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城山尋古

陳偉雄

在杭州蕭山區(qū)湘湖北岸，綿延著數(shù)十里的山巒。放眼望去，群山疊翠，云霧繚繞，倒映在湖光水面上，就像一道黛青色的天然屏障，寧靜、神秘。這就是素有“周朝勝跡，越代名山”之稱的越王城山。

湘湖周邊的山我爬過不少，比如獅子山、西山、柴嶺山，唯獨對越王城山情有獨鐘。不僅因為它山勢獨特，“中卑四高，宛如城堞”，還在于它有悠久的歷史。據(jù)《蕭山縣志》記載：兩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晚期，越王城山是越王勾踐筑城屯兵拒吳之地。它特有的歷史底蘊，深深地吸引著我。

出湘湖進城山廣場，迎面是城門上“越王城山”四個蒼勁有力的鮮紅大字。城門的左邊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點將臺，點將臺上戰(zhàn)鼓高懸，覆蓋著爬山虎。再一看，仿佛我已穿越時空，來到了旌旗蔽日、戰(zhàn)鼓雷鳴的古戰(zhàn)場。海拔只有一百四十米的城山，山勢險峻，林茂谷深，對攀登者來說是體力和毅力的考驗。剛開始爬時，尚覺輕松，兩邊綠樹成蔭，山溪淙淙，景色宜人，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更顯幽靜空曠。行至過半，山勢漸陡，雖涼風(fēng)習(xí)習(xí)，卻汗流浹背。面前有涼亭一座，名曰“古越亭”，分上下兩層，是供游人歇腳，也是觀賞湘湖之處。站在亭中眺望湘湖，遠處青山隱隱，近處碧波明鏡，湘湖像藏于深閨的少女，露出羞澀的神情。駐足于此，讓人心曠神怡，全然忘記了登山的勞累。忽而想起明代詩人蔡友的詩句：“望湖亭上望湘湖，景物天開似畫圖。兩岸好山青嶂列，一泓新水綠羅鋪。”我不知道望湖亭和古越亭究竟有什么不同，其實無論在哪個角度看望湘湖都是一處美景。再往上走，隨著坡度加大，體力明顯不支，只能放慢腳步。登上山頂，回望彎彎曲曲的石階，我不知道歷史上曾有多少人在這里留下過足跡。他們或許來尋找遺跡，或許來憑吊先人，或許登高詠懷。而詩人李白、宋之問、賀知章留下的詩篇，使得城山的傳說有了畫面，有了聲音，更有了想象。

走進越王城遺址，一道低矮的土墻掩映在參天古木中，土墻邊古門中開，上書“越王祠”，左右兩邊有一副對聯(lián)：“質(zhì)身足顯韜光智，復(fù)國深懷浴日心”，歌頌了越王一生的功績。越王祠是為紀(jì)念越王勾踐而造，設(shè)有碑亭、懷古堂、懷古軒、放生池等景點。大殿里挺立著三位青銅塑像，足有三米多高。越王勾踐氣宇軒昂地持劍立于中央，儼然一副霸主氣概。文種、范蠡一左一右站于勾踐身后，都是運籌帷幄又忠心耿耿的輔臣形象。越王勾踐一邊臥薪嘗膽，一邊重用賢才，踐行“十年生聚，十年教訓(xùn)”。文種直接管理越國政務(wù)并重視耕織，使百姓不誤農(nóng)時，樂于其業(yè)。范蠡長于軍事外交，設(shè)計謀劃當(dāng)機立斷，以軍事輔佐勾踐。大殿門口的那副門聯(lián)也挺有意思：“噫！功狗功人，合力契心扶社稷;嚱！為奴為主，宏猷奇計覆乾坤。”“噫”與“嚱”都是語氣助詞，表示驚異或慨嘆。此聯(lián)意思是說，無論將軍還是士兵，都齊心協(xié)力扶持國家，越王能為王為奴，有賴宏偉的計劃，終于顛覆了乾坤，滅吳復(fù)越。勾踐是中國歷史上忍辱負重的典范，他的臥薪嘗膽成了勵精圖治、報仇雪恥的精神動力，激勵著后來的南宋軍民抗金復(fù)國，也激勵著現(xiàn)代蕭山人銳意進取，奔競不息，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歷史奇跡，圍墾造田、國際機場、萬向集團……站在越王勾踐的塑像前，我的內(nèi)心似乎被一種強大信念所感染，讓我明白了什么叫鍥而不舍，什么叫功到自然成。

從大殿出來，后院一條隱蔽的小道蜿蜒向山頂伸去。我有心尋覓越王“臥薪嘗膽”之處，可山高林密，終不得要領(lǐng)，只好沿山道攀緣而上，這就是越王城墻遺址了。史載，城址面積約兩萬余平方米，城墻全長約一千零九十一米，分東南西北四段城墻，殘存城垣中低四高，平面呈橫葫蘆狀，四角有高隆臺地。遺址四周基本保持完好，作為越王勾踐屯兵拒吳的軍事要堡，要比秦始皇修筑的萬里長城早二百多年。城址面向湘湖一山谷，即“馬門”石筑城垣，為城門之地，是當(dāng)時自湘湖而上，進入城中的唯一通道，地勢十分險要，大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敵”之勢。登臨城山之巔，讓我似乎回到了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時期，耳邊忽然傳來了號角聲、廝殺聲、戰(zhàn)鼓聲，看到無數(shù)的士兵一次次涌上城山，又被山上的石頭和弓箭一次次打退了。眼前天昏地暗，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夕陽，只有凄厲的號角聲在山谷中回蕩。兩千多年過去了，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征戰(zhàn)場面，早已成了歷史的烽煙。“百疊湖山起霸圖，三千越甲下東吳，只今空有城頭月，長掛疏林叫鷓鴣”，如今只有在文人墨客的詩句里體會當(dāng)年的風(fēng)云變幻了。

從城墻遺址返回越王祠，我被門口鐘樓里懸掛的一口大鐘吸引住了。原來這是湘湖八景之一的“固陵聞鐘”。據(jù)坊街及當(dāng)?shù)卮迕裾f，原城山上建有城山寺，氣勢恢宏，殿宇林立，香客云集，寺中大鐘重萬斤，鐘聲渾厚，余音傳遍湖山上空，于是便有“僧歸山剎日之夕，忽聽鐘聲響滿湖”的美妙詩句。雖然現(xiàn)在看到的這口大鐘是后來仿制的，但我還是按捺不住地用力敲了一下，只聽到“當(dāng)”的一聲，鐘聲在耳邊響起，它仿佛在提醒我不要忘記前人的拼搏，要時刻記得居安思危。

越王城山遺址景點有很多，如洗馬池、佛眼泉等，不能一一駐足。如果把城山堅固的城堡比作一串項鏈，那么這些散布在不同之處的景點，就像串在項鏈上的一顆顆明珠，為城山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下得山來，回望倒映在碧波里的城山，它依然是那么寧靜，那么秀美。刀光劍影暗淡了，鼓角錚鳴遠去了，英雄的故事早已化作了歷史的星辰，在不停轉(zhuǎn)換的時空里，映襯著青山綠水，當(dāng)下，正攜一湖澄碧，詩意地與我們相擁。

我為蕭山有這片神奇的土地而自豪。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