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機械先進技術采納行為影響因素研究*

王揚光，葉宗照，孫宜田，王波

(1. 農業農村部農業機械化總站，北京市，100122； 2. 山東省農業機械科學研究院，濟南市，250100；3. 北京農業職業學院，北京市，102442)

0 引言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是國民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近年來，隨著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速，以傳統農業機械裝備為載體，融合電子、信息、生物、材料、現代制造的總線控制、定位導航、機器視覺、深松監測、精量播種、變量施肥、精準施藥、高效噴灌、在線測產、無級變速傳動等先進技術取得長足發展[1]。農機裝備是轉變農業發展方式、提高農村生產力的重要基礎，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支撐。我國農業機械科技創新歷來受到國家高度重視，2020年中央1號文件提出“加快大中型、智能化、復合型農業機械研發和應用”，2021年中央1號文件進一步強調要“提高農機裝備自主研制能力，支持高端智能、丘陵山區農機裝備研發制造”。積極推廣應用農業機械先進技術能有效增強裝備適應性能、拓展精準作業功能、保障季節性作業可靠性，進而提升我國農業生產的整體水平，加快農業機械化向全程、全面、高質、高效轉型升級[2]。

農戶作為農業生產和經營的主體，是農業機械先進技術最終采用者，重點研究其采納行為特征是推動應用先進技術的基本前提[3]。當前，國內學術界對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影響因素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如李后建、褚彩虹、謝賢鑫、李福奪、王曉飛等先后分別開展了循環農業技術、環境友好型農業技術、生態耕種技術、綠肥養地技術、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秸稈還田的采納行為分析[4-8]。在農業機械技術領域，王艷等[9]分析了花生種植戶機械化耕作、播種和收獲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因素；王全中等[10]以水稻機插秧技術為例，分析了農戶機械技術選擇的作用機制和影響程度；鄒璠等[11]利用江蘇、山東、黑龍江三省628農戶的調查樣本數據,分析不同經濟發展水平及自然條件地區農戶機械化秸稈還田技術采納行為與當地政府政策實施情況的現狀。縱觀已有文獻，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采納行為缺乏研究，因此，本文從農業機械先進技術采納行為為關注點，系統構建相關指標體系，分析農戶采用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影響因素，以期引導農戶采取積極行為，促進農業機械化持續健康發展。

1 理論分析與模型設定

1.1 理論分析

農戶是獨立的決策個體，是有限理性的，農戶行為在決策過程中受到自身條件、主觀認知和外部環境限制，農戶決策尋求效用最大化，而不是最優決策[12]，所以農戶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選擇與采納應用受到多種因素影響。基于理性小農學派、計劃行為理論和技術接受模型，結合以往眾多學者對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及影響因素的研究[7, 13]，本文將影響中國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因素歸納為農戶個體特征、家庭特征、技術有用性、技術易用性和社會環境五大類要素。其中，農戶個體特征是指農戶自身天然擁有或后天獲得的資源和能力，通過影響農戶對技術的認知進而影響行為，主要包括戶主性別、年齡、教育水平[14]；家庭特征是指農戶的家庭成員及整個家庭所擁有的資源和能力，包括農戶的家庭收入狀況、經營土地規模和擁有農業機械數量等，家庭特征要素通過影響農戶對技術的態度進而決定采納行為[15]；技術有用性是潛在采納者相信使用特定先進技術會增加工作效能的程度，屬于價值認知要素，是先進技術采納的根本動機，直接影響行為發生[16]，主要包括提高生產效率、改善工作環境、節約作業成本和保護環境等4個因素；技術易用性是指潛在采納者采納特定技術需要付出努力的程度[17]，也屬于價值認知要素，一般來說，技術易用性通過影響技術有用性感知而影響行為采納，主要包括技術可獲得性、操作方便性和采納投入成本；社會環境是指農戶采納先進技術外部的客觀條件，主要包政府支持、技術培訓、鄰里影響等要素，這些要素可以通過改變或調整農戶對未來預期而發揮作用[18]。

1.2 模型設定

農戶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采納行為分為“采納”或“未采納”，屬于二分類變量，據此選擇二元Logistic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并采用最大似然估計法進行參數估計[19]。設y代表農戶的先進技術采納行為，影響y的n個自變量分別為x1，x2，x3，…，xn。二分類Logistic模型的基本形式表示如式(1)所示。

(1)

式中：Pi——第i個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概率；

yi——第i個農戶是否采納先進技術的觀測值；

β0——常數項；

βj——待估參數(j=1，2，3，…，n)；

xij——第i個農戶的第j個影響自變量的觀測值。

對Pi/(1-Pi)進行對數變換，得到Logistics模型的線性表達式如式(2)所示。

(2)

