通常只在警報解除（工作完成）之后舉行，一般在22時之后。但在第二天早上6時，當起床號吹起和做早操的時候，所有此前參加聚會的人都必須十分清醒地站在隊列里，不得耽誤工作。

航母上其實有不少酒精，主要是技術用途和醫療用途。在聚會上，那些特別想喝酒的士兵，往往要往酒精里面放茴香、橡樹皮、曼越橘，再混合葡萄汁、速溶咖啡、可樂等飲品，進而調制出高酒精濃度的雞尾酒。有嗜酒的蘇聯水兵將酒精稱作“航母上使人精神煥發的源泉和人際關系的發動機”。

航母部隊確實離不開酒精：維護人員需要使用酒精，為艦載直升機的旋翼葉片、壓縮機進氣道和座艙玻璃除冰。檢修時，每架艦載直升機的維護小組能分得4升酒精。聚會時，這些直升機維護師總是有充足的酒精制作雞尾酒。

蘇聯航母進行遠航訓練時，美國軍艦往往緊隨。蘇聯航母停下來時，美國軍艦也會在附近停下來。有一次，美國海軍的“彼得森”號驅逐艦停在蘇聯“巴庫”號航母附近。當時美國人將火盆拿到戰艦甲板上，開始烤肉串，他們隨后搬來桌子，上面擺了一些酒瓶，開始喝酒吃肉。香味飄到了“巴庫”號上，艦上的官兵們用高倍望遠鏡密切觀察對方的烤肉宴，并斷定“美國人的啤酒是冰鎮過的”。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