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德瑞

楊繼紅

因為工作原因，我搬到了一個小鎮上，小鎮很安靜，房子不遠處有個公園，很多人帶著小狗在公園里散步嘮嗑。我看旁邊房子，大門緊閉，不知有沒有人，我搖了搖頭，收拾自己的房子去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知道隔壁房子的主人不常出門，不怎么能看得見他（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這居住。據小鎮上其他人說，房子主人似乎是心理有疾病，抗拒和外人交流，他們都嘗試過和他（她）多接觸，但是都失敗了，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放棄了和房子主人多接觸交談的想法了。我一個剛搬來的新鄰居估計也是吧，就不去費這個時間了。

而不知是什么時候起，鄰居家多了一只小狗，每日出門，總能看到它。想到傳聞，鄰居的身體不好，許是養只小狗做伴吧。不知是什么品種，應是很溫順的。我不由嗤笑，也是，暴戾的動物怎么陪伴心理有缺陷的主人呢。我這才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只小狗，毛發呈棕色，略長，體型嬌小，眼睛黑色的，很大很圓，應是一只很名貴的小狗。許是它察覺到了我的打量，向我看過來：“汪！汪汪汪！”呵，真是只有脾氣的小狗。

這天，我正在家里看電視，作為忙碌了一段時間的休息放松，忽地聽見我的門鈴響了，同時還有急切拍打房門的聲音，我凝神細聽，似乎是聽見了“汪汪汪”的聲音。我趕緊打開門，便看到鄰居家的小狗在我面前大聲地慌張地吼叫，似乎出了什么事，我迅速向鄰居家走去。原來是鄰居突然病發，昏倒在地，家里又無他人，附近只有我的房子亮著燈，這只小狗便找到我了。我撥打了急救電話，同時用我為數不多的急救知識試圖讓這位鄰居可以多堅持一會兒，許是來得比較迅速，搶救及時，鄰居沒什么大事了。聯系了鄰居的家人之后，我便回家了。

自那天之后，逢我出門，德瑞（鄰居出院之后上門感謝我時知道了小狗的名字），都會向我友善地叫喚幾聲，我也會報以微笑，摸摸它的頭。我去超市，也會買點適合德瑞吃的肉類，以便閑時給它改善一下伙食。鄰居給德瑞吃的都是狗糧，因為鄰居的身體不適宜長期在室外，所以便拜托我在有空的時候帶德瑞四處轉轉，讓德瑞可以釋放一下心情。這只小狗自從被帶到這里，連院子都沒出去過，除了來找我那天，也是有些可惜，但是它卻也沒有鬧騰，一直安心地在院子里待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公園。我知道德瑞應該還是想出去的，只是放心不下它的主人，所以寧愿在院子里待著，它知道主人看見它會很安心。我很快就答應了鄰居的請求。

每天下午，我都會帶德瑞去轉轉，也因此，對小鎮的認識更加深入了，還有德瑞。德瑞其實很愛笑。

后來有段日子里還是愛往鄰居處跑，德瑞越來越活潑，只要有空曠的草地便在地里滾來滾去，從不嫌臟。可能是每次滾完之后我會順著德瑞的意愿帶它去河里游泳吧。我想它是幸福的，因為鄰居家前面就有空曠的草地，還有一條流淌著的河。我想我也是幸福的，因為我有德瑞。

再后來我被調到別的地方工作了，沒怎么能和德瑞見到，但很慶幸的是它還一直記得我，每次回到家，它總會跑過來。聽鄰居說最開始那段時間它幾乎每天都會過來看看我有沒有回來，久了就漸漸沒有那么頻繁了，如果再久一點來它還沒有見到就會悶悶不樂的。我親愛的德瑞，該怎么告訴你你也是我心上的牽掛。后來有次回家，我沒見到德瑞，倍感奇怪的我問了鄰居。鄰居一臉倦怠的樣子無力地回道：“德瑞也是十幾年的狗了，老了，沒什么精神了。身體欠佳，現在還在醫院?！蔽耶敃r腦子里空白了幾秒，頓時揪心不已。

“哪家醫院？”

我按照鄰居給的地址到了寵物醫院，找到我心心念念的德瑞，它看著我，我望著它，我們對視了足足半分鐘，我走進發現它眼角竟有些濕潤。我也紅了眼，但我們沒有哭。那次德瑞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一個月，我也辭掉了那邊的工作，享受著和德瑞最后的日子……

我知道那一天會來，從沒想過是現在。

自從德瑞出院后，我只要一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往鄰居家去，看到它還在睡夢中便安心回來，這天如是。我醒得比往常要晚一些，我沒看到鄰居，反而看到家里多出白砂紙。德瑞是還沒醒嗎？它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我走過去，手越來越抖地往它身上探了探，碰到它那一刻，我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身體早已冷卻，我秉著呼吸，又大口呼了口氣，再次站起身時我的腿已經麻了?；谢秀便?，我多希望我還沒醒，真的沒醒，只是夢一場，夢完了，一切都好了……

德瑞走后，我重新找了份離家不遠的工作。老板不是本地人，人挺好的，大氣。一次聚餐，飯桌上有不少菜肉，大家說說笑笑。老板夾起一塊肉送到嘴邊，聞了聞，道：“嗯，這狗肉不錯！”說著就往嘴里放，大家也紛紛把手伸向那鍋肉，吃得津津有味。我隱藏了許久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也覺得這是道美味佳肴，可是如今，我卻怎么都吃不下了。

德瑞德瑞，我昨晚又夢到你了，夢里，你又對我笑了笑，勝過初見。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