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碗湯的溫度

馬亞偉

父親年輕的時候，吃飯從來不喝湯。他總說：“好不容易能吃飽飯了，還灌一肚子湯干啥？再說了，吃飯喝湯容易餓?！笨扇缃窀赣H老了，胃也不大好，醫生建議他多喝點湯養養胃。

母親開始學著煲湯，玉米排骨湯，冬瓜丸子湯，金針菇雞湯，還有她自創的各種湯菜，輪番登上餐桌。母親做菜還是有些天賦的，沒多久，就能把湯菜做得有滋有味。父親尤其喜歡喝那些長時間煲出來的湯，他常常一邊喝湯，一邊慢慢品：“沒想到這湯比飯味道還好，越品越有味，我都喝上癮了。喝了湯胃里暖暖的，很舒服?！?/p>

母親見父親滿意，煲湯的興致更高了。她研究了不少湯菜，還買了不同的煲湯器具。而且她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湯不僅要好喝，還要營養豐富，最好有食療的效果。

那次，我看母親煲了玉米排骨湯，卻不停地用勺子舀出一點來品嘗。她嘗了一口湯，可能是因為燙，下意識躲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又去嘗湯。我在一旁說：“媽，我都看你嘗了三次了，還沒嘗出咸淡嗎？”母親笑笑說：“湯已經煲好了，不用嘗咸淡，我是在試湯的溫度。溫度合適了，再讓你爸來喝?！蔽冶荒赣H逗得笑起來：“媽，你把我爸當三歲小孩子了吧？湯如果燙，他不會自己晾涼再喝嗎？”母親笑呵呵地說：“你爸有個毛病，你們都沒看出來。他每次坐到餐桌上就要開吃，特別著急。有時候飯菜燙，他寧愿被燙了嘴巴，也會立馬開吃。他這個毛病呀，可能是早年困難時期餓怕了留下的‘后遺癥’，生怕有東西吃不到嘴里。這些年，你們都不知道他被燙了多少次嘴巴。我知道他這個毛病，每次都等飯菜溫度合適了，再讓他來吃飯?！?/p>

原來如此，母親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父親吃飯確實很著急。我感動于母親對父親的關照如此細致，便打趣說：“媽，我爸有你這么照顧，是不是太幸福了？”母親笑笑說：“其實你爸也是個細致的人，還記得那年我住院嗎？那次我做了手術，你們工作都忙，不能天天陪著我。都是你爸照顧我，喂我吃飯。他都是嘗著飯菜溫度合適了才喂我。同病室的人都說，看著那么粗枝大葉的一個人，沒想到心這么細！”母親淡淡地說著，語氣平緩，我的心中卻涌起了陣陣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