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邦和

讀《三國演義》如同手握一柄雙刃劍,因其妙處在于對權術與謀略的描寫,而其害處恰恰也在于此。孟子曰:“春秋無義戰。”三國時代的群雄紛爭,誰是誰非、誰正義誰邪惡,恐怕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讀《三國演義》如同手握一柄雙刃劍,因其妙處在于對權術與謀略的描寫,而其害處恰恰也在于此。孟子曰:“春秋無義戰。”三國時代的群雄紛爭,誰是誰非、誰正義誰邪惡,恐怕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三國演義》被當作學習權術的教科書
《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雖有較明顯的“擁劉反曹”傾向,但后人難免有“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智而近妖”之譏。
因為不管是三國時期的戰爭還是歷史上的其他戰爭,盡管發起者或參與者打著“為了……”的正義旗號,但大多都是以犧牲大多數人的生命為代價,牟取少數人的一己私利的非正義的人類事業。
不過,《孫子兵法》云:“兵者,詭道也。”《三國演義》里描寫了很多權術與謀略,這也是非常吸引人的地方。然而,這些大多可以歸入“詭道”之類。換句話來說,《三國演義》里的權謀,無非就是某些人追名逐利的智力工具罷了。
自《三國演義》問世以來,很多人將之作為學習權術的教科書。
清代張德堅《賊情匯纂》中記載:“賊之詭計,果何所依據?蓋由二三黠賊,采稗官野史中軍情,仿而行之,往往有效,遂定為不傳之秘訣。其取材《三國演義》《水滸傳》為尤多。”
清代劉鑾《五石瓠》中記載:“明末民變首領張獻忠,曾日使人說《三國》《水滸》諸書,凡埋伏擊賊效之。”
清劉健《庭聞錄》亦記載:“定國……為人勇干剛直,目不知書。有昆明金公趾者,知其可勸,取世俗所傳《三國志演義》,為之誦說,定國樂聞之,已遂明斥可望為董卓、曹操,而期定國以諸葛武侯。”
甚至連女真人也通過讀《三國演義》學習兵法。《清史稿》中記載:“額勒登保初隸海蘭察部下,海蘭察謂曰:‘子將才,宜略知古兵法。以清文《三國演義》授之,由是曉暢戰事。”
清朝的幾位開國皇帝都非常喜歡《三國演義》。傳說清太祖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幼年時在明朝大將李成梁家中為奴,曾跟隨主人學習漢文化,且愛讀漢人寫的小說,尤其喜歡看《三國演義》。
努爾哈赤不僅自己喜歡看《三國演義》,而且要求子侄熟讀此書,從中學得兵法韜略,皇太極與多爾袞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最成功的范例,莫過于多爾袞采用《三國演義》中“群英會蔣干中計”的計策實施反間計,讓崇禎皇帝殺了擋在清朝奪取大明萬里江山征程上的最大障礙——袁崇煥。
《三國演義》謀略的“不善”之處亦有積極意義
其實,從某種角度上看,要從《三國演義》中學習權術的人牟取個人私利(包括權力)的動機遠遠超過他們所標榜的口號和倡導的理想。戰場上累累的白骨,換來的往往只是少數人貪得無厭的特權和享受。那些為統治者所蠱惑而犧牲了生命的人以及他們的后代,又得到了什么?
從這個角度來看,《三國演義》里的謀略果真一無是處,只會給蕓蕓眾生帶來痛苦和災難嗎?
其實倒也未必。所謂“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日本、韓國、新加坡的企業家們在《三國演義》中看到了管理。所以,不管是權謀也好,管理也罷,都是建立在對人性,尤其是人性弱點的深入把握之上。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若以此種精神待人處世或讀書,“善者”與“不善者”何嘗不都是我們的老師呢?
在此意義上,即便是《三國》謀略的“不善”之處,亦自有其積極意義所在。何況,作為小說,為了增強其可讀性,在人際沖突與權謀的運用上大做文章,也是無可厚非的。至于各人看到的是什么,也只能是“存乎其人”了,其實與書上寫的東西是正是邪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權謀適用于亂世而非治世或盛世
魯迅曾說:“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因為書籍像一面鏡子,你所看到的往往只是投射于其上的自己形象。
亂世往往得靠權謀以保身、以成事;而在治世或盛世,公平、公開、公正的人際博弈規則,即制度的構建,對于保身、利生、成事而言,則往往更重要。
在很大程度上,權謀的盛行往往意味著制度建設,尤其是社會誠信機制的不合理和不完善,而在一個制度健全且合理的社會里,權謀則往往足以害身,足以壞事。
權謀的運用和盛行,使很多本可用于生產性和創造性事務上的人類精力和資源都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中浪費和內耗掉了,大大增加了社會的交易成本,成為現代社會發展和進步的巨大障礙。
老子曰:“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現代社會所崇尚的應該是共生、共贏的生存哲學。
作為環境的“他者”,其實是作為個體的自我延伸。你對“他者”的所作所為,往往最終都會反射到個體自身上來。譬如,你傷害了他人,一般而言,他人也會千方百計地來報復你。而如果你因此受到了傷害,則無異于自己傷害了自己,只不過是借他人之手罷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對“他者”的傷害無異于自我傷害;反之,善待“他者”則等于是善待自己。
(《領導文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