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組詩）

李潯

不能有芭蕉樹，雨水來了動靜會很大

天上來的都不可泄露天機

不能有一群麻雀，它們炸翅時

不分男女老少都嘰嘰喳喳

要尊重歷史，善待安靜的詞

多吃素，日子才會清白

這一切，不用翻老皇歷，進村的路上、河面上

八仙桌上、床上、椅上、灶臺上都有

想風流的人啊，請慢一點出口成章

要含蓄，像河流過村子那樣

不著一字，留下一行行碧綠的秧苗

在叢林，鳥的聲音反彈在我的身上

讓我軟弱，甚至變成了它的奴隸

肥大的葉子像十分滿足的妃子

她們擋住了來路或去路

像邀我一起進入國王的游戲

此刻，鳥聲、蝴蝶、樹、螞蟻

都引導我陷入了非人類的王國

在叢林，理想連草都不如

理智也像鞋幫上的臟泥，分外醒目

在沒人的叢林，王又在哪里

此刻，一只螞蟻舉著半片樹葉向我走來

在有力為王的地盤，它有王者歸來的氣勢

這條河和響尾蛇相差無幾

它的前世，掀翻過太多的船，落水的人

都有非比尋常的慣性，呼救，冒水泡，徹底沉默

兩岸偶爾無人，更多的是人丁興旺的村莊

在河邊垂釣之人知道，魚蝦更善于傳宗接代

順流而下的碼頭上，諸子百家長袍飄飄

寬大的袖口里，翻手是云覆手是雨

但在水中捉不到一滴倒影。遠處的橋

聽慣了水聲，在聲音的中間失聰

在水中尋找沒水的立足之地。此刻

也有月亮普照大地，這亮光

在情人眼里特別明亮，卻在河中一碎再碎

這一切都在熟視中流過

就像那個迷戀浪花的人，通常是被浪花嚇大的人

在浪尖上削著浪尖

有浪漫情懷，那么苗條

那么深藍，從不回憶往事的

秋刀魚

帶著北海道口音

說一輩子喜歡浪

一輩子做同樣的一件事

就是把浪串起來的

秋刀魚

此刻海也有了立春的浪

讓海發芽、拔節

讓海有著方言的

秋刀魚

立春那天，遠離海的大山里

一個孩子正雕刻一條魚

那魚有著情懷、有著方言

像秋刀魚一樣

穿行在他遼闊的手掌上

你說，問

比不會頭暈的蜜蜂還多

見過沒有被風吹過的草嗎

沒有被人釆過的花，還是花嗎

沒人問的問題，還是問題嗎

現在，你像一只被蒙住眼的驢子

請繼續相互問吧，哪怕天黑

哪怕換季，哪怕天荒地老

問是一把刀，會慢慢削掉多余的部分

回答是水，能洗掉更少的部分

責任編輯? ?符支宏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