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事可樂（外一篇）

和一同事外出，突然有人迎面過來同他打招呼，見其疑惑狀。“您不認識我了嗎？”“怎么可能不認識我兄弟呢？”于是上前握手，互致問候。嫂子可好？孩子學習可好？好像發福了啊？什么時候再聚一下？不著邊際的寒暄，淡而無味的閑扯。分手后，這同事立馬問我：“他到底是誰呀？”可樂也。

每每上衛生間，都能見到衛生間里如出一轍的“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溫馨提示。殊不知，老男人們對這一提示均不屑一顧。因為，“上前一小步”已成為老男人們的“自覺行動”和“規定動作”。可樂也。

幾個同事一起玩麻將，一同事老是不和牌，心情甚是煩躁。忽一時來火，一個回頭笑連杠三個賴子，且杠出一個悶笑，正喜上眉梢時，結果一個熱焌銃了兩家。頓時，這同事如東施一般捧心皺眉，如莊周所言呆若木雞。可樂也。

還是這個麻友，一大和出和吊幺雞，打了幾圈仍未和牌。這時，他掏出一根香煙說，點根煙好進錢，但不見打火機。一心想著幺雞的他對上家說，把你的幺雞給我點個火。幺雞點火，可樂也。

一日一同事正襟危坐于主席臺上。會議開始前，坐在臺下的我借用鄰座的手機給他撥電話，只見他頭低至座位下準備接電話，我立馬掛斷。復而故伎重演，他又俯下身子低下頭，如此三次，終不知我是誰。可樂也。

多年前，和一同事到外地開會。會議畢，欲坐火車返程。站內有“候車廳內嚴禁吸煙，違者罰款5元”的提示牌。一臂戴袖章的老嫗犀利的目光盯著她眼中的“獵物”。于是，我與同事皆口叼香煙，手拿火機，在候車廳內跟她玩游戲。我們到處閑逛，老嫗緊盯著我們轉悠。我們扮準備抽煙狀，就是不點火，轉得老嫗腿痛，終沒得到一毛錢的罰款收入。可樂也。

一雙休日，在一購物廣場閑逛。忽遇一時髦女子向我嫣然一笑，令其貌不揚的我心花怒放。頃刻，一中年男子小聲對我說，看好自己的“門”。我低頭一瞧，窘而可樂也。

一個對古典詩詞有一些積累和研究的小伙時常在朋友面前夸耀。一次，一個朋友拿了一首詩向他請教。詩曰：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余杯。這小伙看了一會兒說，這首詩寫得還行，如果將“舍南舍北”換成“寨南舍北”就更好了。這個朋友最后說：“這不是我寫的詩，是詩圣杜老先生題為《客至》的七律。”此時，小伙的臉白里透紅，紅里透綠。可樂也。

單位一同事辦喜事，隨了份子的同事一同去賓館喝酒。一人上衛生間后未找著同事，酒席散后，這同事才發現自己在沒有隨份子的那一家吃了酒，還連連說：“我說怎么滿桌一個人我都不認識呢？”可樂也。

一妙齡女子身穿一條牛仔洞洞褲逛街，很是瀟灑。一老農見其褲子到處是洞洞，硬塞給一百元錢讓該女子去買條褲子，讓該女子不知所措。可樂也。

凡人俗事，處處可樂。讀書寫字，可樂;打牌下棋，可樂;跳舞操琴，可樂;喝酒烹茶，可樂;垂綸野游，可樂;閑侃斗嘴，可樂。不裝清高，不掩本色。坐看云起，臥聽天籟。隨心所欲，欲不逾矩;依性隨情，優哉游哉。可樂可樂，百事可樂。