根據最大似然估計理論，m個農戶觀測值的似然函數

(3)

對似然函數取自然對數，則Logistics回歸模型的對數似然值

(4)

取β1，β2，…，βj，…，βn的估計值，使對數似然函數的值最大。

2 數據來源與樣本統計

2.1 數據來源

根據研究目的和理論分析，設計自陳式調查問卷。調查問卷各變量分為3個部分，共計17個題目。第1部分為農戶個人特征和家庭特征要素，由農戶依據實際情況填寫。第2部分為技術有用性、技術易用性和社會環境要素，采用李克特5級量表測量。第3部分為農業機械先進技術采納情況，調查的農業機械先進技術主要涉及農業機械導航駕駛技術、動力換擋技術、無級變速傳動技術、深松監測技術、收獲機械在線測產技術，農戶采納其中任一項技術即賦值為1，未采納賦值為0。

課題組于2020年7—12月份開展了實地問卷調查，調查依據隨機抽樣的原則選取樣本農戶。調查共發放問卷380份，刪除無效問卷、關鍵變量缺失等問卷后,最終得到有效問卷339份，有效率89.2%。所調研樣本涉及天津、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吉林、黑龍江、江蘇、浙江、安徽、江西、山東、河南、湖北、湖南、廣東、廣西、重慶、四川、陜西和甘肅等2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覆蓋了我國大部分區域，樣本總體分布廣泛均勻，具有很好的代表性。樣本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對樣本數據進行信度和效度檢驗發現，整體的Cronbach’sAlpha系數值0.732>0.6，KMO值0.785>0.6，Bartlett球型檢驗的顯著性水平sig<0.001，說明問卷設計合理、數據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表1 變量說明與描述性統計Tab. 1 Description and statistics of variable

2.2 樣本描述

在有效問卷中(表2)，受訪農戶男性占比77.88%，女性占比22.12%。受訪農戶年齡總體偏大，61歲及以上的農戶占比32.74%。受訪農戶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大專及以上從業人員僅占15.04%。45.72%農戶穩定耕種土地面積在6.7～33.33 hm2，符合家庭農場適度規模經營最佳效益面積[20]。受訪農戶家庭年收入20萬元以上的占比達48.67%，接近受訪農戶的50%，反映我國農村農民收入整體不斷提高。家庭擁有農業機械數量主要集中在5～20臺套，合計占比為67.26%。總體而言，樣本農戶的個人特征和家庭特征與我國農村情況較為一致。

表2 樣本農戶信息統計Tab. 2 Information statistics of sample farmers

(續表)

3 計量檢驗與結果分析

3.1 計量檢驗

為保證回歸結果有效，自變量之間不能存在多重共線性。研究采用容忍度指標(TOL)和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各項解釋變量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一般認為，方差膨脹因子(VIF)數值越大，變量間共線性越加嚴重，當00.1，方差膨脹因子數值在1.072至1.705之間(表3)，說明模型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無需剔除或調整變量。

表3 多重共線性檢驗Tab. 3 Multi-colinearity test

3.2 估計結果

運用SPSS22.0對模型數據進行Logistics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可以看出：樣本模型的Hosmer and Lemeshow顯著性為0.777，大于0.05，Omnibus檢驗顯著性水平<0.01，可見模型的整體擬合效果良好，自變量能夠較好解釋農戶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采納行為。此外，模型的-2log likelihood為196.882，Cox-SnellR2和NagelkerkeR2統計量的值分別為0.540和0.727，表明模型整體有效。模型的整體預測正確率為88.2%，表明模型預測能力較強。

3.3 結果分析

在模型中，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采用Wald檢驗法進行。在分析的16個自變量中有9個自變量在10%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表4)，說明這些因素是影響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關鍵因素，具體分析如下。

3.3.1 農戶個人特征

農戶性別和年齡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對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沒有顯著影響。受教育水平在10%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516。這說明，農戶受教育水平與農戶采用先進技術呈正相關關系，對農戶行為決策有著很大的正向影響。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受教育年限越長的農戶更愿意采用農業機械先進技術，可能的原因是隨著受教育年限的增長，戶主的知識水平逐漸提高，使用先進技術的自信能力強，更容易接受新技術并能較快掌握。

