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親吻星空的心

王德席

與一塊煤對視或相遇

這秘密的火，低眉的火

千萬年不朽根脈碳化的生命

卻讓我內心勾陳地心數百米處的記憶

自千億年前或更遠古時代

這是一方水草豐茂的湖岸、森林

山凸春秋，地陷冬夏

心疼凹洼之處是故鄉

人們挖掘出的煤炭已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在被拋棄荒郊野地或鋪路墊基的煤矸石中

有人發現了草木、貝類和水生物化石

一種生命的見證

昭然若揭，重見天日

有人以生命的儀禮把它奉為圭臬

有人懷抱云朵與石交契訴說著什么

讓那些逝去的景物又回到心中的大地上

那么巧，在一塊煤矸石中

發現了一枚鳥蛋

那些草木花石就是它曾經的樂園

自然的精靈受到大地的母愛

歲月春秋回，山河千百轉

澎湃的生命，跳躍的夢想

是草木是雁鳴

是星辰是光笛

懷抱星空，向內閃耀

心在有力地跳動

好像啄破一種朦朧的東西

心是春天

萬物就會抽枝發芽

在這春雷擊過野火燒過的地方

在這千萬斯年天塌地陷的地方

在這陶都盛名滿懷感恩的地方

心如十萬候鳥飛向故鄉

幾支麻雀瘦的樹枝

抽出淡綠、鵝黃閃亮的花簇

猶如群鴿鳴叫靈魂的光源

那些蟄蟲帶著潮濕懵懂的樣子多么可愛

一枚鳥蛋讓我千百次地回眸

一枚鳥蛋化石依然孕育著什么

是低眉的英雄，依舊

若老井抱著星空

讓我們知道心中的往事

在天黑路滑的地方

會有一道光亮射來

那是想念母親的方向

母親就是最暖最亮的河流

那些麥稈、谷茬、高粱秸

是低眉的英雄，依舊

是戴著靈魂的花冠

心在胸腔夯擊腳下的大地

那是我最小的骨頭

帶著簫聲的曙光

他們都整齊地朝向家園的方向

蛙鳴低矮照亮我的故鄉

暮色遼闊輕叩我的家門

讓棉花開出故鄉的天、地、人

是桐花開出最美的家、春、秋

眾生之心相悅溫暖遇見

八百里油菜花開在我的胸膛上

良知清澈，人世芬芳

身有劫數，心有忘機

飄落的花瓣結成果

被踩的泥土塑成佛

那顆謙卑又驚奇的心中

若指認善惡的鳥巢

老屋坍塌無人的故鄉

愛并沒有減少仍堅持的天堂

福音未至也會見耶穌

你只是淳樸的勞動者

那顆羞愧又坦蕩之心

敬畏生命留下的神明

只感到春風吹過塵世

還有一顆親吻星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