積點口德

德有多種。作為一個普通公民，在社會交往和公共生活中應該遵循一定的行為準則，諸如保護自然環境，遵守交通規則，維護社會安定等;作為一個職場中人，應該遵守其職業紀律、職業規范和職業道德，諸如教師要有師德，醫生要有醫德等;作為一個家庭成員，應該遵守家庭美德，做到尊老愛幼，兄友弟恭，夫唱婦隨，鄰里和睦;等等。說到底就是，一個人既要有公德，又要有私德，把“德”始終作為立身之本。

這說話的道德，自然就是口德了。其實，一個人說的話，最能映射他的素質、修養和為人處事的風格。

經常聽人說，說話要留口德。回想自己年輕時說過的一些過激的話，確實感到內疚。當然，現在仍然時有口無遮攔、出言不遜的情況發生。

在一次早年的學生聚會上，大家都在回憶當年的學校生活，其中一個學生講到了“根號二”的情況。我問，“根號二”是誰啊？同學們說，您忘了嗎？您曾批評他說：“你根號二的個頭，也混在里頭打群架，不怕別人把你踩死嗎？”“從此，我們都叫他根號二，直到高中畢業。”我終于想起來了，并且感到詫異，當時我就那么不假思索地一說，不承想對這位同學產生了心理傷害。好在這個“根號二”沒有受到我譏諷的影響，終于長成了近“根號三”的個頭，也沒曾對我產生憎恨，仍然對我尊敬和感激有加。

我想起了另一件記憶猶新的事。當年，一位學生的家長來見他的小孩，他小孩的座位就在第一組靠近窗戶的地方。父親敲了敲窗戶，這位女同學就從后門出去了。事后，我狠狠地批評這位女同學說：“難道你不知道學校的規矩嗎？教室是茶館嗎？是可以隨隨便便出入的嗎？”這位女同學當時沒有一句話的辯解，默默地承受了老師的訓斥。

今年暑期，這位女同學又從深圳回老家，幾位老學生和我相聚在一起。飯后，我提議去看望這位女同學的父親。在與她老父親的交談中得知，她當時的分數與進我們班的分數相差三十多分。為了進我的班讀書，她父親找了不少的關系，先后與學校領導磨了九次，是她父親的誠心感動了學校領導。那次到學校不是來看她的，而是清晨從家里出發，把她在另一所高中就讀時的床鋪、學習資料及生活用品，用一板車步行八十余里才拖到學校來的。為了不耽擱下午上班的時間，只好匆忙喊出了她。聽到這些，我一時啞然，眼眶濕潤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是一次遲到了三十八年的家訪啊。這位女同學當時學習非常刻苦用功，次年以優異成績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分配在武漢工作，后由武漢調往深圳，現在發展得很好。

人的一生中，要說很多很多的話。我曾說過的比較尖酸刻薄的話，遠不止這幾句，只是自己并沒在意或者別人沒有理會罷了。你在譏諷一個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學生“根號二”的時候，你曾想過自己是人們眼中的“三等殘廢”嗎？你在說別人“沒讀過什么書”的時候，你曾想到過自己當時的學歷嗎？

其實，在我們身邊，經常有這種說話不留余地的人。人啊，無論你滿腹經綸、伶牙俐齒，還是位高權重、財大氣粗，說話都要三思，都要為自己、為后人積點口德。不要以開玩笑為由，惡意調侃和傷害他人;不要以關心他人為由，八卦他人隱私;不要以恨鐵不成鋼為由，挖苦譏諷他人;更不能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詆毀打壓他人，論他人是非，揭他人短處，戳他人痛處。

要知道，說話尖酸刻薄并不是直爽坦誠，論人長短是非并不是知無不言，批評人須就事論事，調侃人勿越界過線。有理勿咄咄逼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善舉不分大小，善言不分短長;善舉固然重要，但善言亦如珍珠。我們必須時時警醒自己，做事要留余地，說話要積口德。

作者簡介：李祥富，系湖北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青年文學》《散文百家》《詩詞月刊》等。著有散文隨筆集《瑣碎日子》《與教育同行》等。

（責任編輯 王玲）