3.3.2 農戶家庭特征

農戶家庭收入在1%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857，說明與農戶采用先進技術呈高度正相關關系。當前，農業機械是農戶最重要的生產工具和資產投入，農戶家庭收入越高，購買力越強，購買先進技術的農機產品的可能性就越高。農業機械數量對農戶采用先進技術在10%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411，說明與農戶采納先進技術一定的存在負相關，與預期假設不一致。農機數量多，能較好的滿足不同農作物、不同作業模式的需求，降低了購買農機產品的需求，且農機數量較多致使設備重置和資金占用，進而也會影響農戶放棄采納購置先進設備和技術。

3.3.3 技術有用性

提高工作效率和改善工作環境兩個變量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上通過正向顯著性檢驗，回歸系數分別為0.678和0.729。隨著農業(農機)社會化服務快速推進，農機作業服務給農戶帶來非常可觀的經濟效益，當農戶認知先進技術能提高作業效率，增加經濟收入時，采納的意愿和行為就會顯著增加。農業機械化發展使農民從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但是相比其他行業，農業生產工作環境依然很差，勞動強度依然很大，農民對體面工作和生活的向往成為采納先進技術的有效動力。

3.3.4 技術易用性

技術可獲得性和操作方便性兩個變量分別在10%和5%的水平上通過正向顯著性檢驗，回歸系數分別為0.511和0.552。全面準確了解先進技術并能便捷獲取先進技術是農戶從意愿決策到最終實施的前提和基礎。農戶越容易獲得先進技術的相關信息和該項技術，采納此技術的可能性越大；反之，如果先進技術獲取難度較大，就會形成農戶對先進技術的認知壁壘，從而降低農戶對先進技術的采納信心。統計數據顯示，農戶整體年齡較大、文化水平不高，對先進技術接受掌握能力受到限制，在面對先進技術首先考慮的是是否能較快且容易地掌握，因此基于視窗化界面、傻瓜式操作的先進技術更容易讓農戶采納接收。

3.3.5 社會環境

政府支持和鄰里影響兩個變量分別在1%和5%的水平上通過正向顯著性檢驗，回歸系數分別為0.990和0.607。政府支持，比如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累加補貼、報廢更新補貼、農機化補短板專項等，降低了農戶投入成本，分擔了先進技術采納風險，從而促進了對先進技術的采納。同時采納政府支持的技術往往能夠得到政策保障，在農機社會化服務中占得優勢，以便將來更好地發展。整體上講，農戶獲取農業機械先進技術信息的途徑還是比較有限的，而親朋好友是獲得信息的重要途徑之一。農戶與他人交流較多，會形成較強的認同感，別人使用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效果將產生強大的生產聯動力和示范作用，從而提高農戶采納先進技術的意愿和行為。

表4 Logistics回歸模型的估計結果Tab. 4 Estimation results of Logistics regression model

4 結論與建議

4.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1個省(市、區)339份農戶調查數據，利用描述性統計和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表明：農機從業人員年齡偏大，教育水平不高，經營土地規模適度；農戶教育水平、家庭收入、提高工作效率、改善工作環境、可獲得性、操作方便性、政府支持和鄰里影響8個因素對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其中農戶家庭收入、改善工作環境和政策支持在1%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分別為0.857、0.729、0.990，提高生產效率、操作方便性和鄰里影響在5%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分別為0.678、0.552、0.607，教育水平和可獲得性在10%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分別為0.516、0.511；農業機械數量對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在10%水平上具有顯著負向作用，回歸系數為-0.411。

4.2 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分析，農戶采納農業機械先進技術受到多種因素共同影響。為促進農業機械先進技術推廣應用，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4.2.1 加強人才培養，建設高素質隊伍

一是加強農村基礎教育，繼續推進高素質職業農民學歷提升教育工作，提高廣大農民知識水平，使其成為有文化、懂農機、善操作、精鉆研的新型職業農機從業者；二是支持引導大中專畢業生、退伍軍人、科技人員返鄉下鄉開展農機化生產服務，打造懂農業、愛農村、愛農民的一線農機人才隊伍。

4.2.2 加強宣傳推廣，提升先進技術的認知水平

通過報刊、網絡、廣播、電視、宣傳手冊、知識講座、試驗示范等多種形式，廣泛開展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的宣傳推介，讓廣大農戶了解先進技術及其優勢，拓寬農戶獲取先進技術知識信息的途徑，降低知識信息獲取難度。組織廣大農戶參加農業機械先進技術生產現場演示，交流分享先進技術，發揮示范帶動作用。

4.2.3 加大支持力度，提供良好外部環境

建立健全農業機械先進技術推廣體系和政策制度，對于采納先進技術的農戶給予資金補助和全面技術指導服務。注重政策支持的穩定性、持續性和簡明性，使農民可以更好地理解并作出行為響應，在具體實施中要注意因地制宜，不斷優化政策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