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力遒勁 大氣磅礴
——趙秉文《赤壁圖卷題詩》賞析

□王三石

趙秉文(1159-1232)，字周臣，號閑閑居士，晚號閑閑老人，磁州滏陽(今河北省磁縣)人。金世宗大定二十五年(1185年)登進士第，金宣宗興定元年(1217年)拜禮部尚書，兼侍讀學士，同修國史、知集賢院事，哀宗即位，改翰林學士。趙秉文生性好學，詩文書畫皆工，在當時頗有文名。劉祈《歸潛志》云：“趙秉文幼年詩與書皆法子端(王庭筠)，后更學太白、東坡，字兼古今諸家學，及晚年書大進。詩專法唐人，魁然一時文士領袖，自號閑閑居士云。”王庭筠是著名書法家米芾的外甥，長趙秉文8歲，對其詩書都有很大影響。

此作題于朱銳《赤壁圖卷》之后，書風雄強，筆法犀利，很有米芾行書“風檣陣馬、沉著痛快”之韻致。在用筆上，以中鋒為主，不避側鋒，下筆注重逆藏，且自然得體，不露痕跡。時用隸書的逆頓起筆，使筆畫顯得厚重沉穩，如“乘”“簫”二字的長橫。但順鋒下筆以至兩端出鋒的筆畫也不少，說明作者用筆多變、不囿成規。特別值得指出的是，作者于筆畫轉折處多用提筆，甚而筆鋒提高紙面，形成筆斷意連之勢，如“鴻”“從”“歸”“此”“安”“明”等字。這使得趙秉文的行書用筆有很強的節奏感。以“此”字為例，該字從左邊短豎下筆，轉折處提筆欲斷，再接寫橫畫，然后以牽絲與兩短豎相連。而兩短豎又有區別，第一筆順鋒下筆，兩端出鋒，第二筆頓筆落鋒，以牽絲挑出，這樣兩短豎分別與前后的筆意相連，而它們之間反而是分開的。然后末筆承前筆意，以舒放而又謹慎的筆法收束，整個字顯得一波三折，節奏明快，一氣呵成。再如“山”字，這個草體字在別人的筆下，大多是首筆一氣呵成，然而趙秉文在這一筆中卻安排了兩個小的停頓，使兩處轉折節奏鮮明，筆鋒犀利，充分表現出其用筆的特色。至于“明”“月”等字的豎鉤、“云”“壺”等字的橫鉤，都略帶有夸張的停頓轉換，這些筆法顯然來自米芾和王庭筠。

在結體上，此作天骨開張、大氣磅礴，明顯受黃庭堅書法的影響，尤其像“乘”“安”“重”“書”等字的長橫，是黃書中常見的筆畫。而“散”“發”“斷”等字，則酣暢舒展、淋漓盡致，更有著黃庭堅草書信手揮灑、縱橫捭闔的神韻。

書至宋朝，專尚意態，書家的個性得到充分的表現，尤其是行書的成就更為突出。蘇軾的清俊姿媚，黃庭堅的郁拔遒健，米芾的沉著飛揚，無不表現出極為鮮明的個性特征。王庭筠繼承米芾，用筆鋒出八面、變化無方，書風沉雄痛快、流暢華滋。趙秉文在王庭筠的基礎上，又吸取了蘇軾的飄逸奔放、黃庭堅的渾厚灑脫，取諸家之長，從而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

此作于金哀宗正大五年(1228年)創作，趙秉文時年69歲，書風成熟，已進入“人書俱老”的境界。然而這幅作品卻不是純技巧的堆砌和賣弄，反而有著鮮明的個性和澎湃的激情，洋溢著蓬勃向上的活力，能以純樸的真誠和鮮活的生命脈沖撥動讀者的心弦。只是從字里行間，我們能看到作者高屋建瓴的氣魄和駕輕就熟的智慧，充分展示了作者的非凡功力。故而元好問評價趙書：“如本色頭陀，學至無學，橫說豎說，無非般若。”

《赤壁圖卷題詩》 金·趙秉文 紙本墨跡 51·9cm×697·7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